第5章 重回黑暗起點
- 都重生了還不報仇
- 層疊石
- 4473字
- 2025-09-01 07:25:22
縣城東頭的舊貨市場,商品堆積如山。
一片油污斑駁的塑料棚下,光線昏暗,空氣渾濁。
坤哥皺著眉頭,坐在一張折疊椅上,嘴里啃著一根烤得焦黃的玉米。
玉米粒黏在他稀疏的胡茬上,沾滿了油光。
他卻渾然不覺,眼睛一眨不眨,如同餓狼般惡狠狠地盯著攤位前停的一輛摩托車。
那是一輛線條硬朗、造型霸氣的貝納利黃龍600。
在舊貨市場一眾破舊的交通工具中,顯得格外醒目。
車身本是亮眼的黃色,但在市場的污濁空氣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失去了光彩。
“草!哪個王八羔子,連老子的‘黃龍’都敢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坤哥咬牙切齒,高聲咒罵,聲音粗糲而沙啞,每個字都帶著怒火。
脖頸上,一條大金鏈子隨著他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在背心上蹭出一道油膩的光痕。
熟悉坤哥的人都知道,這位在舊貨市場混跡多年的地頭蛇,身上最突出的特點,就是他那令人匪夷所思的“潔癖”。
但這潔癖,可不是針對人,而是他那個寶貝疙瘩——摩托車。
他對愛車的執著和細致,簡直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步,甚至超越了他對自己外表的在意程度。
在坤哥眼里,人可以臟,衣服可以破,住的地方可以亂,唯獨他的摩托車,必須一塵不染,光亮如新,像他的臉面一樣重要。
每次騎完車,他都必定要仔仔細細地清洗一遍。
從輪胎到車身,從排氣管到后視鏡,每一寸金屬外殼,都要先用嘴對著哈氣,然后再用柔軟的抹布,一下一下地擦拭。
可誰曾想,兩天前,當坤哥哼著小曲兒,滿心歡喜地一把扯下摩托車蒙布時,映入眼簾的景象卻如雷擊般讓他笑容凝固,心肺驟停。
他本期待看到愛車在陽光下閃耀的光芒,卻沒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場視覺和嗅覺的雙重暴擊。
那車滿身污泥,簡直像從泥潭里撈出來一般。
更刺目的是,車把上暗紅的血污,散發出濃烈的腥臭味,直沖鼻腔。
坤哥的胃里一陣翻騰,險些吐出隔夜飯。
他無法理解,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妄為、喪心病狂,把他的愛車糟蹋成這副模樣。
對于有“潔癖”的他而言,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怒火瞬間燃起,如同火山爆發般不可遏制。
“阿飛!過來!”
坤哥朝著隔壁的攤位,沒好氣地吼了一嗓子。
“把車再給老子清洗一遍!仔仔細細地洗!聽到沒有!”
自從親眼目睹愛車的“丑樣”之后,坤哥就徹底失去了親自洗車的興致,恨不得眼不見為凈。
隔壁攤位傳出一陣喧鬧的嬉笑聲,跟坤哥這邊的低氣壓形成了鮮明對比。
幾個染著五顏六色頭發、穿著稀奇古怪的小年輕,正圍在一臺抓娃娃機前,興致勃勃地指指點點,不時發出陣陣哄笑。
為首的一個留著栗子頭,脖子上也戴著一條略細的金鏈子,正往抓娃娃機的投幣口里,一枚接一枚地塞著硬幣。
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在嘈雜的市場里格外引人注目——這人正是坤哥手下最油嘴滑舌,也最不靠譜的小弟,阿飛。
坤哥怒火蹭蹭往上冒,三步并作兩步,氣勢洶洶沖到隔壁攤位,一把揪住阿飛的后衣領,猛地往后一拽。
阿飛正玩得興起,嘴里還叼著一根花花綠綠的棒棒糖,突然被人從背后襲擊,嚇得差點沒把棒棒糖咽下去。
他轉過頭,看清是怒氣沖沖的坤哥,臉上立刻堆起諂媚的笑容。
“哎呦,坤哥!我正要去修車廠幫您問問呢……”
“問個屁!車都在這兒,還能問出個花兒來?滾去洗車!”
坤哥沒好氣地打斷他。
“不是吧?坤哥,都洗八回了!再洗要掉漆了!”
阿飛一聽又要洗車,頓時露出苦瓜臉,一副要哭的樣子。
“掉漆?掉你個頭!”
坤哥一聽“掉漆”倆字,火氣更大了,一把揪住阿飛的耳朵,惡狠狠地擰了一下。
“老子的‘黃龍 600’是特么普通漆嗎?那是進口納米陶瓷鍍膜!洗個八遍能掉漆?你忽悠鬼呢!”
阿飛疼得齜牙咧嘴,嗷嗷直叫,嘴里的棒棒糖“吧嗒”一聲掉在地上,直接報廢。
“哎呦呦,坤哥,疼疼疼!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洗,我洗,這就去洗!”
阿飛連聲求饒,一邊揉著被擰紅的耳朵,一邊彎腰去撿地上的棒棒糖。
可惜糖已經臟得沒法吃了,他只好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又扔掉。
“少特么廢話!趕緊去!”
坤哥沒好氣地踹了他屁股一腳。
“這次要是再洗不干凈,老子把你腦袋按進泥坑里洗洗!”
阿飛一邊揉著被踹疼的屁股,一邊推著摩托車往市場后面的水池走。
簡陋的水池,是商販們用來清洗貨物和工具的,水質渾濁,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
他剛擰開水龍頭,準備開洗,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
“欸,不對啊,我阿飛現在也是有小弟的人!上禮拜一直死乞白賴想要加入斧頭bang的那個誰,叫啥來著……哦,對了,程擇!那小子這兩天咋沒影兒了?”
“我得去瞅瞅!把他拉進來,以后洗車這活,不就有人干了嘛!”
想到這兒,阿飛頓時來了精神。
油門一擰,摩托車轟隆一聲,直奔鹿鳴中學。
中學離舊貨市場就隔兩條街,阿飛擰著油門飆了兩三分鐘,遠遠就看見那根刷著白漆的水泥校門柱。
圍墻不高,他瞇眼往里掃——幾棟青磚教學樓杵在那兒,籃球場的籃網晃著,體育館的玻璃窗反光,跟他印象里‘死氣沉沉的學校’沒兩樣。
阿飛把摩托停好,抬頭看了看教學樓,傻眼了。
光知道程擇是高中生,幾年級幾班鬼知道啊!
學校這么大,教室這么多,上哪兒找?
“靠,挨個教室找唄!”
阿飛一咬牙,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來學校溜達了。
點燃一支香煙,深吸一口,吐出一圈煙霧,然后邁開步子。
走進一棟教學樓,樓道靜悄悄的。
探頭看一間教室,嚯,黑壓壓全是腦袋,老師在臺上唾沫橫飛地講課,學生們正襟危坐,認真聽講,氣氛賊嚴肅。
阿飛趕緊溜走,他可不想惹麻煩,尤其是和老師打交道。
又看一間,沒老師,學生也沒幾個,稀稀拉拉坐著。
有的趴桌子睡覺,有的看小說,有的聊天,亂糟糟的。
阿飛撇撇嘴,現在的學生真夠散漫。
想起自己當年在中學的樣子,似乎比這些學生還要散漫。
“切!”
繼續找!
就這樣,他一間間教室找過去,有的上課,有的沒老師,有的認真聽講,有的亂成菜市場。
直到上到二樓,走到最后一間教室門口,阿飛眼前一亮,停住了。
這間教室沒老師,氣氛賊火爆!
學生三五成群,嘰嘰歪歪,吵吵嚷嚷,推推搡搡,鬧翻天了。
教室最后頭,一個身影特別扎眼,跟鶴立雞群似的。
那是個身材修長的少年,運動服挺白,背對門口,趴在地上,一下一下做俯臥撐!
兩下,三下……動作利索,節奏穩,汗珠往下掉,透著一股子猛勁兒。
阿飛一眼認出:程擇!
就是他!
上次見面就覺得這小子不一般,長得清爽帥氣不說,眼神還賊狠。
沒想到,居然在教室里練俯臥撐?啥操作?鍛煉狂人?
連前方那個戴口罩的女生,都忍不住回頭打量。
阿飛咧嘴一笑,覺得這畫面挺有意思。
搓著手走上前,故意提高嗓門:“哎呦呵!這不是程擇兄弟嘛!練啥呢?這么發狠,該不是想在喜歡的女生面前耍耍帥?”
花若初正細心觀察著程擇流暢的下頜線,腦子里對照著連日來出現在奇怪夢境中的神秘騎士,越看越覺得像。卻冷不丁瞥見個混混模樣的人闖進來,再聽他這沒個正形的調侃,視線一收,早早便把頭轉了回去,伏到桌上假寐。
程擇此時一邊機械地做著俯臥撐,一邊用身體的疲憊來麻痹內心的煩悶。
離開福利院時,院長爺爺慈祥的叮囑還在耳邊回響,要他好好學習,爭取考個本科,走出縣城,改變命運。
老人家的殷切期許,像千斤重擔一樣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可自己到底幾斤幾兩,自己心里能沒個數嗎?
初中時就沒把心思放在讀書上,考試時甚至懶得看題,答題卡上一溜兒全涂了C。
能讀這高中,完全是靠著特殊照顧才進的。
他不是沒想過——卯足了勁追上花若初的腳步,和她考去同一所大學,等她身陷險境時,能第一時間擋在她身前。
可低頭看看自己這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模樣,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這跟癡人說夢沒啥兩樣。
正煩躁著,阿飛這貨就湊上來了。
程擇眼皮都沒抬,就辨出了他,這股子油膩的發膠味兒,隔著老遠都能聞見。
撐著地面坐起身,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前世,就是求著這貨,才混進了斧頭bang,一條路走到黑。
說實話,他對阿飛這人,簡直太了解了。
好吃懶做,胸無大志,典型的街頭混混,沒啥腦子,但也沒啥壞心眼,就是愛講江湖義氣,愛裝大哥。
他自然地流露出個無奈的笑,語氣里帶著懨懨,
“飛哥說笑了,我就是隨便活動活動筋骨。”
說來也好笑,上輩子是自己求著他,這回兒風水輪流轉了。
這貨突然巴巴地跑來找自己,程擇一點都不奇怪,算準了他要被坤哥折騰。
“嗐!啥飛哥不飛哥的,多見外,叫我阿飛就行!”
阿飛一屁股在程擇身邊坐下,動作夸張地拍了拍他肩膀,那自來熟的勁兒,仿佛兩人是認識了幾十年的老友。
“瞧你這身板,練得真不錯!咋樣,有沒有興趣跟哥們兒一起混?保證比你在這趴地板強一百倍!”
程擇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混……不太好吧?我爺爺讓我好好讀書,說要有個本科文憑才算有出息。”
阿飛一聽“讀書”,立馬撇了撇嘴,臉上寫滿了不屑,
“讀書有啥用?你看現在那些大學生,畢業了還不是一樣找不到工作?一個月掙那點兒死工資,還不夠哥幾個瀟灑一晚的!”
頓了頓,又湊近了些,煽動道:
“再說了,阿擇兄弟,你看看你,天生就是干大事兒的料,長得帥,又能打!整天窩在學校里多浪費人才啊!要我說,就應該趁著年輕,出來闖一闖,干一番事業!”
程擇心中鄙夷:事業?跟著斧頭bang能干啥事業?收保護費,放高利貸,還是欺負老弱婦孺?
那條路,他前世已經走過,深知其骯臟和血腥,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可一想到未來,斧頭bang會在某個冷血的房地產開發商指使下,將他賴以生存的兒童福利院夷為平地,甚至讓視他如親孫的院長爺爺喪命,程擇的心就沉重得像壓了塊巨石,連呼吸都困難。
這份預見,像一根無形的鞭子,不斷抽打他,逼得他必須尋條出路,徹底根除這個隱患。
他已經想明白,就算搶先除掉喪琛,后頭還有喪彪,解決了喪彪,又會冒出喪超……硬拼不過是白費力氣,要想成事兒,必須換個更“陰柔”的手段。
而潛入斧頭bang,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途徑——既能伺機從內部瓦解這一罪惡組織,又能更好地隱藏自己,在暗處守護在乎的人,親手改寫那些即將降臨的殘酷命運。
想到未來的路,既要闖危機四伏的暗礁,又要忍旁人厭棄的目光,程擇的視線不自覺飄向趴在桌上休憩的花若初——她的發絲垂在桌沿,呼吸輕得像打盹的小貓。
無論如何,他的命絕不能再像前世那般輕賤,畢竟現在的他,已不是只為自己活著。
喉結動了動,說出的話不由帶著沙啞:“可是……我什么都不會,也沒半點經驗,怕進了幫里,反倒成了你們的累贅。”
阿飛聞言,立刻來了精神,看出程擇心動了,就差個臨門一腳。
立刻拍著胸脯,嗓門猛地提高了八度:
“哎呦,兄弟,這有啥好擔心的!誰不是兩只手干出來的?經驗都是慢慢積累的嘛!再說了,咱們斧頭bang,最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
“坤哥是出了名的照顧手下,跟著他,保你有肉吃!只要你踏實肯干,坤哥絕對把你當親兄弟栽培,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在幫里站穩腳跟,成為坤哥手下的紅人!”
阿飛說得唾沫星子橫飛,那激動的樣子,好似他說的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可程擇心里卻像揣著一面明鏡,清清楚楚。
他知道這小子滿嘴跑火車,坤哥自己都混得不怎么樣,還處處遭人排擠,但臉上卻適時流露出憧憬的神色,試探著問:
“真、真的嗎?坤哥真能把我當兄弟?”
阿飛見他這副表情,心里樂開了花,覺得這事十拿九穩:
“那還能有假!哥們兒騙你干嘛!走走走,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坤哥!他這會兒多半還在舊貨市場那邊呢!”
說著,不由分說地拽起程擇就走。
程擇順勢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芒。
他再次回到黑暗的起點。而這一世,他誓不重蹈覆轍,定要讓那些惡貫滿盈之輩,先嘗嘗惶惶不可終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