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錄像廳的青石板路時，杜木總覺得后頸發涼，像有一道視線黏在背上。

他回頭望了好幾次，老街盡頭的“新潮錄像廳”在陽光下縮成個模糊的黑點，門口空蕩蕩的，李浩的尸體已經看不見。可能正如老鬼所說，被怨念同化的尸體，消失得比想象中更快。

“別回頭。”老鬼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腳步沒停，“怨念喜歡跟著‘恐懼’走，你越在意，它越容易纏上來。”

杜木收回目光，攥緊了口袋里的預警符。

符紙的溫度已經降下來，可指尖殘留的燙意還在，他想起李浩瞳孔里映著白色人影，滿是難以置信的恐懼，以及脖子上那道烏黑的指痕。

“老鬼，”杜木加快腳步追上老鬼，聲音壓得很低，“被貞子殺死的人，真的會變成怨念殘魂嗎？就像凌晨醫院里那個穿病號服的女人一樣？”

老鬼踢開路上的小石子，石子滾進路邊的積水里，濺起一圈漣漪：“不一定全是。要看死者的怨念重不重。如果像李浩這種，死前滿是‘不信’和‘恐懼’，怨念容易被貞子的力量同化，變成只會攻擊活人的殘魂；但如果是帶著‘執念’死的，比如想保護某個人，或者有沒完成的事，反而可能保留一絲理智，甚至會幫活人規避風險。”

他頓了頓，補充道：“上次我遇到個老人，兒子被貞子殺死后，他自己也殉情了。后來我們在枯井附近遇到危險，是老人的殘魂提醒我們避開了陷阱，但可惜最后他還是被貞子的怨念吞噬了，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杜木沉默著點頭。他想起奶奶家閣樓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抱著嬰兒，背景是口枯井。如果照片里的女人是他的親人，她死后，會不會也變成了怨念殘魂？會不會也在某個地方，盯著自己？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手腕上的“死命手表”突然震動了一下，不是預警，而是彈出一條新提示：

【檢測到團隊成員“林溪”發出的定位信號，是否導航至目標地點？】

“林溪他們有消息了。”

杜木連忙把提示給老鬼看，“他們應該在鎮政府附近，需要我們過去匯合。”

老鬼湊過來看了眼表盤，點頭道：“走，去鎮政府。正好把李浩的事告訴他們，讓王鵬那個家伙也醒醒腦，別總想著他的保險單子。”

兩人沿著鎮街往中心走，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有背著書包的學生，有推著自行車賣海產的小販，還有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人，看起來和普通小鎮沒兩樣。

可杜木知道，這份平靜的下面，隱藏著吃人的怨念。

路過一家早點鋪時，老鬼停下腳步：“吃點東西再走。我們早上只啃了壓縮餅干，體力跟不上，遇到危險跑都跑不動。”

早點鋪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圍著油污的圍裙，正用大勺子攪動鍋里的海鮮粥。看到杜木和老鬼，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個僵硬的笑：“兩位要吃點什么？粥、包子、油條都有。”

“兩碗粥，四個包子。”老鬼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掃過鋪子里的其他客人。

來這里吃飯的大多是老人，低著頭喝粥，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壓抑。

杜木坐在老鬼對面，剛拿起筷子，就看到鋪子里的電視突然閃了一下，屏幕變成雪花狀，發出“滋滋”的聲響。

他心里一緊，手不自覺摸向口袋里的預警符，奇怪的是符紙沒發燙，可鋪子里的老人都停下了動作，低著頭，肩膀微微發抖。

“別慌。”老鬼用腳尖碰了碰杜木的腳踝，“是信號不好，不是怨念。你看老板——”

杜木看向老板，只見老板快步走過去，拍了拍電視機頂盒，屏幕很快恢復正常，播放起本地的早間新聞。

老板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頭沖眾人笑了笑：“老電視了，總出毛病，讓各位見笑了。”

鋪子里的氣氛慢慢放松下來，老人們重新拿起筷子，可杜木注意到，他們沒人再看電視，甚至刻意避開屏幕的方向。

“他們怕。”老鬼壓低聲音，“怕電視里突然鉆出東西來。這鎮上的人，早就被貞子的怨念嚇怕了，只是沒人敢說。”

粥和包子很快端上來，海鮮粥熬得很稠，飄著淡淡的腥味，包子是白菜餡的，咬一口滿是汁水。

杜木餓壞了，連著吃了兩個包子，喝了大半碗粥，胃里的空虛感被填滿，心里的慌亂也減輕了些。

付錢時，老板接過錢，突然小聲對杜木說：“年輕人，別去鎮西的老街，也別碰錄像帶，那東西，會纏人的。”

杜木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追問，老板已經轉身走進了后廚，背影看起來有些倉促。

“他在提醒你。”老鬼走出早點鋪，“這鎮上還有清醒的人，只是他們不敢明著幫我們，只能偷偷給點提示。”

兩人繼續往鎮政府走，沒走多久，就看到前面圍了一群人，隱約能聽到爭吵聲。

杜木加快腳步，擠進去一看，林溪正和一個穿制服的男人爭執，王鵬站在旁邊，臉色發白，手里攥著個文件夾。

“怎么回事？”老鬼擠進去，皺著眉看向穿制服的男人。是鎮政府的保安，胸前掛著“張”字牌。

保安看到老鬼，臉色更沉：“你們是一起的？這兩個人說要查十幾年前的舊地圖，還說要找廢棄學校的位置，我看你們就不像好人！”

林溪連忙解釋：“我們是市里來的‘懷舊協會’成員，想收集環海鎮的老資料，廢棄學校是我們協會重點關注的歷史建筑，沒有別的目的。”

“懷舊協會？”保安冷笑一聲，“我在這里工作五年了，從沒聽過什么‘懷舊協會’。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老鬼上前一步，從口袋里掏出之在衛生院時，林溪用筆記本畫的簡易身份證明。

“我們真是來收集資料的，這是我們的證件。如果不信，你可以給鎮政府辦公室打電話，找李主任，他知道我們的事。”

他報的“李主任”是林溪昨晚查資料時，看到的環海鎮政府的官網信息，主要負責文化宣傳，正好能和“懷舊協會”搭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