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甲陷進掌心，刺痛讓他眼皮一顫。他睜開眼，視線第一時間掃向那盞“永”字路燈。還在原位，光暈依舊昏黃，像被一層灰膜裹著。他沒動，靠在電線桿上，脊背貼著冰涼的金屬，冷汗順著肋骨往下淌，濕透的布料緊貼皮膚。

七次繞行，每一次角度都差不多。他閉眼，把剛才的路線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主路是死循環，第八次再走，只會把那東西徹底喚醒。他不能回頭，不能盯著墻看，可他知道，那幽魂已經察覺了他。系統警告過：持續凝視會引來注意。但剛才，是他先被盯上的。

他側身，貼著墻面，腳尖點地，一寸寸往街側挪。動作極輕，像怕踩碎什么。街面干燥，水泥裂縫里積著薄灰，每一步落下，都不帶起一點塵。他避開主路，朝著兩棟建筑之間的夾道切入，角度壓到不到四十度，斜向深入。

夾道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兩側墻體高聳，上方被銹蝕的防盜網切割成幾塊暗斑。空氣里的氣味變了。剛才只是腥臭，現在混進了腐爛的肉味，濃得幾乎能粘在舌根。他屏住呼吸，鼻腔里全是鐵銹和霉菌的氣息。

手機突然黑了屏。

他一愣，立刻去按電源鍵。沒反應。電量顯示還剩78%，充電口也沒問題。他把手機塞進褲兜，手指蜷緊。光源不能用，閃光燈一亮，就是活靶子。他現在要的是消失，不是暴露。

低語聲又來了。

不是一句，是好幾道，疊在一起，像幾個人同時在耳邊呢喃。內容聽不清，節奏雜亂，時快時慢。他停下腳步，心跳壓著耳膜。聲音停了。他往前挪半步，低語立刻響起，這次更近，像是貼著后頸說的。

他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開。不是幻覺。這聲音跟著他的動作走。

夾道盡頭是堵墻，水泥剝落，露出里面的紅磚。墻上全是暗斑，形狀不一，但顏色一致——暗紅發褐，邊緣泛黑。有些像是手印，有些像是潑濺后拖拽形成的痕跡。地面也有，一條細長的污痕，從墻角延伸出來，經過他腳邊，一直沒入黑暗。

他蹲下，鞋尖輕輕劃過地面，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低語立刻密集起來。

他猛地抬頭，用余光掃向身后。

視野角落，半透明文字框閃了一下，像信號不穩的屏幕：

>【感知：聽覺依賴】

>【領域（部分）：？？？】

字還沒讀完，邊框就開始扭曲，綠色字符邊緣泛起血絲般的紅光。太陽穴突地一刺，像有根針扎進顱骨。他閉眼，額角青筋跳動，那股刺痛順著神經往上爬，直到后腦發麻。

系統在警告他。

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動。剛才那一下，是系統被動觸發的。他沒主動凝視，可危險到了臨界點，信息還是冒了出來。殘缺，污染，但足夠他明白一件事：那東西靠聲音定位。他一動，它就知道他在哪。

他收回腳，靠墻蹲著，呼吸放得極緩。空氣里的腐臭越來越重，黏膩得像霧。墻上的暗斑開始滲出液體，不是血，是種半透明的黏液，順著墻面往下爬，滴落在地時發出極輕的“啪”一聲。

他沒低頭看。

腳踝突然一涼。

像是有冰水拂過，又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碰了一下。他沒動，連呼吸都沒變。低頭只會讓他暴露視線方向，而那東西如果靠聲音和感知行動，任何細微的肌肉調整都可能被捕捉。

他繼續靜止。

幾秒后，那股涼意消失了。

他慢慢抬起手，摸向身后墻體。指尖觸到一塊銹死的防火門把手。鐵皮門半掩在夾道側壁，門框變形，像是被什么撞過。他試著推，紋絲不動。他換肩頂，用身體重量壓上去，撞了三次。門框發出“嘎”的一聲，松動了。

他側身擠進去，反手把門拉回原位，留一道縫隙。門沒鎖，但他不敢關死，怕動靜太大。他貼著內墻蹲下，全身肌肉繃緊，耳朵捕捉門外的每一絲變化。

低語聲在外徘徊。

不是沖著他，也不是漫無目的。那聲音在夾道里來回移動，像在搜索。一次，兩次，三次。每次經過門縫，聲音都略微減弱，像是被門板擋了一下。第五次，聲音停在門口，持續了五秒。然后，漸遠。

他沒松勁。

時間過去多久？不清楚。手機不能用，手表沒帶。他只知道，自己還在喘，肺里像塞了砂紙。太陽穴的刺痛退了些，但后腦依舊發沉，像有東西在顱內緩慢蠕動。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額頭。指尖濕了，是冷汗。他沒擦，任它流進衣領。

防火門后的空間不大，像是廢棄的設備間。墻邊堆著幾塊碎瓷磚，角落有漏水的管道，地面潮濕。他沒動那些雜物，怕發出聲音。他現在的位置背靠墻，面朝門縫，視野受限，但足夠他觀察外面。

他不敢再用系統。

剛才那一次被動觸發，已經讓他腦子發空。他知道，再看一次，可能不只是頭痛。那文字框里的紅光不是裝飾，是警告。精神上的損耗，正在累積。

他閉眼，強迫自己整理信息。

第一：主路是循環，第八次繞行會觸發幽魂完全顯現。

第二：幽魂靠聲音行動，靜止時它找不到他。

第三：它開始進化。從墻上血手印，到夾道封鎖，再到觸覺侵擾——它不再局限于原地重復行為。它的“領域”在擴張。

第四：系統能提供信息，但代價是精神污染。每一次使用，都在透支他的理智。

他睜開眼，視線落在門縫外。

夾道口原本空著的地方，多了堆東西。

是鋼筋。扭曲的、銹跡斑斑的鋼筋，橫七豎八地堆成一道矮墻，把夾道入口徹底堵死。不是自然倒塌，是被人——或者別的什么東西——刻意搬來的。

他沒看到是誰。

但他知道，那東西不止會動。

它會布置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