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錄：孫笑川與知行之途
第十七章明心見性處的知行合一
西安的晨光剛漫過安定門的青磚，孫笑川就站在了老王的修鞋鋪前。藍布簾上的雪霜還沒化，他伸手掀開時，指腹觸到布簾上“修鞋補包”的白線繡字，忽然想起昨晚重讀王陽明《傳習錄》時的句子：“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學只一個功夫，知行不可分作兩事。”
棚子里，老王正蹲在煤爐邊生火，火苗舔著爐壁，把他的側臉映得發紅。見孫笑川進來，老王笑著直起身：“笑川，咋這么早？晚晚沒跟你一起來？”
“她在酒店調試設備，一會兒就到。”孫笑川走過去，接過老王手里的火鉗，幫著添了塊煤，“王哥，今天咱們直播修鞋，我想從你生火開始拍——粉絲說，想看‘真實的煙火氣’。”
老王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行啊！不過我這生火的樣子不好看，別讓粉絲笑話。”他說著，又蹲下身，用鐵鉤撥了撥爐子里的煤，“其實修鞋跟生火一樣，得慢慢來——火急了燒不透，鞋修急了不結實。我年輕的時候總想著快，一天多修幾雙鞋，結果修的鞋總出問題，后來我師傅跟我說‘心不靜，活不細’，我才明白，修鞋得先修心。”
孫笑川握著攝像機，鏡頭對準老王撥煤的手——指關節變形，老繭里嵌著黑泥，卻穩得像生了根。他忽然想起王陽明說的“心即理”：老王修鞋的“理”，不在快，不在多，在“讓客人穿得結實”的初心；自己做直播的“理”，也不在流量，不在熱度，在“講真故事、傳善意”的初心。以前總覺得“知”是明白道理，“行”是照著做，可直到此刻才懂，“知”與“行”本就是一體——老王知道“心不靜則活不細”，所以他修鞋時慢而穩；自己知道“真故事才動人”，卻總在流量面前猶豫，這便是“知而不行”，算不得真“知”。
“王哥，你還記得去年給那個小男孩修運動鞋的事嗎？”孫笑川忽然問。
老王點點頭，從工具盒里拿出鞋釘：“咋不記得？那孩子凍得鼻尖通紅，說第二天要上學。我連夜給他修好了，還多縫了幾針，怕他跑的時候開膠。后來他奶奶還來給我送了袋蘋果，甜得很。”
“今天直播，你能跟粉絲講講這事嗎？”孫笑川說，“不用刻意說，就像跟老街坊聊天一樣，說說你當時為啥要多縫幾針，為啥沒收錢。”
老王放下鞋釘，看著孫笑川：“這有啥好說的？都是該做的事。我知道那孩子家里不容易，能幫一把是一把——就像你知道粉絲喜歡真故事，就該給他們講真故事；知道老李的面館生意不好，就該幫他宣傳。你看，咱們都是知道了該做啥，就去做，這不就是過日子的本分嘛。”
孫笑川心里一震——老王沒讀過王陽明，卻把“知行合一”活成了日常。他知道“幫人是本分”，所以他修鞋不收老人錢、給孩子多縫幾針；自己知道“講真故事是本分”，卻總在“要不要迎合流量”里糾結，說到底，還是“心不定”，把“知”和“行”拆成了兩截。
這時，林晚提著設備進來了，身后還跟著個熟悉的身影——是小川。他穿著工裝，手里拎著個布包，笑著說：“笑川，我聽說你今天直播，特意從工地趕過來，給你當‘場務’！布包里是我工地上的兄弟，他們都想看看老王師傅修鞋，還說要給你刷禮物呢！”
孫笑川又驚又喜：“你怎么來了？工頭給你假了？”
“我跟工頭說‘我兄弟做正事，我得去支持’，工頭就給我放了半天假。”小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之前總說‘渡已渡人’，我覺得‘知行合一’也是一個理——你知道要幫老王宣傳，就去直播；我知道要支持你，就來當場務；工頭知道我重兄弟情，就給我放假。咱們都是知道了，就去做，不磨蹭。”
林晚已經調試好了設備，鏡頭對著老王的修鞋臺，屏幕上開始出現粉絲的留言：“川哥早！王爺爺早！”“今天要修什么鞋呀？”“小川也在！川哥的兄弟真仗義！”
孫笑川深吸一口氣，走到鏡頭前，沒有像以前一樣說“今天我們講老王的故事”，而是蹲下身，跟老王一起整理工具：“家人們，今天咱們不‘講’故事，咱們‘看’故事——看老王師傅怎么給張奶奶修棉鞋，看他修鞋時的針腳，看他跟老街坊聊天的樣子。你們有啥想問的，都可以發在評論區，老王師傅會跟大家聊。”
鏡頭里，老王拿起張奶奶的棉鞋，手指捏著鞋幫，輕輕掰了掰：“這鞋幫有點松，得重新縫一下，不然穿的時候會磨腳。張奶奶年紀大了，腳怕疼，我得縫得密點，讓她穿著舒服。”他說著，拿起針線，針腳走得又密又勻，每縫幾針，就會把線拽緊，用牙咬斷線頭時，眼睛會瞇成一條縫，像在琢磨什么寶貝。
屏幕上的留言越來越多：“王爺爺好細心！”“我奶奶的鞋也這樣，我也該給她修修了！”“川哥，這樣的直播真好，比那些八卦有意思多了！”
孫笑川看著留言，心里漸漸踏實——他知道“粉絲喜歡真實”，所以他讓老王自然發揮；知道“互動能拉近距離”，所以他讓粉絲提問；知道“公益能傳遞善意”，所以他在直播中間說：“今天咱們搞個小活動，大家每點一個贊，我就捐一塊錢給山區孩子買文具，現在贊已經有五千了，咱們先捐五千塊，后續會把捐款憑證發在群里。”
話音剛落，屏幕上的贊就像潮水一樣漲起來，留言里滿是“川哥好樣的！”“我再點十個贊！”“算我一個，我也捐點！”。小川在旁邊舉著手機，給工地上的兄弟直播：“你們看，川哥在做公益，咱們也得支持！都去點贊，再刷點小禮物！”
老王修完棉鞋，拿起另一雙磨破鞋底的布鞋，是巷口李大爺的。他對著鏡頭說：“這雙鞋是李大爺的，他每天早上都要去公園打太極，鞋底磨破了容易滑。我給他換個牛筋底，又軟又防滑，他穿著放心。”
有粉絲問：“王爺爺，換鞋底多少錢呀？”
老王笑著說：“李大爺跟我是老街坊，收他十塊錢就行。要是遇到真沒錢的，我就不收錢——不是我傻，是我知道，一雙好鞋，能讓人家少挨點凍，少摔點跤，比啥都強。就像笑川，他做直播不圖錢，圖的是讓更多人知道，咱們普通人也能幫普通人。”
直播進行到一半，老李從重慶打來了視頻電話，屏幕里的他系著圍裙，手里拿著面勺：“笑川，老王，我聽說你們在直播，給你們露一手！我今天煮了十碗豌雜面，給環衛工人送過去，你們看——”鏡頭轉向窗外，幾個環衛工人正坐在面館門口吃面，笑得滿臉都是汗。
粉絲們又沸騰了：“李師傅好樣的！”“川哥，下次直播李師傅煮面吧！”“我也想去重慶吃李師傅的面！”
孫笑川看著屏幕里的老李、鏡頭前的老王、身邊的小川和林晚，忽然徹底懂了王陽明的“知行合一”——“知”不是坐在書齋里想道理，是知道“幫人是對的”“真實是好的”；“行”不是硬著頭皮做，是自然而然地去幫、去守；而“合一”，就是把“知道的理”變成“日常的事”，把“心里的善”變成“手里的活”。
以前他總糾結“要不要迎合流量”，是因為他把“流量”和“初心”當成了對立面，卻忘了“知行合一”的核心是“心定”——只要心里定了“講真故事、傳善意”的理，就不用怕流量不來；只要行動上守著“幫人、真實”的本分，流量自然會跟著來。就像老王修鞋，守著“結實、便宜”的本分，老街坊自然會來；老李煮面，守著“好吃、暖心”的本分，客人自然會多；自己做直播，守著“真、善”的本分，粉絲自然會喜歡。
直播結束時，觀看人數比上次多了一倍，新增粉絲兩千多，捐款也湊夠了一萬塊。孫笑川關掉設備，老王正給小川修磨破的工裝鞋，林晚在整理粉絲的留言，小川在跟工地上的兄弟報喜——陽光透過棚子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四個人身上，暖得像裹了層棉花。
“笑川，你看，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林晚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水，“你知道要守著真，就去拍老王的針腳；知道要互動，就讓粉絲提問；知道要公益，就搞點贊捐款。這就是‘知行合一’，對吧？”
孫笑川接過熱水，喝了一口，暖得從喉嚨到胃里都舒展開來。他看著棚子里的人，看著窗外的陽光，看著手里的捐款憑證，忽然想起王陽明被貶龍場時的場景——當時他身處絕境，卻悟透了“心即理”“知行合一”，不是因為他讀了多少書，是因為他在苦難里看清了“人該怎么活”，在困境里守住了“該做的事”。
自己之前遇到的挫折，合作黃了、人氣下降，其實也是一場“龍場之困”——不是困在流量里，是困在“知而不行”的猶豫里。現在他走出來了，不是因為找到了什么捷徑，是因為他明白了：“知行合一”不是高深的學問，是過日子的本分；不是遙不可及的境界，是“知道該做啥，就去做”的踏實。
離開修鞋鋪時，老王把修好的工裝鞋遞給小川：“穿著吧，牛筋底，耐磨。”小川接過鞋，直接穿上，走了兩步，笑著說：“真舒服！王爺爺的手藝，沒話說！”林晚手里拿著粉絲的留言本，上面記滿了粉絲的心愿：“下次想看小張送傘”“想知道陳姐的書店有什么新書”“川哥，多直播這樣的故事”。
孫笑川走在最前面，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暖烘烘的。他想起自己寫的“渡已渡人”，想起王陽明的“知行合一”，忽然覺得這兩者本就是一回事——“渡已”是“知”自己該怎么活，“行”自己該做的事；“渡人”是“知”別人需要什么，“行”能幫別人的事。而“知行合一”，就是在“渡已”和“渡人”里，守住初心，踏實做事，不猶豫，不退縮。
他掏出手機，給陳姐發了條消息：“陳姐，今天直播很成功，我懂了‘知行合一’——知道要講真故事，就去拍細節；知道要幫人，就去做公益。以后我會一直這么做，把老李、小張、你的故事，都用‘知行合一’的方式，講給更多人聽。”
很快，陳姐回復了：“笑川，你終于悟透了。王陽明說‘在事上磨練’，你在直播里磨練，在幫人里磨練，這就是最好的成長。記住，‘知’是心燈，‘行’是腳步，心燈亮著，腳步就不會偏；腳步踏實，心燈就不會滅。”
孫笑川收起手機，抬頭看了看西安的天空——湛藍的天，飄著幾朵白云，安定門的城墻在陽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他知道，接下來的路，還會有困難，還會有質疑，可他不會再猶豫，不會再糾結——因為他心里有“知”的燈，手里有“行”的腳步，身邊有林晚、小川、老王、老李、陳姐這些“知行合一”的普通人。
他們都是“知”善而“行”善，“知”真而“行”真，用最樸素的方式，活成了“知行合一”的樣子。而自己，也會跟著他們的腳步，把“講真故事、傳善意”的“知”，變成一場場直播、一次次幫助、一個個溫暖的細節，讓“知行合一”不是書里的道理，是生活里的煙火氣，是普通人的日子，是“渡已渡人”的新哲學里，最踏實、最動人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