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風吹過，帶著未干的雨氣。城市在白日的喧囂后陷入沉睡，唯有橋下的河水仍在無聲地流淌。年輕人獨自走在街頭，鞋底踩過濕潤的石板，心卻空得仿佛什么都裝不下。

他總覺得自己正被時間推著走：讀書時追求分數，工作時追求業績，與人相處時追求好評。可這一切都像是用手去抓水，越用力，越覺虛無。

走到橋頭，他看見一位白發老人，獨自倚著欄桿，像在等人，又像在聆聽河水的低語。

“先生，”年輕人忍不住開口，“您為何在夜里獨自一人？不怕寂寞嗎？”

老人緩緩轉身，眼神澄澈：“我并不孤單。夜風與我同行，影子陪我走路，沉默是我的朋友。倒是你，看起來更孤獨。你在尋找什么？”

年輕人愣了一下，低聲道：“我在尋找意義。每天都在奔忙，可總覺得像在原地打轉。讀書、工作、交際，甚至快樂，都像過眼云煙。我常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老人輕笑，語氣平緩：“人們常以為意義是前方的某個終點，好像找到它，就能一勞永逸。可其實，意義不是你抵達的地方，而是你行走時的姿態。你看那條河，它從不問終點，卻因流淌而存在。”

年輕人抬起頭，望向奔騰的水。河水湍急，似乎急切要去某個地方，卻又在每一個轉彎處都留下漣漪。

“可若生命只是流動，那與石頭有什么區別？石頭也存在，卻沒有意義。”年輕人追問。

“區別就在于你能提問，而石頭不能。”老人望著遠方，“你能懷疑，能痛苦，能把眼前的夜晚放在心上。意義并非客觀贈予，而是主觀建造。你若覺得生命荒蕪，它便荒蕪；你若愿意點燃，它便燃燒。”

年輕人陷入長久的沉思，良久才說：“那如果我找不到值得燃燒的東西呢？”

老人目光落在遠方的黑暗，語氣堅定：“那就先點燃微小的火種。哪怕是片刻的善意，一段真誠的傾聽，一次不放棄的堅持。人們總想尋找足以照亮宇宙的火焰，卻忘了火焰本就是從一星火苗開始。你若執著于尋找，便是推開當下已有的光。”

話音落下，風中似乎有星星閃爍。年輕人忽然感到心口一震。

橋下的河依舊奔流，卻在月色下泛著微光。原來它從未停歇過，也從未問過歸處。年輕人望著水流，忽然明白：意義不是遠方的寶藏，而是眼下流淌的時光；不是某個答案，而是每一步走出的痕跡。

他抬頭，月亮在云間若隱若現，仿佛在提醒：黑暗從不否認光，而是襯托光。

他回過頭，想再向老人道謝，卻發現老人已經不見了。橋頭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欄桿，留下陣陣低吟。

年輕人愣在原地，忽然注意到橋下河面上漂來一塊石碑般的殘物，似乎是岸邊坍塌后滾落的石塊。借著微光，他依稀辨認出上面刻著幾個模糊的字：

“此處常有人投河。”

風聲吹來，河水依舊奔流。他卻第一次覺得，夜晚有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