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馮客每天都在練習。

站樁、發力、劈砍，反復的練，練到渾身散架。身體里那團寒氣還是麻煩至極，一旦累就開始亂竄，鎮扎似的痛。但他發現，似乎只要動作標準，疼痛就可以輕點。

這天下午，馮客正對著一根粗木樁猛砍，不斷重復的動作讓手早就震破，血糊在斧柄。他不斷喘著粗氣，汗流進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不斷舉起，劈下！

旁邊抱著胳膊看著的金哲時不時出聲指導，忽然他動了動鼻子，臉色一變。

“停。”聲音不高，但語氣很硬。

馮客愣了一下，趕緊停下，差點沒站穩，懵懵的看著他。

金哲見狀并沒有理睬，而是蹲下身，手按在地上細細感受，眉頭擰成疙瘩。“聽見沒有？”

馮客趕緊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慢慢的，“沙沙沙”，像很多爪子摳在石頭地上！腳下發來輕微的震動，密密麻麻，讓人頭皮發麻。

“地底下有東西？”馮客心里咯噔一下。

“是灼爪蝎，至少一窩，正從底下忘墻根鉆。”金哲站起來，臉黑的嚇人，“這鬼東西，爪子燙得能化石頭，專掏墻根，毒得很，蟄一下能燒死你。”他踢過來一根尖頭抹了油的骨矛，“別練木頭了，拿上，跟我走。”

馮客心臟狂跳，迅速撿起骨矛，入手掌心冰涼。

“去哪？”

“墻根！蠢貨，去清蟲子，等他們鉆出來就晚了，記著，他們甲殼很硬，必須刺關節，扎眼睛。”金哲說完就走，根本不商量。

馮客攥緊長矛，咬了咬牙，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趕到一段墻根下，這里的“沙沙”聲更加的響，地震感更強，還有股怪味，像臭雞蛋混著硫磺。

突然，金哲前面的地面拱起來，裂開個口子！一只臉盆大的紅蝎子猛地鉆出！舉著一對燒紅的鐵鉗似的爪子，尾巴尖的藍毒針晃著冷光，一堆眼睛亂轉。

接著，第二只，第三只……更多蝎子從洞里、從旁邊土里往外冒！

“上！”金哲低吼一聲，猛地撲過去，大石斧一揮，沒砍殼，精準地劈在第一只蝎子鉗子和身子連接的軟處！

咔嚓！噗嗤！

一只大鉗子直接飛了，冒著熱氣的臭水濺出來，燒得地滋滋響。蝎子疼得尖嘶，亂揮剩下的鉗子和尾巴。

馮客嚇呆了。眼看另一只蝎子正舉著燙鉗子朝金哲后腰爬去！

“哲叔！右邊！”他急得大喊一聲，一急，肚子里那冷氣“噌”地一下沖到他拿矛的手上！他幾乎沒想，靠著這點突然的勁，把矛朝著那蝎子猛扔過去！

動作還是歪的，但勁特大。矛嗖地飛出去！

噗！

沒扎中關節，卻正好扎穿那蝎子尾巴尖，把毒針死死釘進地里！

蝎子瘋了一樣扭，鉗子亂揮，但尾巴動不了。金哲回頭一看，趁機一斧頭下去，把它腦袋砸了個稀爛。

“別愣著了！注意力集中！”金哲大吼。

馮客這才回神，想撿武器，可矛還釘著呢。又一只小點的蝎子嘶嘶叫著沖他腳來了，燙鉗子直夾他腳踝！

馮客嚇得連滾帶爬地躲，差點摔倒。金哲扔過來一把短斧：“注意！砍它的腿！”

馮客接住斧子，眼看蝎子就到跟前了，怕也沒用，拼命了！他想起金哲的話，對著那亂動的細腿猛砍下去！

咔嚓！

一條腿斷了。蝎子一歪。馮客趁機又劈又砍，毫無章法但特別狠，總算在那鉗子夾到他之前，把它弄死了。臭烘烘的毒液濺了他一身。

很快，這幾只蝎子全成了不會動的碎殼。地上全是冒熱氣的臭水。

馮客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手抖得厲害，看著一地狼藉，胃里直翻騰。

金哲沒管他，仔細檢查墻根和那個蝎子鉆出來的洞。他用腳踢開碎石，蹲下去看了好久，還伸手進去摸了摸。等他再站起來時，臉色比剛才還難看。

“不是一窩。”金哲聲音低沉，“是好幾股合流了。從不同方向過來的，在這段最老的墻根底下碰了頭。”他踢了踢腳邊一只特別大的蝎子尸體，“看這方向，都是從西邊荒骨洼地那邊過來的。”

馮客喘著氣問：“它們..........為啥都往這兒跑？”

“逃難。”金哲吐出兩個字，眼神冷得像冰，“這些東西，比人更機靈。地底下稍微有點不對勁，它們最先知道。”他指著那個黑黝黝的洞口，“能讓這么多灼爪蝎不要命地往外跑，甚至合伙挖洞..........荒骨洼地那邊，肯定出大事了。”

他沉默了一下，看向馮客：“把你那根矛拔出來，帶上。我們得立刻去找首領。”

馮客心里一緊，趕緊爬起來，忍著惡心，用力把釘在蝎子尾巴上的骨矛拔了出來，毒液粘著骨矛拉出細絲，臭味更濃了。

金哲已經大步流星往部落中心走了。馮客趕緊跟上，手里緊緊攥著那根沾滿毒液的矛。

路上碰到幾個族人，看到他們一身臟污和馮客手里的矛，都投來詢問的目光。金哲理都沒理，臉色陰沉得能滴水。

很快，他們來到部落中心最大的一間石屋前，門口守著兩個強壯的戰士。金哲對他們點了下頭，直接掀開獸皮簾子走了進去。

屋里，首領磐石正和一個老人圍著火塘研究一張粗糙的獸皮地圖。見金哲和馮客進來，尤其是看到他們的樣子，磐石抬起了頭，花白的眉毛皺起：“金哲？怎么回事？這小子怎么了？”

“首領，枯老師。”金哲簡單行了個禮，直接說重點，“剛清理了一窩掏墻根的灼爪蝎，在老墻段。不是一窩，是好幾股，從西邊荒骨洼地方向過來的，拼了命往里鉆。”

被稱為枯老師的老人聞言，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磐石首領的臉色也瞬間嚴肅起來：“確定是荒骨洼地？”

“確定。挖洞的痕跡和來的方向都對得上。”金哲點頭，“能讓灼爪蝎這么瘋，那邊肯定有大變故。我懷疑............和最近地脈的異常躁動有關。”他說著，看了一眼旁邊的枯老師。

枯老師緩緩點頭，聲音沙啞：“我這幾日觀測地氣，西邊確實隱有淤塞躁亂之象.........沒想到已經這么嚴重了。”

磐石首領沉默了片刻，手指重重敲在獸皮地圖上的某個點：“荒骨洼地再往西，就是黑森林的邊緣了，難道那里的東西，又開始不安分了？”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金哲，“加強西邊圍墻的巡邏，雙倍人手。派兩個機靈的去荒骨洼地邊緣看看，不要深入，有任何發現立刻回報。”

“是。”金哲沉聲應道。

“還有，”磐石目光轉向一直低著頭、盡量降低存在感的馮客，“這小子........剛才動手了？”

金哲瞥了馮客一眼：“算有點用處。關鍵時候沒軟蛋，還誤打誤撞幫了點忙。”

磐石打量了一下馮客，嗯了一聲：“能見血，不算徹底廢物。帶下去收拾干凈，以后巡邏隊缺人，可以讓他跟著去看看。”

這話的意思，算是初步認可了他不再是純粹的累贅。

金哲點頭，沒再多說，帶著馮客離開了石屋。

走出屋子，下午的陽光依舊刺眼。馮客卻覺得身上有點冷。他聽懂了剛才話里的意思——更大的危險，可能就在西邊那片陌生的荒原里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