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林躲在粗樹后，指尖攥得發白。他盯著空地上的兩個男人——高個正靠在面包車上抽煙，棍子斜插在褲腰里；矮個蹲在地上，手里把玩著一把彈簧刀，刀刃在光斑下閃著冷光。阿瑤被綁在車旁的樹干上，頭垂著，白裙子上沾了泥，頭發亂蓬蓬地貼在臉上，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

得先讓阿瑤知道自己來了。孫林往地上摸了塊小石子，瞄準阿瑤腳邊的草堆，輕輕扔過去——“嗒”的一聲，石子落在腐葉上。

阿瑤的肩膀動了動，慢慢抬起頭。她的眼睛紅腫，看見樹后的孫林時，突然睜大了眼，嘴動了動，想喊又不敢。高個聽見動靜，抬頭掃了一眼：“瞎動啥？再動把你扔沼澤里！”

阿瑤趕緊低下頭，手指卻悄悄往身后的繩子上摸——孫林看明白了，她在試著解繩子。他又摸了塊石子，這次扔向東邊的灌木叢，“嘩啦”一聲，樹枝晃了晃。

“誰？”高個猛地直起身，拽出腰里的棍子，往灌木叢走去。矮個也站起來，彈簧刀“咔嗒”彈開：“別是護林員吧？”

“管他是誰，來了就別想走！”高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離阿瑤還有十米遠時，孫林趁機從樹后沖出來，跑到阿瑤身邊，從布包里掏出老趙給的折疊刀——那是老趙昨天塞給他的，說“防身用”。

“快，解繩子！”孫林壓低聲音，刀刃劃向綁在阿瑤手腕上的麻繩。繩子綁得很緊，他劃了兩下才割斷。阿瑤的手腕被勒出紅印，她揉了揉，聲音發顫：“他們……他們要帶我去一個木屋，說等個人。”

“先別說這個，快跑！”孫林剛把阿瑤的另一只手解開，突然聽見矮個的吼聲：“小兔崽子！敢壞老子的事！”

矮個已經發現了他們，舉著彈簧刀沖過來。孫林拉著阿瑤就往橡樹林跑，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想起陳獵人的話，“橡樹林有野蜜蜂”，眼睛飛快地掃過周圍——一棵老橡樹上掛著個籃球大的蜂窩，嗡嗡聲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你往前跑，往松樹林方向！”孫林推了阿瑤一把，自己撿起地上的樹枝，朝著蜂窩沖過去。矮個追得正急，看見孫林往蜂窩跑，愣了一下：“你他媽瘋了？”

孫林沒理他，舉起樹枝，使勁往蜂窩上捅了一下。“嗡——”的一聲，蜂群瞬間炸了鍋，黑色的蜜蜂密密麻麻地飛出來，朝著最近的幾人撲過去。

“操！”矮個嚇得轉身就跑，可已經晚了，幾只蜜蜂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疼得嗷嗷叫，彈簧刀都扔了。孫林趁機往阿瑤的方向跑，剛跑兩步，后腦勺突然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是高個！他從灌木叢繞回來，手里的棍子正好砸在孫林頭上。

孫林眼前一黑，差點栽倒。阿瑤回頭看見，尖叫著沖過來：“別打他！”

高個一下踹開阿瑤，舉起棍子又要砸。就在這時，蜂群追了過來，圍著高個的頭“嗡嗡”轉。高個也顧不上打孫林了，抱著頭就往面包車方向跑，矮個已經鉆進車里，發動了車子。面包車“突突”地冒黑煙，沒等高個上車，就往前開了幾米，高個只好跳上車，車后座的窗戶沒關，幾只蜜蜂飛了進去，車里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面包車歪歪扭扭地往前開，很快消失在樹后。

這時一邊響起了女孩的尖叫聲，一群野蜂圍上了阿瑤。

“阿瑤，抹上！”孫林強壓暈感，將藥水投給阿瑤。阿瑤瞬間會意，將藥水涂抹到裸露的皮膚上。

孫林扶著樹干，緩了好一會兒，才覺得頭暈好點了。阿瑤跑過來，扶著他的胳膊：“你沒事吧？頭都流血了！”

孫林摸了摸后腦勺，手上沾了點血，不算多。

“沒事，”他喘著氣，“你怎么樣？他們沒打你吧？”

阿瑤搖搖頭，眼淚突然掉下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們說我媽欠了他們錢，要帶我去抵債，他們也發現我給你發的郵件了，沒有去刪，還說要是你找來，就把你扔沼澤里。”

孫林掏出軍用水壺，遞給阿瑤：“先喝水，慢慢說。你媽媽呢？他們沒帶你去木屋嗎？”

阿瑤喝了口水，擦了擦眼淚：“我媽沒跟來，他們說讓我先在木屋等，等他們拿到錢再放我走。昨天晚上他們把我綁在這兒，說去附近轉轉，剛才才回來。”

孫林摸出懷里的指南針，打開一看，指針還在轉，不過有點偏。“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他說，“他們肯定還會回來找。陳叔說往松樹林走能繞開沼澤，我們先去松樹林，再想辦法出去。”

阿瑤點點頭，跟著孫林往松樹林走。她的運動鞋沾滿了泥，走得很慢，孫林就扶著她，慢慢走。路上，阿瑤斷斷續續地說，那兩個男人是她表哥的朋友，她媽媽之前借了他們的錢，還不上，他們就來抓她抵債，說要把她賣到北方去。說是害怕她媽媽報警，就先躲這了。

“我發郵件的時候，是偷偷跑出去的，”阿瑤說，“他們發現后，就把我帶到這兒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看到了你的郵件，”孫林說，“從縣城坐火車來的，跟著面包車印找過來的，遇到了趙叔、王叔、老周他們，還有陳獵人，是他們幫了我。”

阿瑤沒說話，只是攥緊了孫林的手。松樹林的樹比剛才稀了點，陽光能照到地上，暖乎乎的。看著緊緊貼著自己的阿瑤，孫林掏出陳獵人給的肉干，掰了一半遞給阿瑤：“吃點，你肯定餓壞了。”

阿瑤接過肉干，小口吃著。孫林打開地圖，想看看現在的位置，突然發現指南針的指針不動了——沒電了。他心里一沉，地圖上的標記需要指南針辨方向，現在指南針沒電，他們很可能會走岔路。

“怎么了？”阿瑤看出他的不對勁。

“指南針沒電了，”孫林說，“我們得靠太陽辨方向，現在是下午，太陽在西邊，我們往東邊走，應該能到陳叔說的村子。”

他把地圖折好，揣回懷里，扶著阿瑤繼續往東走。走了沒一會兒，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突突”的聲音——是面包車的聲音！

孫林趕緊拉著阿瑤躲到一棵粗樹后，透過樹縫往外看，面包車正朝著他們的方向開過來，高個探著頭，手里還拿著棍子。

“他們追來了！”阿瑤的聲音發顫。

孫林摸了摸布包里的銅鑼，又看了看旁邊的灌木叢——前面就是一片亂石崗，跟陳獵人說的小虎迷路的地方很像。“跟我來！”他拉著阿瑤，往亂石崗跑。

亂石崗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石頭，面包車跟著腳印過來了，但是開不進來，只能停在外面。高個和矮個跳下車，舉著棍子和彈簧刀，朝著亂石崗喊：“小兔崽子，出來！不然我們放火燒林子！”

孫林拉著阿瑤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屏住呼吸。他聽見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樹枝被踩斷的聲音。阿瑤緊緊攥著他的手，手心全是汗。

孫林摸出折疊刀，打開刀刃。他知道，這次躲不過去了，只能跟他們拼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槍響——是陳獵人來了！

“打獵哎！打獵！”陳獵人的喊聲越來越近，還有幾聲狗叫。高個和矮個的腳步聲停了，他們對視一眼，罵了句臟話，轉身往面包車方向跑。

面包車“突突”地開走了，很快沒了聲音。孫林松了口氣，癱坐在石頭上。阿瑤也跟著坐下，眼淚又掉了下來，不過這次是笑著哭的。

“我們安全了，”孫林說，摸了摸后腦勺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陳叔他們來了。”

他拉著阿瑤從石頭后面走出來，朝著槍聲的方向喊：“陳叔！我們在這兒！”

遠處傳來陳獵人的回應：“是你們？沒事吧？”

孫林和阿瑤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很快就看見陳獵人抱著小虎，身邊還跟著一條黃狗。“沒事，陳叔，謝謝您，”孫林說，“那兩個壞人被您嚇跑了。”

陳獵人笑了笑：“我聽見他們喊，就知道沒好事。你們要去哪？回城里嗎？”

孫林看了看阿瑤，阿瑤點點頭：“嗯，我想回家，不想再待在這兒了。”

“那跟我回村吧，”陳獵人說，“村里有電話，能讓你給家里打個電話，明天再讓村里的拖拉機送你們去林城。”

孫林和阿瑤跟著陳獵人往村子走，黃狗在前面帶路，尾巴搖得很歡。陽光慢慢西斜，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孫林摸了摸懷里的地圖，又摸了摸布包里的銅鑼，心里突然覺得很踏實——他終于找到阿瑤了，這條路，他沒白走。

可他沒注意到，阿瑤走在后面，眼神里藏著一絲不安，她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老林子深處，像是在害怕什么。而遠處的林子里，一輛沒牌照的面包車正停在樹后，高個蹲在樹梢拿著望遠鏡，盯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