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慶的聲音冰冷而銳利，如同出鞘的刀鋒，在這片死寂的地下空間里回蕩。
“觀察者”三個字，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橫亙在他與林小雨之間。
林小雨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那雙剛剛還盈滿痛苦和恐懼的眼睛里，此刻被巨大的震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受傷所充斥。她踉蹌著后退一步，受傷的腳踝讓她差點摔倒，只能徒勞地伸手扶住旁邊冰冷的控制臺邊緣。
“你…你說什么？”她的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淚水再次迅速蓄滿眼眶，“你懷疑我是…是‘它們’？就憑那個死人的胡言亂語和墻上不知道誰刻的字？”
她的反應充滿了被背叛的痛楚，看起來真實無比。
但李元慶沒有動搖。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尤其是在這種極端環境下，便會瘋狂滋長。他死死盯著她，試圖捕捉她任何一絲細微的、可能暴露真實情緒的表情變化。
“胡言亂語？”李元慶冷笑一聲，指向那塊金屬板，“他對‘觀察者’、‘清理者’、‘核心’的描述，和你告訴我的有多少吻合？他甚至預測到了‘縫隙’會失效！這像是胡言亂語嗎？”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還有，你為什么恰好有地下室的鑰匙？為什么你知道用血可以打開檢修口的‘門’？為什么那個傳遞紙條警告我‘別信她’的人，會穿著和你尺碼相似的鞋，卻不是你？”
一個個問題如同重錘，砸向林小雨。
她搖著頭，眼淚終于滑落，混合著臉上的灰塵，留下清晰的淚痕。“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些…鑰匙是我父親留下的遺物…用血開門是我猜的…我當時只想救你…那只鞋…那只鞋我根本沒見過！”
她的辯解在越來越多的“巧合”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那你剛才聽到‘工程師’提到‘初始之鑰’時，為什么那么緊張？”李元慶捕捉到了另一個細節，步步緊逼。
林小雨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神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躲閃，雖然很快又被淚水覆蓋，但那一瞬間的異常沒有逃過李元慶的眼睛。
“我…我只是害怕…”她試圖掩飾，“又出現一個聽不懂的詞…我…”
“夠了。”李元慶打斷她，聲音里充滿了疲憊和不信任，“我不想再猜了。待在這里，別動。”
他不再看她，轉而將注意力完全投向那具死去的“工程師”尸體和那塊記錄著信息的金屬板。比起林小雨真假難辨的話語，這具尸體和這塊冰冷的金屬，此刻更能給他一些相對“可靠”的信息。
他強忍著不適，仔細檢查“工程師”的尸體。工裝的口袋里空空如也，除了那把雕刻用的尖銳工具，沒有任何能表明身份或提供線索的物品。那些連接他的軟管早已枯竭，接口處銹死，無法提供任何信息。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金屬板上，仔細辨認著那些潦草混亂的后半部分字跡。
“…必須阻止…鑰匙…需要鑰匙…”
字跡在這里變得極其難以辨認，似乎記錄者的精神或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李元慶湊得更近，幾乎將眼睛貼上去，借著控制屏幕幽綠的光芒，艱難地解讀著。
在“需要鑰匙”幾個字下方，似乎還有幾個更小、更扭曲的符號，像是某種縮寫或代號。
“S…K…？”他不太確定地念出聲。
這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全神貫注試圖破解這最后的線索時——
嗡……
一陣低沉卻清晰的電機啟動聲，毫無預兆地從他們頭頂上方極遠處傳來！
聲音并不響亮，卻帶著一種沉重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仿佛某個沉睡已久的龐大機器被喚醒了。
緊接著，整個地下空間那些原本只是微弱閃爍的指示燈，亮度驟然增加！幽藍和綠色的光芒變得刺眼，將周圍巨大的罐體和管道輪廓照得更加清晰，也映得李元慶和林小雨的臉色一片詭異。
控制臺上，那些原本緩慢滾動的代碼瞬間加速，屏幕上的波形圖劇烈跳動，峰值不斷沖高，發出急促的警告蜂鳴聲！
“怎么回事？！”林小雨驚恐地望向頭頂，也顧不得腳踝的疼痛和之前的爭執。
李元慶也猛地抬頭，心臟驟然收緊。這種動靜，絕非好事！
幾乎就在同時——
咔！咔！咔！
遠處黑暗中，接連響起了好幾聲巨大的金屬閘門落鎖的沉重聲響！聲音來自不同的方向，仿佛這個地下設施的多個出口正在被同時封鎖！
他們被徹底困在了這里！
而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伴隨著閘門落鎖的聲音，一陣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的…金屬摩擦聲和規律的腳步聲，開始從四面八方的黑暗深處傳來！
不止一個！
有多個“東西”正在被激活，正在從它們沉寂的角落里走出，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包圍過來！
清理者！是清理程序啟動的清理者！
“它們來了！”林小雨失聲尖叫，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癱軟在地。
李元慶也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一個清理者就足以讓他們絕望，現在聽動靜，至少有四五個正在逼近！
他一把抓起那塊沉重的金屬板，這可能是唯一的信息載體！然后他猛地看向四周，大腦瘋狂運轉，尋找任何可能藏身或突圍的方向！
但目光所及，除了巨大的設備就是冰冷的墻壁，唯一的通道就是他們下來的那個滑道，此刻聽聲音，也有沉重的腳步聲正從那里逼近！
絕境！真正的絕境！
“這邊！”林小雨突然尖叫著，指向控制臺后方、更深的黑暗處，“那里！好像有個檢修通道！我剛才看到的！”
李元慶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一排粗大的管道后面，墻壁上似乎有一個不起眼的、打開的方形檢修口，里面是更深的黑暗！
那是唯一的希望！
他不再猶豫，也顧不上之前的猜忌，一把拉起幾乎無法行走的林小雨，半拖半抱地沖向那個檢修口！
身后的金屬摩擦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到黑暗中多個高大冰冷的輪廓在幽光下閃爍！
兩人跌跌撞撞地撲到檢修口前。里面是一條狹窄的、僅供一人匍匐通過的金屬管道，不知通向何方。
“進去！”李元慶將林小雨率先推了進去，然后自己也毫不猶豫地鉆了進去！
就在他身體完全進入管道，雙腳縮回的瞬間——
砰！砰！砰！
數個閃爍著紅色指示燈的、金屬構成的“腳”，沉重地踏在了他們剛才停留的位置！
李元慶甚至能感覺到管道壁傳來的震動！
他不敢回頭，用盡全身力氣向前爬行！林小雨也在前面拼命地爬著，發出壓抑的哭泣和喘息。
管道內一片漆黑，只有身后洞口方向傳來的、清理者頭部掃描儀發出的紅色光束，如同探照燈般在他們身后不斷掃過！
爬！拼命向前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紅光和腳步聲似乎被曲折的管道隔絕，變得微弱起來，兩人才稍微減緩速度，劇烈地喘息著。
暫時…安全了？
李元慶靠在冰冷粗糙的管壁上，汗水浸透了衣服。林小雨癱倒在他前面不遠處，小聲地啜泣著。
黑暗中，只有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沉默了片刻，李元慶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疲憊：
“‘S…K…’…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在這個隨時可能喪命的絕境里，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即使來源可疑。
前方的啜泣聲停頓了一下。
黑暗中，林小雨的聲音帶著一絲復雜的、仿佛下了某種決心的顫抖，輕輕響起：
“…也許…是‘倉庫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