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像一幅緩緩展開的新畫卷。林晴踏入復旦大學醫(yī)學院的那一刻,深吸了一口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道,感到一種奇異的歸屬感。
校園比高中大得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不再是與傅延哲并肩而行的那個女孩,而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這種感覺既自由又略帶寂寞。
開學第一周,林晴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熟悉校園和課程上。醫(yī)學院的課業(yè)比想象中更加繁重,但她樂在其中。每當走進解剖實驗室或圖書館,她都會想起那個曾鼓勵她追逐夢想的人。
一個周五的下午,林晴在食堂偶遇了高中同班的張曉。簡單寒暄后,張曉突然問:“你和傅延哲怎么樣了?他去了普林斯頓,你們還聯(lián)系嗎?”
林晴攪拌著碗里的湯,輕聲說:“偶爾發(fā)郵件。他好像很忙,適應得很好。”
這是實話。傅延哲到美國后給她發(fā)過一封長郵件,描述校園生活和課程壓力。林晴回復了,但兩人的通信頻率逐漸降低,從一周一次到一個月一次,最后變成節(jié)日問候。
張曉同情地看著她:“遠距離確實很難。不過你們那么配,說不定以后還會在一起。”
林晴勉強笑了笑,沒有解釋他們從未真正“在一起”過。
十月份,林晴加入了醫(yī)學院的學生科研小組,指導老師正是暑假夏令營時那位欣賞她的教授。項目關(guān)于腫瘤早期診斷,需要大量實驗和數(shù)據(jù)收集,林晴幾乎把所有課余時間都投入其中。
一天晚上,她在實驗室待到很晚,出來時發(fā)現(xiàn)下雨了。沒帶傘的她站在教學樓門口發(fā)愁,突然想起高中時傅延哲總會多帶一把傘。
“需要幫忙嗎?”一個溫和的男聲從身后傳來。
林晴轉(zhuǎn)身,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高個子男生。他胸前掛著醫(yī)學院的研究生證:“我看你在這里站了一會兒了。”
“沒事,雨應該很快會停。”林晴禮貌地回答。
男生笑了笑,遞過一把傘:“先用我的吧。我是李澤涵,腫瘤研究所的研究生。看你有點面熟,是不是參加過暑假的夏令營?”
林晴驚訝地點頭:“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當時是志愿者之一,記得你的辯論發(fā)言很精彩。”李澤涵說,“你是林晴,對吧?”
就這樣,林晴認識了李澤涵——大她三屆的學長,學術(shù)優(yōu)秀,為人謙和。巧合的是,他正好也在她加入的科研小組中,負責指導本科生。
隨著接觸增多,李澤涵對林晴格外照顧,不僅在學習上給予指導,生活上也時常關(guān)心。周圍同學開始開玩笑說李澤涵對林晴“有意思”,但林晴總是搖頭否認。
“我只是個大一新生,李學長對誰都很好。”她對室友解釋,但心里明白李澤涵確實對她特別關(guān)照。
十一月初,傅延哲突然打來國際長途。那時已是深夜,林晴剛完成實驗報告,接到電話時又驚又喜。
“生日快樂。”傅延哲的聲音透過電話線,帶著細微的電流聲和十二小時的時差感。
林晴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連日忙碌讓她完全忘了這個日子。
“謝謝,你還記得。”她輕聲說,心里泛起暖意。
“當然記得。”傅延哲停頓了一下,“大學生活怎么樣?”
兩人聊了近半小時,傅延哲描述了普林斯頓的哥特式建筑和有趣的課程,林晴分享了醫(yī)學院的見聞和科研進展。談話輕松愉快,仿佛回到了高中時期。
掛電話前,傅延哲突然問:“有人...在你身邊嗎?像以前我那樣幫你?”
林晴愣了一下,老實回答:“有個學長很照顧我,就像你當初幫我一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傅延哲才說:“那就好。記住,你值得所有的好。”
那次通話后,林晴期待傅延哲會更頻繁地聯(lián)系她,但他又回到了偶爾郵件往來的模式。有時林晴會點開他的社交媒體,看他分享的校園生活照片——在圖書館學習、參加辯論賽、與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交流。他看起來適應得很好,依然是那個光芒四射的傅延哲。
十二月份,醫(yī)學院舉辦“醫(yī)學新星”科研競賽。林晴所在的小組決定參賽,她負責數(shù)據(jù)分析和匯報展示。
準備過程中,李澤涵給了她很多指導。決賽前夜,林晴在實驗室練習演講到很晚,李澤涵一直陪著她。
“休息一下吧,你已經(jīng)準備得很充分了。”李澤涵遞給她一杯熱牛奶。
林晴感激地接過:“謝謝學長。沒有你的幫助,我做不到這么好。”
李澤涵看著她,突然問:“林晴,你心里是不是有個人?”
林晴的手抖了一下,牛奶差點灑出來。她低下頭,沒有回答。
“每次你提到高中時期,眼神就會變得不一樣。”李澤涵溫和地說,“是他讓你選擇了醫(yī)學這條路嗎?”
林晴驚訝于他的敏銳,輕輕點頭:“一部分原因是的。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醫(yī)學本身就很吸引我。”
“他一定很特別。”李澤涵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決賽當天,林晴的演講精彩絕倫,她們小組獲得了二等獎。站在領(lǐng)獎臺上,林晴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傅延哲在臺下為她鼓掌的模樣,但定睛一看,只有李澤涵微笑著舉著手機為她拍照。
當晚,科研小組慶祝成功,大家一起去唱歌。李澤涵坐在林晴身邊,在喧鬧的音樂中輕聲說:“你知道嗎?我喜歡你認真專注的樣子,就像醫(yī)學是你與生俱來的使命。”
林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如何回應。幸好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傅延哲發(fā)來的郵件。
“抱歉,我出去一下。”她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包間。
站在KTV走廊上,林晴打開郵件。傅延哲簡單祝賀她獲獎(他從張曉那里得知了消息),然后分享了自己被選為普林斯頓經(jīng)濟學論壇最年輕發(fā)言人的好消息。
郵件的最后,他寫道:“有時我會想,如果當初做了不同的選擇,現(xiàn)在會怎樣。但無論如何,我為你感到驕傲。”
林晴反復讀著最后那句話,心中泛起漣漪。這是傅延哲第一次暗示他對當初選擇的反思。
回到包間時,林晴發(fā)現(xiàn)李澤涵已經(jīng)離開了。室友湊過來小聲說:“李學長剛才好像有點失望,你先走了。”
那晚之后,李澤涵依然友善,但保持了一點距離。林晴既松了一口氣,又有點愧疚。
寒假來臨,林晴回家過年。高中同學組織聚會,大家好奇地問起她和傅延哲的情況。當?shù)弥笛诱苋チ似樟炙诡D,而兩人只是普通朋友時,不少人都表示惋惜。
“你們可是我們班最配的一對啊!”一個同學感嘆道。
林晴只是笑笑,沒有解釋。有些故事,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其中的復雜。
春節(jié)期間,傅延哲沒有回國。除夕夜,他打來視頻電話,背景是普林斯頓的雪景。
“新年快樂。”他看著屏幕里的林晴,微笑著說,“你剪頭發(fā)了?”
林晴下意識摸了摸新剪的短發(fā):“嗯,實驗室長頭發(fā)不方便。”
他們聊了很久,從大學生活到未來規(guī)劃。傅延哲提到可能留在美國讀研,林晴則分享了她申請德國交換生的計劃。
“德國?”傅延哲有些驚訝,“怎么想到去那里?”
“杜伊斯堡埃森大學的醫(yī)學院很有名,而且他們的腫瘤研究所正好與我們的項目有合作。”林晴解釋道,“教授鼓勵我申請。”
傅延哲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你越走越遠了。”
這句話讓林晴心頭一顫:“你也是啊。”
視頻通話在午夜鐘聲中結(jié)束。掛斷前,傅延哲突然說:“林晴,如果有一天...”
但話沒說完,信號突然中斷了。林晴重撥過去,只聽到忙音。
那晚,林晴失眠了。她反復思考傅延哲未說完的話,以及兩人之間那種若有似無的連接。
大一下學期,林晴全身心投入學習和科研。她成功申請到了去德國交換一年的項目,秋季學期出發(fā)。
與此同時,她與傅延哲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有時她發(fā)去的郵件要幾周后才收到回復,內(nèi)容也越來越簡短。從社交媒體上,她看到傅延哲被選為普林斯頓經(jīng)濟學協(xié)會主席,參加各種國際會議,與世界頂尖學者交流。他的世界越來越廣闊,而她的則越來越專業(yè)。
五月的一天,林晴在圖書館偶遇李澤涵。他即將畢業(yè),已經(jīng)被BJ一家知名醫(yī)院錄用。
“聽說你要去德國了?”李澤涵問。
林晴點頭:“下學期出發(fā)。”
“很好的機會。”李澤涵真誠地說,“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醫(yī)生。”
兩人聊了一會兒,臨別時,李澤涵突然說:“你知道嗎?我喜歡過你。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心里一直有個人。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林晴感動又愧疚:“謝謝你,學長。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
李澤涵笑了笑:“也許吧。但記住,無論去哪里,都不要忘記為什么出發(fā)。”
這句話讓林晴思考了很久。她追逐醫(yī)學夢想的起點,確實與傅延哲有關(guān),但如今,這個夢想已經(jīng)成為了她自身的一部分。
出發(fā)去德國前,林晴給傅延哲發(fā)了封郵件,告知自己的計劃。這次,他回復得很快:
“恭喜!德國是個好地方。抱歉最近很少聯(lián)系,我在準備GRE和研究生申請,忙得焦頭爛額。希望你一切順利,保持聯(lián)系。”
郵件的公事公辦語氣讓林晴有些失落,但她告訴自己這是成長的一部分——每個人都在向前走,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過去。
飛機起飛時,林晴望著窗外漸漸變小的城市,想起高中時代那個仰望傅延哲的自己。如今,她已經(jīng)能夠獨自飛向更遠的地方。
在德國的日子忙碌而充實。林晴的德語還不夠流利,但專業(yè)知識扎實,很快適應了新的學習環(huán)境。她所在的實驗室設(shè)備先進,導師要求嚴格,但她如魚得水,甚至提出了一個新的研究方向,得到了導師的贊賞。
偶爾,她會想起傅延哲,想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否還記得那個曾坐在他身邊的女孩。但更多時候,她專注于眼前的工作,享受著醫(yī)學研究帶來的成就感。
圣誕節(jié)前,林晴收到一個從美國寄來的包裹。打開一看,是一條精致的銀質(zhì)手鏈,吊墜是一個小小的醫(yī)學符號。附帶的卡片上寫著:
“看到這個想起你。祝圣誕快樂,希望你在德國一切安好。——延哲”
林晴撫摸著那條手鏈,心中五味雜陳。傅延哲還記得她,但這個禮物更像是一個老友的問候,而非特別的牽掛。
她戴上手鏈,給傅延哲發(fā)了封感謝郵件,但直到新年都沒有收到回復。
除夕夜,林晴和幾個中國留學生一起包餃子過節(jié)。當零點鐘聲響起時,她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傅延哲的視頻通話請求。
屏幕那頭的他看起來成熟了些,背景是一個派對現(xiàn)場。
“新年快樂!”他微笑著說,聲音有些嘈雜,“我這邊是中午,正好在華人學生會的春節(jié)派對上。”
“新年快樂。”林晴回應道,心里泛起暖意。
傅延哲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德國怎么樣?還適應嗎?”
他們聊了幾分鐘,直到有人叫傅延哲去拍照。掛斷前,他突然說:“手鏈還喜歡嗎?我挑了很久。”
“很喜歡,謝謝。”林晴輕聲說。
“那就好。”傅延哲頓了頓,“等我忙完這陣子,我們好好聊聊。”
然而這個“好好聊聊”的承諾,就像多年前那個未完成的對話一樣,被時間悄然淹沒。
冬去春來,林晴在德國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她的論文被一個國際醫(yī)學期刊接受,導師高興地宣布這是實驗室近年來本科生最好的成果。
消息傳回國內(nèi),教授們紛紛發(fā)郵件祝賀。甚至連李澤涵也從BJ發(fā)來祝福:“一直相信你會閃耀。”
在眾多的祝賀中,林晴最期待的是傅延哲的反應。她特意給他發(fā)了郵件分享這個好消息,但一周過去了,沒有回音。
最終,她從張曉那里得知,傅延哲被哈佛經(jīng)濟學博士項目錄取了——這是普林斯頓多年來第一個本科直接申請到哈佛經(jīng)濟學博士的學生。
林晴為他高興,但也感到一絲失落。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僅僅是地理上的,更是人生軌跡上的。他朝著經(jīng)濟學的高峰攀登,而她深入醫(yī)學的海洋探索,兩條線曾經(jīng)交錯,如今卻越行越遠。
在德國的最后一個月,林晴收到了一封傅延哲的長郵件。他為自己的遲復道歉,解釋說博士申請和畢業(yè)事宜讓他忙得暈頭轉(zhuǎn)向。
郵件的最后,他寫道:
“有時我會回想高中時代,那些你坐在我旁邊的日子。我后悔沒有在合適的時機說出該說的話,但也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看到你取得的成就,我無比自豪,也不意外——因為我知道你有多么特別。祝你前程似錦,我永遠的朋友。”
這封郵件像是為他們的故事畫上了一個句號。林晴反復讀了很多遍,然后平靜地回復:
“謝謝你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激勵我成為更好的自己。無論未來如何,你都是我青春中最美好的部分。祝你在哈佛一切順利。”
發(fā)送郵件后,林晴獨自走在杜伊斯堡的街頭,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沒有哭泣,反而感到一種釋然。
有些人與你同行一段路,只是為了幫助你找到自己的方向。傅延哲于她,就是這樣的存在。
而此刻在波士頓準備博士生活的傅延哲,收到回信后久久凝視著屏幕。他從抽屜里拿出那枚從未送出的戒指,輕輕摩挲著。
“再見,林晴。”他輕聲說,然后將戒指放回盒子里,收進了行李箱的最底層。
青春的愛戀美好而脆弱,如同晨露,在陽光下閃耀卻終將蒸發(fā)。但那些因愛而生的成長與蛻變,卻永遠地改變了他們的生命軌跡。
錯位的軌跡上,他們依然向著各自的星辰大海前進,只是不再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