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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校慶前那幾天,蘇晚幾乎天天泡在禮堂排練。詩朗誦的篇目是《青春萬歲》,她站在臺上念“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時,總忍不住往臺下空著的座位瞟——總覺得陸沉舟會突然出現在那里,靠在最后一排的柱子上,像平時在教室那樣漫不經心地看著她。

林薇薇陪她來排過兩次,抱著瓶礦泉水在臺下晃悠:“你最近老走神,是不是總想著某個人啊?”蘇晚攥著稿子的手指緊了緊,臉頰發燙:“才沒有。”話剛說完,就見林薇薇眼睛一亮,往門口努了努嘴。蘇晚猛地回頭,陸沉舟真的站在那里,背著書包,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指尖還轉著那支她送的筆。

他好像沒想到會被發現,頓了頓才往里走,在最后一排找了個角落坐下。蘇晚的心跳得飛快,握著稿子的手都在抖,剛才背得滾瓜爛熟的句子突然卡了殼。“所有的……”她張了張嘴,聲音發飄,直到看見陸沉舟在臺下輕輕敲了敲桌面,用口型說了句“別怕”,才深吸一口氣把句子接了下去。

那天排練結束時天都黑了,陸沉舟還坐在角落沒走,好像在看禮堂墻上掛的老照片。蘇晚收拾好東西走過去,踢了踢他的鞋跟:“你怎么在這兒?”他抬頭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等你。”蘇晚的臉又紅了,沒話找話地指了指墻上的照片:“那是十年前的校慶照片呢。”他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沒說話。

兩人并肩往禮堂外走,走廊里的燈忽明忽暗,把影子晃得歪歪扭扭。“你明天還來嗎?”蘇晚小聲問。他“嗯”了一聲:“剛好晚自習早。”蘇晚咬著唇笑,腳步都輕快了些。走到車棚時,她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摸出顆水果糖遞過去:“這個給你,草莓味的。”是她今天從家里帶的,本來想自己吃,看見他忽然想分享。

陸沉舟接過來,指尖碰到她的手,溫溫的。他沒立刻剝開糖紙,只是捏著糖在掌心轉了轉:“詩朗誦那天,穿什么?”蘇晚愣了下:“老師說穿白襯衫和藍裙子。”他點點頭,沒再問,跨上自行車時忽然又補充了句:“別穿那雙舊帆布鞋。”

蘇晚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洗得發白的帆布鞋,有點委屈又有點甜——他居然注意到她穿什么鞋了。“知道啦。”她小聲應著,看著他騎車拐進巷子,才蹲下來用手指戳了戳車座上的灰塵,忍不住笑出了聲。

校慶那天蘇晚特意穿了雙新的白球鞋,是媽媽前幾天陪她去買的,鞋面上還帶著淡淡的香味。林薇薇在后臺拉著她轉了圈:“好看!陸沉舟肯定眼睛都看直了。”蘇晚拍開她的手:“別瞎說。”話雖這么說,卻忍不住往臺下瞟,最后一排的角落空著,陸沉舟還沒來。

節目一個個往下排,快到詩朗誦時蘇晚的手心都出汗了。她攥著稿子在后臺踱步,林薇薇幫她理了理襯衫領口:“別急,他肯定會來的。”剛說完,就見蘇晚眼睛一亮——陸沉舟終于來了,還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只是今天沒穿校服,換了件黑色的連帽衫,帽子沒戴,露出利落的短發,比平時多了點少年氣。

他好像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眼往后臺望了望,跟她對上視線時,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下。蘇晚的心跳漏了半拍,主持人報幕時她深吸一口氣走上臺,聚光燈落在身上時有點晃眼,可她一眼就看見陸沉舟了,他沒像別人那樣東張西望,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比聚光燈還亮。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她開口時聲音有點抖,可看見陸沉舟在臺下輕輕點頭,忽然就穩了下來。她念到“是轉眼過去的日子,也是充滿遐想的日子”時,余光瞥見他從口袋里摸出顆糖,是她那天送的那顆草莓糖,他剝開糖紙放進嘴里,嘴角還沾著點糖屑。

詩朗誦結束時臺下掌聲很響,蘇晚鞠躬下臺,走到后臺還在心跳。林薇薇遞過來瓶水:“超棒!剛才陸沉舟都沒眨眼!”蘇晚沒接水,先往臺下看,最后一排的角落已經空了,陸沉舟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心里剛有點失落,就聽見有人敲后臺的門,是學生會的同學:“蘇晚,有人找你。”

蘇晚跟著出去,看見陸沉舟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拿著件校服外套。“剛看見趙磊在找你麻煩。”他把外套遞過來,“披上,別著涼。”蘇晚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太緊張,襯衫都被汗浸濕了,風一吹確實有點冷。她接過外套披在身上,上面還帶著他的味道,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著點草莓糖的甜。

“趙磊找我干嘛?”她問。陸沉舟靠在墻上,指尖敲著墻:“說你搶了孟萌的風頭。”蘇晚皺了皺眉——孟萌今天跳了支獨舞,確實很出彩,可她根本沒想過搶風頭。“別理他。”陸沉舟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就是輸了球還記仇。”

兩人并肩往禮堂外走,路過花壇時看見孟萌站在那里,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蘇晚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孟萌,你沒事吧?”孟萌抬頭看她,忽然笑了笑,只是笑起來比哭還難看:“蘇晚,你朗誦得真好。”她頓了頓,又說,“陸沉舟……是真的喜歡你吧?”

蘇晚的臉瞬間紅透了,剛想解釋,孟萌卻擺了擺手:“不用解釋啦,我早就看出來了。”她擦了擦眼睛,轉身跑開了,裙子上的蕾絲邊在風里飄了飄,像只受傷的蝴蝶。蘇晚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陸沉舟碰了碰她的胳膊:“走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蘇晚攥著他的校服外套,手指摳著上面的紐扣。快到巷口時,她忽然停下腳步:“孟萌剛才說的話……”陸沉舟也停下,轉頭看她,路燈的光落在他臉上,一半亮一半暗:“她說錯了嗎?”

蘇晚的心跳得像要炸開,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忽然往前走了一小步,離她很近,能聞到他身上的草莓糖味。“蘇晚,”他叫她的名字,聲音比平時低,“我不是來問你題的,也不是順路才跟你一起走的。”

蘇晚猛地抬頭,撞進他的眼睛里,那里好像有星星。“我知道。”她聽見自己說,聲音有點抖,卻很清楚。陸沉舟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那明天早上,我能在樓下多等五分鐘嗎?”

蘇晚點點頭,眼淚忽然掉了下來,不是難過,是高興。陸沉舟慌了,伸手想擦她的眼淚,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最后只是笨拙地把手里的糖塞給她:“給你,甜的。”

那天晚上蘇晚沒寫作業,把陸沉舟的校服外套洗得干干凈凈,晾在陽臺上。月光落在外套上,像撒了層銀粉。她趴在窗邊,看著隔壁樓陸沉舟房間的燈,直到那盞燈滅了才躺下。睡前她摸了摸枕頭底下的水果糖,是草莓味的,跟心里的味道一樣。

第二天早上陸沉舟在樓下等了不止五分鐘,蘇晚下去時他手里拿著兩個包子,是她愛吃的豆沙餡。“剛買的,還熱乎。”他說。蘇晚接過來,咬了一口,甜得瞇起眼睛。兩人騎著車往學校走,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陸沉舟的車跟她的車靠得很近,車把偶爾會碰到一起。

路過操場時,趙磊正在打籃球,看見他們倆愣了下,手里的球“咚”地掉在地上。蘇晚沒理他,陸沉舟卻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趙磊趕緊低下頭撿球,沒再敢亂看。林薇薇在教學樓門口等他們,看見蘇晚手里的包子和陸沉舟嘴角的笑意,擠了擠眼睛:“行啊你們倆,終于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蘇晚的臉紅了,陸沉舟卻很坦然,把蘇晚的書包往自己肩上一搭:“走了,快上課了。”林薇薇在后面喊:“喂!重色輕友!”蘇晚回頭對她做了個鬼臉,心里甜滋滋的。

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從此不再空著,蘇晚有時會坐在陸沉舟旁邊寫作業,他會幫她劃重點,會在她打瞌睡時用筆戳她的胳膊。陸沉舟的桌洞里不再只有數學書和筆,還多了蘇晚給他帶的小零食,有草莓味的糖,有咸咸的餅干,都是他以前不愛吃的,現在卻每天都帶著。

夏末的蟬鳴漸漸變成了秋初的風聲,蘇晚的筆記本最后一頁畫滿了籃球和小人,旁邊寫著“陸沉舟”三個字,這次沒再涂掉。她知道,這個秋天不僅不一樣了,以后的很多個秋天,都會不一樣了。因為她不再是一個人,身邊有了陸沉舟,有了草莓味的糖,有了永遠熱乎的豆沙包,有了說不完的話和走不完的路。

偶爾放學晚了,兩人會在操場旁邊的長椅上坐一會兒,看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陸沉舟會給她講以前的事,說他小時候總跟著哥哥打籃球,說他轉來這個學校其實是因為媽媽的朋友住在這附近。蘇晚也會給他講她小時候的事,說她第一次考砸了哭了半宿,說她其實早就注意到他轉來那天站在講臺前的樣子,只是沒敢打招呼。

風從耳邊吹過,帶著桂花的香味。蘇晚靠在陸沉舟的肩膀上,聽著他的心跳聲,覺得整個世界都軟乎乎的。“陸沉舟,”她忽然說,“明年校慶,我們一起表演節目吧?”陸沉舟低頭看她,眼睛里有笑意:“好啊,你朗誦,我給你伴奏。”

“伴奏什么?”

“你喜歡的歌。”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緊緊靠在一起,好像要一直延伸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蘇晚知道,這不是故事的結束,這只是開始,是屬于她和陸沉舟的,剛剛開始的青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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