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燦把妹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疊得方方正正，塞進帆布背包最里層，上面壓著父親生前用的舊布巾——那布巾洗得發白，邊緣起了毛，卻還帶著點陽光曬過的暖意。桌角擺著張紙條，上面記著妹妹的學費數字：五千八，再加上第一個月的生活費一千二，總共七千塊，像塊石頭壓在他心上。

前晚飯桌上，妹妹強玥攥著錄取通知書，小聲說：“哥，要不我先去打工，等攢夠錢再上學？”話沒說完，母親就紅了眼，強燦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說啥胡話！書必須讀，錢的事我來想。”他早打聽好了，表弟在珠海的五金廠當組長，能幫他找份管吃管住的活，一個月能掙四千多，省著點花，三個月就能湊夠妹妹的學費。

天還沒亮，強燦就背著收拾好的行囊站在院壩里。母親蹲在灶臺邊，往他包里塞煮好的茶葉蛋，手不停地抖：“到了珠海就給家里打電話，別太累，不夠錢就說，媽再去跟鄰居借點。”強燦按住母親的手，聲音發緊：“媽，不用借，我能掙。你照顧好自己和玥玥，等我寄錢回來。”

村口的田埂上，強玥背著書包送他，手里攥著個用塑料袋包好的蘋果：“哥，這個你路上吃。我開學前會把家里的田看好，你別擔心。”強燦接過蘋果，摸了摸妹妹的頭——去年還在跟他搶零食的小姑娘，現在已經能幫著家里扛事了。他想說“別太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在學校好好學，缺錢就給哥打電話”。

班車發動時，強燦從車窗里往外看，母親和妹妹還站在田埂上，像兩株迎著風的蘆葦。他別過臉，把蘋果塞進兜里，指尖觸到硬邦邦的錄取通知書，心里突然有了股勁——為了妹妹能走進大學校門，再苦再累都值。

縣城火車站的人很多，強燦攥著車票，在人群里擠著往前走。路過售票窗口時，他看見有人在買去省城的學生票，心里又酸又暖——再過兩個月，妹妹也會拿著錄取通知書，坐上去大學的火車。他摸了摸兜里的錢，那是母親跟鄰居借的五百塊路費，他得省著花，連瓶礦泉水都沒舍得買。

火車開動后，強燦坐在靠窗的位置，把妹妹的錄取通知書拿出來，反復看著上面的校名。他想起妹妹熬夜復習的樣子，想起她拿到通知書時眼里的光，想起父親要是還在，肯定會蹲在門檻上抽煙，笑著說“我家玥玥有出息”。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他趕緊把通知書疊好塞回去，從包里拿出母親煮的茶葉蛋，慢慢吃著。

鄰座的大叔是去珠海打工的，看見他的帆布背包，笑著搭話：“小伙子，去珠海找活干？”“嗯，跟表弟在五金廠干活，掙妹妹的學費。”強燦如實說。大叔嘆了口氣：“不容易啊，為了家里的孩子。珠海的五金廠我去過，活累，但工資準時，好好干，肯定能湊夠錢。”

強燦點點頭，心里踏實了些。傍晚的時候，火車經過一片稻田，金黃的稻穗晃得人眼暈。他想起家里的田，想起母親和妹妹會在農忙時去插秧，突然有些擔心——母親的腰不好，妹妹還小，能不能扛得住？他拿出手機，想給家里打個電話，又怕母親擔心，最后只發了條短信：“媽，我一切都好，別擔心。”

夜幕降臨時，車廂里的燈亮了起來。強燦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子里全是妹妹走進大學校門的樣子。他攥緊了拳頭，心里默默想：珠海的活再累，我都要扛住；錢再難掙，我都要攢夠。等妹妹畢業了，家里的日子就會好起來，父親也能放心了。

火車在黑夜里穿行，窗外的燈光一閃而過。強燦摸出兜里的蘋果，擦了擦，咬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在嘴里散開。他知道，未來的路肯定不好走，但只要能讓妹妹安心讀書，能讓母親少些操勞，所有的苦都不算什么。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到珠海，快點掙錢，讓妹妹的大學夢早點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