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謝思雨在單人宿舍的晨光中醒來，窗簾縫隙透進的陽光落在嶄新的床單上，泛著冷調(diào)的銀灰。她習慣性摸向枕頭下的平安符，指尖卻觸到一片冰涼——符袋不見了。心猛地懸起，她翻遍床頭柜、衣柜，甚至跪在地上將床底雜物一一撥開。最后，在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了被揉皺的符袋，符紙邊緣沾著咖啡漬，歪斜的“平安順遂”字跡在污漬中模糊如淚痕。窗外傳來林薇和蘇瑤的嬉笑聲，夾雜著“土包子”“鄉(xiāng)巴佬”的碎語。她攥緊符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節(jié)泛起青白。喉頭涌上一陣腥甜，卻被她生生咽下，化作胸腔里一團滾燙的倔強。昨夜搬離集體宿舍時，林薇曾陰陽怪氣地說：“住單間可別得意太早，指不定哪天就滾回鄉(xiāng)下去了。”此刻，那聲音像一根生銹的鐵釘，死死釘在她心頭。
午后，齊煙婷將謝思雨叫到辦公室。落地窗外，黃浦江的波光在玻璃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斑，恰似齊煙婷此刻的眼神。她沉默地將一份文件推到謝思雨面前，屏幕上赫然是林薇衣柜里藏著的微型攝像頭畫面——鏡頭正對著謝思雨床鋪，連她深夜撫摸平安符的動作都清晰可見。“昨晚查宿舍時發(fā)現(xiàn)的。”齊煙婷的指尖敲打著桌面，金屬指甲與玻璃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林薇想拍你的黑料賣給八卦媒體，制造‘莉芽模特虐待新人’的輿論。”謝思雨盯著屏幕，喉結(jié)上下滾動，喉間泛起鐵銹味。她想起奶奶臨終前攥著她手的溫度，那溫度此刻仿佛穿透時空，在她掌心灼燒。齊煙婷突然起身，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像鼓點，“跟我來。”
兩人來到林薇的宿舍，門虛掩著，林薇正對著手機直播：“寶貝們，新來的那個土包子肯定有問題……”鏡頭劇烈晃動，屏幕里閃過她驚慌失措的臉。齊煙婷猛地推門而入，直播畫面戛然而止。林薇臉色煞白，慌忙關(guān)掉手機，藍發(fā)凌亂地垂在肩頭，再無往日囂張。齊煙婷將U盤甩在桌上，冷聲道：“微型攝像頭、偷拍視頻、與營銷號的聊天記錄，證據(jù)全在這兒。”她逼近一步，紅唇勾起一抹冷笑，香水味裹挾著壓迫感撲面而來，“要么現(xiàn)在收拾東西滾蛋，要么我讓全行業(yè)都知道你是什么貨色。”林薇癱坐在床沿，涂著銀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道道紅痕。謝思雨垂眸盯著自己粗糙的手——那是常年幫奶奶干農(nóng)活留下的痕跡，此刻卻像一把生銹的鐮刀，懸在命運的天平上。
回辦公室的路上，齊煙婷點燃一支煙，煙霧繚繞中，她聲音沙啞：“謝思雨，你知道為什么選你嗎？”謝思雨搖頭。齊煙婷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在陽光下破碎成細碎的塵埃，“我簽了對賭協(xié)議——兩年內(nèi)必須捧紅一個新人，否則賠三千萬。”她掐滅煙頭，火星濺落在煙灰缸里，像一場微型火山爆發(fā)，“你是我最后的機會。”謝思雨怔住，喉間哽住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我會拼命。”齊煙婷輕笑，笑聲里帶著苦澀：“拼命可不夠，你得學會在泥潭里開出花來。”
當晚，謝思雨在練習室對著鏡子練習臺步，腳踝因過度練習紅腫發(fā)脹，像熟透的石榴隨時會裂開。范銳韜突然推門而入，手里拎著冰袋。“齊姐讓我盯著你練習。”他說著，卻擅自調(diào)暗了頂燈，聚焦燈打在她側(cè)臉，顴骨的輪廓在光影中鋒利如刀。謝思雨怔住，想起爺爺臨終前攥著她手說的最后一句話：“丫頭，骨頭硬的人才能扛事。”范銳韜掏出手機，調(diào)出一張照片——是謝思雨在拍攝口紅時，淚光在睫毛上凝結(jié)的瞬間。照片邊緣泛著柔光，仿佛被反復摩挲過。“這種破碎感，董宥敬會喜歡。”他壓低聲音，指尖劃過屏幕，像在觸碰某種禁忌。謝思雨的心跳漏了一拍，范銳韜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她聞到淡淡的薄荷味，混著他襯衫上殘留的攝影器材的焦糊味。
次日口紅拍攝現(xiàn)場，董宥敬斜倚在導演椅里，黑色西裝上別著一枚銀質(zhì)荊棘胸針，荊棘尖刺在燈光下泛著冷光。謝思雨涂上口紅時，他忽然起身，指尖輕輕劃過她鎖骨，“這骨頭，硌手。”他輕笑，笑聲里帶著獵人打量獵物的戲謔。謝思雨脊背發(fā)涼，卻想起平安符上奶奶歪斜的字跡，突然將口紅重重按在唇間，眼神如淬火的刀刃，仿佛要將所有屈辱碾碎。鎂光燈亮起，她挺直脊背，骨節(jié)在襯衫下繃出鋒利的弧度。董宥敬瞳孔微縮，按下快門的手頓了頓，“有故事感，我要的就是這種野性。”快門聲如暴雨傾瀉，謝思雨仿佛聽見老家后山竹林里風掠過竹葉的簌簌聲，與快門聲交織成一首無聲的戰(zhàn)歌。
深夜，謝思雨蜷縮在單人宿舍，手機震動。是范銳韜發(fā)來的消息：“明天董宥敬約你單獨試鏡，角色需要‘破碎中的倔強’。”她摸向胸口的平安符，符紙在掌心微微發(fā)燙，邊緣的咖啡漬已干涸成褐色的疤痕。窗外霓虹如潮水般涌動，遠處傳來頂層VIP包廂的酒杯碰撞聲與笑鬧，像一場永不落幕的浮華盛宴。她忽然明白，上海的星光與陰影，早已在她踏入莉芽的那一刻，織成了一張?zhí)硬幻摰木W(wǎng)。而她的骨頭，注定要在這張網(wǎng)中，撞出屬于自己的裂痕與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