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凌夜過得渾渾噩噩。他不敢再輕易出門，大部分時間都縮在出租屋里，拉上窗簾，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面那個布滿“煙絮”的恐怖世界。

食物靠之前囤積的泡面和面包解決。他試圖像以前一樣看看電影、打打游戲來轉移注意力，但屏幕上的光影卻無法再吸引他，他的注意力總是不自覺地被【陰瞳】所捕捉到的、房間內細微的陰氣流動所吸引。

墻角那片陰影似乎比別處更濃一些？

剛才窗簾無風自動了一下？

窗外對面樓的那片陽臺陰影里，是不是一直有什么東西在晃動？

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態很差，但他無法控制。每一次閉眼，403室的恐怖經歷和那些光怪陸離的噩夢就會輪番上演。睡眠變成了一種折磨，醒來時往往比睡去時更加疲憊。

胸口的符文印記不再疼痛，但成了一種永恒的提醒，提醒他那晚的真實與險惡。

那個詭異的直播平臺，他再也沒有點開過，仿佛那是一個潘多拉魔盒。但他能感覺到，手機偶爾還是會傳來那低沉的、獨有的震動，似乎是系統消息或是……新的任務推送？他沒有去看，選擇性地忽略。

然而，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

第三天下午，當他啃著干硬的面包時，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不是那低沉嗡鳴，而是正常的來電鈴聲。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催債-李”。

凌夜的心臟猛地一縮，猶豫了很久，直到鈴聲快要掛斷，才硬著頭皮接了起來。

“凌夜。”對方的聲音比上次更加陰沉，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煩，“幾天沒動靜，我以為你忘了還欠著錢呢？”

“李哥……我……我會盡快……”凌夜的聲音沙啞而虛弱。

“盡快？我告訴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對方打斷他，語氣冰冷，“給你三天時間，再湊不出兩萬塊，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你家地址……我可是清楚得很。”

電話被猛地掛斷，忙音如同最后的通牒，在凌夜耳邊回蕩。

三天？兩萬塊？

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他去哪里弄這兩萬塊？正常打工根本不可能！

幾乎是在同時，手機又傳來一下那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鳴。

這一次，凌夜沒有忽略。他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手指顫抖著，點開了那個仿佛散發著不祥氣息的APP。

一條新的系統消息彈窗，帶著血紅色的邊框：

“新任務推送：西郊廢棄工廠（能量反應：中）”

“任務要求：探索工廠核心區域（地圖已標注），存活至天亮，并至少記錄一種‘異常實體’（系統判定）。”

“任務獎勵：基礎報酬：人民幣 20，000.00元。額外獎勵：經驗值，【陰瞳】能力小幅強化，隨機低級道具x1。”

“失敗懲罰：無（但請注意，該地點風險較高）。”

“接受倒計時：71:59:59…”

兩萬塊！

金額精準地匹配了催債人的要求！仿佛這個平臺……或者說平臺背后的什么東西，早已洞悉了他的一切困境！

凌夜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數字，呼吸變得粗重。西郊廢棄工廠……能量反應“中”，風險“較高”，還有“異常實體”……這遠比清河公寓要危險得多！

去，還是不去？

不去？三天后，催債的李哥會找上門，后果不堪設想。他毫不懷疑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來。

去？很可能就是送死。清河公寓的“低能量”已經讓他險死還生，中能量的地方會恐怖到什么地步？

就在他內心激烈掙扎，幾乎要被這殘酷的選擇逼瘋時，一陣極其輕微、卻讓他毛骨悚然的異響傳來。

嗒…嗒…嗒…

像是某種硬物輕輕敲擊玻璃的聲音。

聲音的來源是——窗戶！

凌夜猛地抬頭，驚恐地望向那扇拉著厚重窗簾的窗戶。

聲音又響了幾下，很有節奏，不像是風吹動雜物，更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外面，故意敲擊！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這里是六樓！外面怎么可能有東西？

他屏住呼吸，心臟狂跳，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挪到窗邊，手指顫抖地捏住窗簾的一角，鼓起畢生的勇氣，猛地拉開一條縫隙！

窗外，是下午灰蒙蒙的天空和對面的居民樓。一切正常。

他稍微松了口氣，以為自己又產生了幻覺。

但就在他準備放下窗簾時，【陰瞳】不受控制地自動聚焦——

他看到了！

在對面的樓頂邊緣，一個模糊的、小小的、黑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距離很遠，看不清細節，只能隱約看出一個大致的人形輪廓。它一動不動，仿佛一個被遺忘在那里的玩偶。

但凌夜卻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粘膩、充滿惡意的目光，穿透了近二十米的距離，死死地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就是它在敲窗？不，距離不對！那是……

凌夜猛地意識到了什么，霍然轉頭，看向自己房間的窗戶！

就在他轉頭的瞬間，一只慘白的、眼球暴突、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貼在了窗外玻璃上！幾乎和他臉對臉！那只眼睛里沒有任何情感，只有純粹的、扭曲的惡意和一種狩獵般的興奮！

“呃啊！”凌夜嚇得魂飛魄散，驚叫一聲猛地向后跌坐在地，手腳并用地向后蹭去，直到后背撞到冰冷的墻壁！

他死死地盯著窗戶，心臟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那只眼睛停留了大約兩三秒，然后緩緩地、詭異地向上移動，消失不見了。

凌夜連滾爬爬地沖過去，死死拉上窗簾，又用桌子死死頂住窗戶，整個人縮在墻角，抱著膝蓋，像鴕鳥一樣把頭埋起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不是幻覺！不是錯覺！

有東西盯上他了！不止一個！樓頂的那個，和剛才窗外的這個！它們是什么？是平臺所謂的“異常實體”？還是因為他完成了任務，所以被這些鬼東西標記了？

無聲的注視，比直接的攻擊更令人恐懼。因為它們無處不在，不知何時會再次出現，不知會帶來什么。

手機屏幕上，那條西郊工廠的任務推送，倒計時還在無情地跳動著。

71:58:12…

71:58:11…

絕望的迷霧中，似乎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凌夜緩緩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他看向手機，手指顫抖著，卻異常緩慢而堅定地，伸向了那個“接受”按鈕。

他沒有退路了。

無論窗外是什么，無論工廠里有什么，他都必須去。

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