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后，溫辭做在記憶編碼中心的觀察室里，戴上神經對接頭盔。技術員在一旁進行最后的校準。

“記憶序列已經穩定，溫先生，不過有個異常需要提前告知——死者的海馬體有輕微的損傷，可能影響記憶的連貫性。”

“損傷原因？”

“不確定，可能是墜落造成的，也可能事前就存在，要準備開始嗎？”

溫辭點頭，深吸一口氣：“開始播放。”

黑暗。然后是一陣模糊的色彩。記憶提取總是這樣，始于混沌。

漸漸的，影像聚焦。溫辭通過龍松青的視角看到了他是生前的最后一幕。

【龍松青正站在那面玻璃墻里，手中拿著一杯威士忌。雨水在玻璃外劃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跡，城市燈光在窗外模糊成一片光海。他的呼吸急促，手心出汗。】

【龍松青抬起自己的手，看著它——這只手正在顫抖。恐懼感突然涌來，強烈而原始。】連體驗這段記憶的溫辭都感到心悸。

【“我必須這么做。”龍松青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中發出，沙啞而絕望，“沒有別的選擇了。”】

【龍松青向前邁步。玻璃墻不知何時已經打開或者根本不存在？記憶在這里出現了詭異的跳躍。然后是墜落的感覺。風聲呼嘯，城市燈光在視野中旋轉，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最后一幀影像顯示【龍松青自己的手伸向前方，仿佛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東西。然后是一片血紅，接著是黑暗。】

溫辭猛地接下頭盔，呼吸急促。汗水浸濕了他的襯衫。

“再次確認物理證據。”他的聲音因震驚而嘶啞，“這段記憶顯示的是自殺，每一個情感標記都符合自我終結的特征。”

技術員點頭：“我們已經驗證了三遍，溫先生。記憶序列完整且自洽，沒有明顯篡改的痕跡。情感反應與自殺行為完全匹配。”

溫辭站起來，在觀察室里踱步。“但這不可能。物理證據全都指向謀殺。尸體的拋射系統，玻璃的破碎方式...”

“記憶不會說謊，溫先生”技術員輕聲說，“這是您經常在法庭上說的話。”

溫辭停下腳步，再次看向屏幕上定格的最后一幀——那只伸向虛空的手。突然，他注意到某個之前忽略的細節：在血紅覆蓋一切前的瞬間，玻璃反射中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不是龍松青自己的倒影，而是另一個身影，站在他身后某處。

但他想要仔細查看時，技術員已經切換了屏幕。

“我們已經完成了初步驗證，溫先生。按照程序，這份記憶證言將在六小時后正式提交法庭數據庫。”

溫辭盯著已經暗下去的屏幕，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我要原始數據副本。現在就要。”

技術員略顯為難：“這不符合標準程序，溫先生。正式提交前，數據需要...”

“我是本案首席檢察官。”溫辭的聲音不容置疑，“根據《特殊證據法》第14條b款，我有權提前獲取原始數據，輕現在執行。”

技術員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頭。數據傳輸開始時，溫辭的手機再次震動。是韓羽。

“小溫，我們發現了些東西。”韓羽的聲音緊張而急促，“在重新檢查公寓的隔離罩時，我們發現了一個微小的系統漏洞。有人在事發當晚利用這個漏洞短暫關閉了部分安全系統，然后完美的恢復了它，幾乎不留痕跡。”

溫辭感到脊背發涼：“幾乎？”

“只有一個納米探測器記錄到了異常：在龍松青墜落前的七分鐘，公寓東側有一個未授權的能量信號，持續時間不足零點三秒，類型無法識別。”

溫辭握緊了手機，目光轉向正在傳輸數據的屏幕。數據條顯示：78%

“一號技術員，我要你立刻封鎖記憶編碼中心的這個樓層，未經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進出。”

“發生了什么？”

“我不清楚。”溫辭誠實的說，“但龍松青的記憶與物理證據之間的矛盾不是錯誤，而是某種更大陰謀的證據。有人想要我們相信他是自殺的。”

數據傳輸完成的提示音響起。溫辭迅速取出存儲芯片，小心地放入內袋。

就在這時，中心的警報突然響起，紅光旋轉閃爍。

“系統檢測到數據異常！”技術員驚呼，“記憶存儲核心正在被遠程訪問！”

溫辭沖向門口，卻發現安全門已經自動鎖死。

“所有出口已被封鎖。”中心的AI系統發出冷靜的宣告，“根據《國家安全法》第7條，檢測到潛在證據篡改風險，整個設施進入隔離狀態。請所有人員留在當前位置，等待調查小組到達。”

溫辭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手緊緊按著口袋里的存儲芯片。他突然明白，自己手中的不只是某個人的最后記憶，而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而有些人絕不希望這個盒子被打開。

在隔離紅光的閃爍中，溫辭仿佛又看到了龍松青記憶中的最后一幀：那只伸向虛空的手，不是告別，而是求救。

一場跨越記憶與現實、真相與謊言的游戲已經開始。而他不知自己到底是玩家，還是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