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清脆、急促、冰冷，如同高速敲擊的喪鐘，沿著蜿蜒的甬道瘋狂逼近！

每一聲都精準地砸在陳厭的心臟上，震得他氣血翻涌。那股席卷而來的威壓冰冷而暴虐，帶著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毀滅意圖，遠超之前的靜默巡查者！

肅清編目員！來了！

十秒倒數如同勒緊脖頸的絞索！

陳厭瞳孔緊縮到極致，目光瘋狂掃過四周！絕路！光滑的黑墻擋住了去路，兩側是冰冷注視的符號之眼，身后是唯一的、正在被死亡快速填滿的通道！

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坐以待斃？絕不！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個依舊機械書寫、對即將到來的毀滅毫無反應的老年編目員身上！定格在他手中那支蘸著暗紅液體的骨筆，以及他面前攤開的空白皮革紙頁！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腦海！

規則！一切都是規則！肅清編目員也是基于規則行動！

而這里，是規則甬道！是圖書館的信息節點！甚至能監聽到后臺指令！

老年編目員還在書寫，說明這里的“編目”功能仍在運作！那些皮革紙頁，那支骨筆，或許就是干預規則的借口！

賭了！

陳厭如同撲食的餓狼，猛地沖向老年編目員，不是攻擊他，而是目標明確——一把搶奪他手中那支蒼白的骨筆！

枯槁的手指握得異常緊，陳厭幾乎用盡全力才將骨筆奪過！老年編目員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嗚咽，書寫動作被打斷，茫然地抬頭。

陳厭顧不上他，搶過骨筆的瞬間，立刻撲向那幾張攤開的皮革紙頁！

“嗒！嗒！嗒！”腳步聲已經到了甬道轉彎處！冰冷的風壓先一步襲來，吹得陳厭頭發向后揚起，皮膚如同被刀割！

時間不夠了！

他看也不看，握著那支冰冷粘膩的骨筆，憑借著之前竊聽規則信息流時捕捉到的碎片印象，將自己那被標記為“異常規則波動”、“篡改者”的感應，混合著黑皮書與“竊密之瞳”的關聯頻率，瘋狂地書寫在空白皮革紙頁上！

不是文字！不是符號！而是將他感知到的、自身與規則沖突的那部分“信息特征”，強行摹刻上去！

這根本不是修改規則，而是在向圖書館的“后臺系統”瘋狂發送自己的坐標信號！是自殺！

但他別無選擇！這是在絕境中唯一的、扭曲的利用！

骨筆劃過堅韌的皮革，發出刺耳的吱嘎聲！暗紅色的粘稠液體勾勒出混亂扭曲的線條！

完成！

幾乎在他最后一筆落下的瞬間——

一道黑影，如同撕裂空間的鬼魅，帶著刺骨的寒意，出現在了甬道的盡頭！

那是一個同樣穿著灰色長袍的身影，但材質筆挺，纖塵不染。它的臉上覆蓋著一張光滑的、沒有任何五官的白色面具，面具表面只刻著一個極其簡潔、卻散發著無盡冰冷和威嚴的——豎線符號！

它手中沒有書，沒有筆，而是握著一把……由無數不斷生滅的、細小灰色文字構成的……虛擬長劍？

肅清編目員！

它的白色面具“看向”陳厭，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絕對的、程序化的漠然。

然后，它舉起了那把由規則文字構成的虛影長劍。

沒有聲音，沒有氣勢爆發，但陳厭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那劍鋒上散發出的“刪除”、“抹消”意味凍結了！

結束了？

不！

就在肅清編目員揮劍斬落的剎那——

它那高舉的、由規則文字構成的手臂，猛地頓在了半空！

它那光滑的白色面具，極其輕微地歪了一下，似乎接收到了某種意想不到的指令。

【……信息流沖突……】【檢測到高優先級‘編目’信號……源點：規則甬道核心……】【信號內容：‘異常規則波動’源點確認……請求…歸檔？……】【指令優先級判定：肅清（優先）與響應編目請求（高優先）……規則沖突……】

肅清編目員僵立原地，手臂舉著虛影長劍，陷入了短暫的邏輯悖論！陳厭那自殺式的瘋狂“編目”行為，竟然真的干擾了它的判定！

但它只是停頓了一瞬！

白色面具上的豎線符號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

【判定更新！確認為惡意規則干擾！執行方案覆蓋：優先肅清干擾源！】

它那停頓的手臂再次揮動！虛影長劍帶著湮滅一切的氣息，加速斬落！這一次，再無遲疑！

然而，就是這不到一秒的停頓，為陳厭爭取到了唯一的機會！

他根本沒有指望能真正騙過肅清程序！他要的，就是這瞬間的干擾！

在肅清編目員手臂停頓的同一刻，他已經做出了第二個更加瘋狂的舉動！

他扔掉了骨筆，雙手猛地抓住了身前那個老年編目員破爛的衣袍，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朝著肅清編目員的方向，狠狠推了過去！

“呃……”

老年編目員發出一聲含糊的呻吟，枯槁的身體踉蹌著撲向通道，正好擋在了陳厭和那把斬落的虛影長劍之間！

肅清編目員的劍，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一絲波動，徑直斬落！

虛擬的、由灰色文字構成的劍鋒，無聲無息地掠過了老年編目員的身體。

沒有傷口，沒有血跡。

老年編目員撲出去的動作猛然僵住，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短暫、仿佛回光返照般的清明，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么。

然后，他的身體，從他與劍鋒接觸的點開始，迅速變得透明、虛化，如同被擦掉的鉛筆素描，從頭到腳，無聲無息地消散在了空氣中。

連一絲灰燼都沒有留下。

他被規則徹底“刪除”了。

而虛影長劍在“刪除”了老年編目員之后，光芒似乎黯淡了極其細微的一絲，斬落的速度也出現了幾乎無法察覺的剎那遲滯！

就是現在！

陳厭在推出老年編目員的瞬間，身體已經向著側前方——那面刻著巨大符號的光滑黑墻——猛地撲了過去！

他不是要撞墻自殺！

他的目標，是黑墻右下角，那個剛剛因為肅清編目員的出現和能量波動，而再次微微裂開一道細小縫隙的“竊密之瞳”符號核心！

那個老年編目員之前一直坐著書寫的位置！那里似乎是整個符號能量場的一個薄弱點！

他賭那里是另一個出口！或者……能再次觸發共鳴！

“嗡——！”

虛影長劍斬滅老年編目員后，幾乎沒有停頓，再次加速，帶著更加冰冷的殺意，斬向撲向黑墻的陳厭后背！

死亡的陰影已經觸碰到他的后背，皮膚傳來被撕裂的幻痛！

陳厭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道越來越近的裂縫，眼中血絲遍布，將最后一絲求生的意志榨取出來！

黑皮書！共鳴啊！

仿佛回應他絕望的呼喚，懷中的黑皮書再次劇烈發熱！

唰！

他的身體，在虛影長劍斬落的最后一剎那，猛地撞入了那道裂縫溢出的旋轉黑暗之中！

消失不見！

虛影長劍堪堪斬過他所消失的位置，最終劈砍在光滑堅硬的黑墻之上！

“鏘！”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爆發開來，伴隨著無數細碎規則文字的崩散！

光滑的黑墻劇烈震動，墻上那巨大的流動符號光芒亂閃，整個甬道瘋狂搖晃！

肅清編目員握著光芒黯淡不少的虛影長劍，僵立在黑墻前。它那光滑的白色面具對著陳厭消失的地方，沒有任何動作。

【目標丟失。】【異常規則波動脫離鎖定范圍。】【坐標更新：目標已進入‘混沌書海’邊緣。】【申請權限：跨區肅清。】【等待批復…】

它如同一個失去目標的程序，靜靜地站在原地，白色面具上的豎線符號明滅不定，等待著新的指令。

……

冰冷，混亂，失重感再次襲來。

但這一次，感覺截然不同。

不再是平滑的滑行，而是仿佛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充滿碎片的洗衣機里！各種混亂的色彩、扭曲的意象、破碎的知識碎片如同暴風雪般沖擊著他的感官！

“呃啊啊——！”

陳厭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支付巨額代價后本就脆弱的精神防線瞬間崩潰！

他仿佛看到了無數星辰在誕生和湮滅，看到了無法理解的古老儀式，聽到了億萬本書籍同時嘶吼，觸摸到了冰冷蠕動的真理觸須……

知識的洪流，未經過濾，未經豁免，瘋狂地涌入、撕扯、沖刷著他的意識！

【秩序篡改】的補充條例在這里似乎失效了！或者說，這股洪流太過龐大，遠遠超出了條例能豁免的極限！

“重量”！無法想象的“重量”正壓垮他！同化效應再次出現，而且比之前在石室里猛烈十倍！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浮現出無數混亂閃爍的文字和符號！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這次沒有任何僥幸……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瓦解，融入這片混亂洪流的瞬間——

他懷中那本滾燙的黑皮書，猛地自發掀開了一頁！

書頁上，那個復雜無比的“竊密之瞳”圖案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暗紅色光芒，如同一個貪婪的黑洞，瘋狂吸收吞噬著周圍沖擊陳厭的混亂知識洪流！

涌入陳厭腦海的恐怖壓力驟然一輕！

但黑皮書似乎也無法完全吸收如此龐大的能量，書頁劇烈顫抖，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封面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紋！

它是在用自己的存在，替陳厭承擔絕大部分的“重量”！

趁著這寶貴的間隙，陳厭那即將消散的意識凝聚起最后一絲力量，不是思考，而是本能地驅動了【秩序篡改】！

他無法書寫復雜的條例，只能憑借最后的感覺，將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錨定”意愿的意念，混合著黑皮書吸收轉化的部分能量，作為代價支付出去！

【定！】

一個模糊的、甚至算不上條例的意念碎片，撞入了周圍混亂的規則亂流中。

仿佛流星墜入大海，微不足道。

但就是這一點點擾動，似乎改變了什么。

高速旋轉、混亂不堪的墜落感突然消失。

“噗通！”

他再次重重摔落在地，但這一次，地面不再是冰冷的角質，而是……某種柔軟、潮濕、帶有彈性的東西？

周圍那令人瘋狂的混亂洪流和色彩也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悶的、壓抑的寂靜。

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陳舊紙張被水浸泡后又晾干的霉味，還混合著某種……淡淡的腥甜氣。

陳厭癱倒在柔軟潮濕的地面上，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大腦如同被徹底攪碎的豆腐，連痛苦的力氣都沒有了。懷中的黑皮書滾燙無比，封面裂紋蔓延，光芒黯淡下去，仿佛隨時會碎裂。

他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視野模糊一片，只能看到無盡的黑暗。

這里……又是哪里？

混沌書海？邊緣？

他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手指卻陷進了身下那柔軟潮濕的“地面”里。

觸感……很奇怪。

他下意識地抓了一把。

“嘶啦——”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撕裂某種纖維組織的聲響。

被他抓握的地方，竟然透出了極其微弱的、暗綠色的、如同螢火蟲般的細小光點。

借著一閃而逝的微光，陳厭看清了身下的“地面”。

那根本不是地面！

而是……一張巨大無比的、由無數種不同質地、不同顏色的紙張、皮革、甚至疑似生物皮膚粗暴縫合、粘連而成的……巨大“書頁”！

他正躺在一張巨大無比的書頁上！

而光芒映亮的瞬間，他也看到了。

在這張巨大書頁的前方，黑暗中，隱約可見更多同樣巨大、層層疊疊、向上無限延伸、向下無限深淵的……書頁！

它們如同沒有盡頭的山脈， silent地矗立在絕對的黑暗里。

這里，就是書的……海洋？

陳厭的呼吸驟然停止。

因為他看到，在更高處的黑暗中，在那無數巨大書頁的縫隙里，有東西在動。

一些龐大、緩慢、難以名狀的陰影，正在書頁之間，無聲地……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