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你跟我去現場，負責物理取證！”

“其他人留守，對這個IP地址進行深度挖掘，我要知道所有經過它的數據流向！”

陳海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

小劉立刻來了精神，幾乎是跳了起來，大聲應道。

他迅速地沖向設備柜，開始收拾勘察箱，嘴里還念念有詞。

“隊長，物理隔離箱，數據鏡像儀，還有專門針對路由器固件的破解套件，我都帶上！”

“保證把那個路由器里的每一個比特都給它榨出來！”

一個被上面壓著不讓查的案子，現在有了新的突破口，還是這么一個充滿技術挑戰性的方向，這讓他感覺自己像是電影里臨危受命的主角，腎上腺素正在飆升。

辦公室里另一位頭發有些稀疏的老警察，老王，卻皺著眉走了過來。

“陳隊，這……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老王壓低了聲音。

“一個來路不明的匿名帖子，一個處理過的報警電話，就把我們兩個核心技術員都調出去？”

“這聽起來，怎么那么像……調虎離山？”

陳海轉過身，平靜地看著自己的老搭檔。

“老王，你覺得，這辦公室里，有什么山，值得老虎離開的？”

老王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墻邊的證物架。

“那個U盤？可專家不是說已經物理損壞，無法讀取了嗎？”

“是啊。”

陳海點點頭，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一個‘壞掉的’U盤，一件‘定性為自殺’的案子。”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辦公室里每一個年輕警員的臉。

“可李明的死，壓得太久，太憋屈了！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口子，哪怕是假的，我也要把它撕開看看！”

“萬一，我是說萬一，帖子里說的是真的呢？我們晚去一分鐘，證據就可能被銷毀一分！”

這番話擲地有聲，徹底打消了所有人的疑慮。

老王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好吧，我明白了。”

陳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們的任務更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追查這個IP的源頭和數據流向上，我要你們把這個所謂的東歐服務器查個底朝天！辦公室里保持絕對安靜，別打斷你們的思路。”

“放心吧，陳隊。”

陳海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埋頭收拾設備，興奮不已的小劉，眼神里閃過了一絲極其復雜難明的情緒。

有興奮，有決絕，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仿佛這塊從天而降的“骨頭”，正是他一直苦苦等待著的東西。

“出發！”

隨著一聲令下，兩名技術科的精英，帶著全套的頂尖設備，沖出了辦公室。

警車呼嘯著，朝著城西的方向疾馳而去。

技術科的辦公室里，瞬間少了兩名核心人員。

剩下的人，也都接到了新的任務，立刻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對那個神秘IP的追蹤中，氣氛緊張而忙碌。

沒有人再多看一眼那個靜靜躺在證物架上的，小小的黑色U-盤。

它被遺忘在了角落。

就像一塊毫不起眼的石頭。

同一時間。

在那棟破舊的筒子樓里。

周燃的耳朵上，戴著一個微型的無線電接收器，里面正傳來被他截獲的，警方內部頻道的調度聲音。

“……技術科兩名警員已出發，前往城西‘研磨時光’咖啡館……”

“……請求交警部門配合，保證沿途路況暢通……”

他沒有立刻摘下耳機。

他的手指，正在另一塊屏幕上飛速敲擊著，監控著他剛剛親手點燃的那場網絡輿論。

他發現了一個極其有趣的現象。

他那篇真假參半的“匿名爆料”，正在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被處理。

帖子本身沒有被刪除。

但是，里面所有涉及到“華鼎資本”和“徐世昌”的字眼，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迅速地替換、屏蔽，或者直接抹去。

相反，那個關于“咖啡館路由器”和“東歐服務器”的謊言，卻被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甚至被一些可疑的水軍賬號，不斷地轉發、擴散，仿佛要刻意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那里。

周燃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意思……”

他低聲自語。

“原來鬼，也怕聽到自己的名字。”

這無聲的交鋒，比任何證據都更加直接。

徐世昌和他背后的那只手，親自下場，幫他證實了那個U盤的重要性。

他們越是想把水攪渾，把視線引向別處，就越說明，那個被遺忘在角落里的U盤，才是他們真正的軟肋和命門。

“嗡——”

窗外，一輛警車拉著短促的警笛，從他樓下的主干道呼嘯而過，方向，正是城西。

周燃緩緩摘下耳機。

所有的獵犬，都已出籠。

他關掉電腦，拔掉所有電源，將那臺二手筆記本重新裝回那個破舊的電腦包里。

他走到衣柜前，換上了一件最普通不過的灰色夾克，戴上了一頂鴨舌帽和一副平光眼鏡，鏡片下的眼神，冰冷，且致命。

棋盤已經擺好。

誘餌已經拋出。

現在，輪到幽靈，登場了。

周燃撥通了林晚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周燃？”

林晚的聲音里透著壓抑不住的緊張。

“是我。”

“計劃需要你配合。”

“我……我要做什么？”

“去市局。”

周燃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說一件去便利店買水的小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

周燃能想象到林晚此刻臉上的恐懼和掙扎。

“我……”

“林晚，你還記得李明最后對你說的話嗎？”

周燃打斷了她的猶豫。

“他說，‘他會明白的’。”

“他還說，‘我相信你，就像我相信李明哥一樣’。”

“你現在，還信我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深呼吸，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信。”

“我該怎么做？”

“去市局自首。”

“什么？！”

林晚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驚駭。

“當然不是真的自首。”

周燃的語氣里終于有了一絲極淡的笑意，像冰面上的一道裂痕。

“你去市局，找昨天接待你的警察，就說你受到了驚嚇，撒了謊。”

“你說你仔細回想后，記起了一些關于李明的新線索。”

“什么線索？”

“你就說，李明生前確實經常抱怨華鼎資本內部賬目有問題，還提到過他用一些‘非常規’的技術手段，在備份重要資料。”

“你就把網上那個匿名爆料的內容，用你自己的話，添油加醋地復述一遍。”

“重點強調‘咖啡館’、‘路由器’和‘國外服務器’這幾個點。”

“你要表現得非常害怕，非常后悔，就像一個終于良心發現，但又怕被報復的普通人。”

“你的任務，不是說服他們，而是拖住他們。”

“把技術科剩下的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你和你‘提供’的線索上。”

“我……我明白了。”

林晚的聲音依舊顫抖，但多了一絲堅定。

“周燃，你呢？”

“我？”

“我去拿回本該屬于我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