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章

第十回苦命姐妹落葉歸根

柳暗花明絕處逢生

貨船慢慢地在大海上航行著,一會兒向左轉彎,一會兒向右轉彎,時而像一塊柔軟的毛毯鋪在水面上,時而又像一只飛翔的天鵝。

太陽把大海映紅了,仿佛給大海披上了一層紅紗。海面上閃爍著一串一串五彩繽紛的光圈,整個海面就好似童話中那神奇的魔鏡,變換著不同的色彩。遠處的海浪一個接一個、一排連一排的,相互追逐著、奔騰著,煞是好看。

此刻,坐在船艙里符秀媚感到很迷茫,很無聊,她囑符愛珍管好行李后,便走出船艙,站在船舷的欄桿邊,望著天水相接,浩浩蕩蕩,深不可測的大海,她頓時豁然開朗,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和放松,她的心中就像面前的大海,寬了,闊了,尤其是看到那些自由飛翔的海鷗,漸漸的覺得人活著是多么的美好。

正在這時,坐在船上的二十多位泰國華僑回鄉服務團成員耐不住船上的寂寞,便走出船艙,擁到欄桿邊,然后扶著欄桿一放聲高唱《松花江上》,《松花江上》的歌詞通俗直白,旋律似哭似吼、似怨似怒,表達了中國同胞在日軍鐵蹄下悲、恨、怨、痛的心聲,每一個聽到這首歌的中國人,悲愴的情感,慘痛的心情就會涌上心頭,喚起救國之情。泰國華僑回鄉服務團團員的歌聲在船上回蕩,如同春天的鳥兒在歡唱。符秀媚也跟著哼,結果也學會唱了。

不知在海上巔波了多少個日夜,貨船改裝的客船終于到達香港葵涌九號碼頭,碼頭的裝卸場上堆放著許多集裝箱,海港也停靠著許多只船。整個碼頭還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這時的香港葵涌碼頭,來來往往的貨物終于不再是鴉片,華僑從世界各地募集而來的藥品、軍械、糧食、資金等都通過香港轉運到內地,為抗戰貢獻出這座城市的價值。

泰國華僑回鄉服務團成員乘生坐的客船在香港稍作停泊補給后,又從香港偷渡到雷州半島(即湛江西霞),當時的湛江西霞是英國租界,日本人還不敢在那里作威作福,但日寇暗探不少,所以華僑服務團成員必須一律化裝成為“難民”。團內還宣布了“三不準”的紀律:一不準結群出街,以免暴露目標;二不準公開團的名稱和個人身份;三不準泄漏團和個人的去向及日期。雖然,符秀媚和符愛珍原本是回海南找阿公阿婆的,但由于經過林道崖的介紹,并且在泰國報名登記,其實就是名正言順的泰國華僑回鄉服務團的成員了,所以,必須服從組織的安排。符秀媚和符愛珍都按組織的要求去做了。

湛江,位于中國大陸最南端,三面環海,是得天獨厚的軍事要塞和商運良港。特殊的地理位置,重要的戰略地位,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和海運咽喉。1899年11月,腐敗的清政府與法國簽訂了屈辱的《廣州灣租界條約》,把租界范圍擴大到今湛江沿海地帶,統稱廣州灣。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侵華戰爭后,一直對廣州灣虎視眈眈,礙于法國人已租借和占領,加之戰線還未拉到粵西一帶,所以遲遲未動手。因此,對泰國華僑回鄉服務團來說,是相對安全的。在雷州半島(即湛江西霞),符秀媚和符愛珍和其他泰國華僑回鄉服務團的成員,被安置在一間停課了的學校里,哪都不準去,更不用想逛街了。在學校里呆了十多天后,泰國華僑回鄉服務團領導為了安全起見,將服務團的成員分為幾小批搭桅帆船從西營到硇州島,接著又從硇州島再偷渡回海南島。

當時,日軍搜尋緊密,隨時可能遭遇巡邏艇,因此只能深夜乘船順風漂上島,幸好偷渡時沒有遭遇日軍巡邏艇,梔帆船終于在天亮前在文昌馮坡一帶的海邊靠岸。

這一批泰國華僑回鄉服務團的成員受到當地鄉人民政府的歡迎和妥善安排,住在公坡東山塘村的一間祠堂里,服務團要求每位同志思想革命化,言論政治化,工作科學化,生活集體化。這對于出生在泰國的符秀媚和符愛珍來說無疑是一種挑戰。開始時,姐妹倆很不習慣,但慢慢地在革命的大熔爐中適應了。

實際上,這一批是華僑服務團其中的一批。據統計,先后從香港、越南、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啟程,在驚濤駭浪中劈波斬浪,越過日軍重重封鎖線,回到瓊崖參加抗戰的華僑服務團成員共245人,他們當中有學生、工人,也有商人,有富家子弟,也有大家閨秀。他們都很年輕,從未經歷過戰火。許多人家境殷實,生活安逸。但這些在國家危難面前算得了什么?他們回鄉的目的只有一個:肩負僑居海外的廣大瓊僑的重托,回國支援抗戰,保家衛國。赤子之心日月可鑒!回到故土的245名海外赤子,組建瓊崖華僑聯合總會回鄉服務團總團,團長符克,副職才長陳琴,梁文墀,中共特委支書記符思之。瓊僑回鄉服務團的團員們,一腔熱血深入到抗日斗爭第一線,活躍瓊南各地,宣傳發動民眾抗日救國,慰問英勇戰斗的瓊崖軍民,協助建設抗日民主政權,為抗日軍民提供醫療服務。文昌縣公坡鄉符功濟的母親和妻子被“掃蕩”的日兵刺殺,母親當場死亡,妻子被刺八刀,生命垂危。服務團得知后立即派醫務人員馮敬文前去搶救。經過近一個月時間的精心治療,符功濟妻子終于痊愈了。獲悉服務團在家鄉的義舉,瓊崖華僑聯合總會名譽會長宋慶齡女士懷著深情提筆寫信致意:“此不獨瓊州官兵之幸,抑亦瓊州抗戰之幸也,諸君深明大義,慷慨悲歌。臨筆神馳,慶齡謹致抗戰敬禮!”

符秀媚目睹耳聞華僑服務團的事跡受到了很大的教育,在服務團駐地,她如饑似渴地把《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論持久戰》、《社會科學基礎教程》、《共產黨宣言》,以及婦女爭取自由解放等書籍看完,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使她覺得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新人,明白了社會上產生不平等現象的社會根源,堅信抗日必勝的道理,尤其是給她指明了人生的意義和奮斗的目標。她說:國家處于存亡的關頭,日寇的鐵蹄踏上了我們的家園,我們必須把抗日救亡視為己任。她積極參加團里的演講培訓和文藝節目的排練。

有一天,吃過早飯后,大家都穿上草黃色的青年裝團服,高舉紅色團旗,排著整齊的隊伍向公坡墟進發,一路上,服務團的團員們唱著歌前進。

趕墟的群眾,沿途村莊的青年人和小孩子們都好奇地跟著他們看熱鬧。人群中,有人談論著團旗上的字“華僑服務團”,老婦人們以為是日本鬼子來了,被嚇跑,當得知是服務團時,一大群人又跑了回來,急促地喘著氣。

還未來到墟中心,人們就把他們包圍起來,團員們只好就地分散,到群眾中去做宣傳。

婦女們好像看新娘一樣看著符秀媚,還指指點點不知在議論些什么,好像懷疑什么的,當符秀媚把帽子摘下來,親熱地招呼她們時,她們中有人說:“是女的,還講我們的文昌話呢。”符秀媚心里覺得真好笑,這套打扮,嚇了群眾,又不男不女的怎么好開展工作呢?符秀媚拉著一位老大娘在一張長凳上坐下,用文昌話與老大娘拉家常,老大娘問符秀媚是從哪來的,要到哪里去?符秀媚告訴老大娘“我們是從番(南洋)回來的。在番的人掛念家鄉,恨日本仔,捐錢、捐物,送我們回家鄉,同大家一齊打日本仔。儂的老家就在潭牛山崛村,有阿公阿婆,只是他們都在海口做生意,不在家。”

老大娘又問:“阿儂,日本仔打到番沒有?”符秀媚說:“打到了。”

這時哨子響了,服務團開始宣傳了。團員們又唱起了抗日救亡歌曲,抗日歌聲把群眾都吸引過來了,他們里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地圍起一個大圈圈。

歌聲一停,服務團的一位領導同志站在椅子上用文昌話開始演說,他向群眾介紹華僑服務團的來歷;組織和領導情況,把華僑怎樣救國,怎樣關心家鄉人民的抗日斗爭,如何發動和組織華僑服務團回鄉服務的經過都告訴大家。他激動地對群眾說:“我們是代表海外五十萬瓊崖華僑(當時的海外瓊僑人數)回來同大家一起抗日的,我們還要向海外僑胞宣傳家鄉人民堅持抗日的英雄事跡。”頓時,圍觀的群眾紛紛鼓掌。

這時輪到符秀媚演講了,只見她大大方方地用海南話說:“鄉親父老們,日本鬼子侵略我們的家園后,我們有多姐妹失去丈夫與孩子,我們有多少姐妹被奸淫污辱,我們有家回不得,我們有田種不了,我們該怎么辦?只有團結一致,同心協力,與日本鬼子斗爭到底,將日本鬼子趕出海南島,我們才能過上好日子。”她越講越激動,不知不覺地跨上凳子,舉手高喊:“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聽眾也跟著高呼,會場頓時活躍起來。這時她又唱起《松花江上》這首歌。當她唱到“流浪!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夠回到我那可愛的故鄉……”時,聲調深沉、悲憤,滿面淚水,群眾的情緒隨著歌聲起伏,男人低著頭,婦女們不斷用手擦淚,全場鴉雀無聲。不一會,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接著服務團的同志又演了《放下你的鞭子》的街頭戲。直到10時公坡炮樓的幾個偽軍得知后出來干預,符秀媚和服務團的同志才在群眾的掩護下離了公坡墟。

經過服務團的抗日救鄉宣傳,文東北一帶的群眾思想覺悟得到提高,抗日的熱情更加高漲。

1941年秋,瓊崖東北區抗日民主政府在瓊山縣咸來鄉舉辦民眾武裝干部訓練班,訓練班全體學員60多人,符秀媚因為表現出色,被服務團領導安排她參加訓練班。在培訓期間,符秀媚也經常遭受餓肚子的艱難境況,前線隊伍打勝仗時,學校環境稍好,早餐有時吃鹽粥,有時吃番薯,中餐、晚餐都吃米飯,有時還有一小塊肥豬肉和一些菜湯。環境惡劣的時候,訓練班就撤到山里,有時只能吃一兩個由米和番薯混捏成的飯團,有時一天只吃一碗或半碗稀粥,有時甚至整天都沒有吃的。在這樣危險、艱苦、困難的環境下,符秀媚和其他學員一樣,還是咬緊牙,堅持發奮學習。這個時候,符秀媚完全是一個優秀的抗日戰士了。

有一天,符秀媚和訓練班的一位女同志,奉命去海口購買藥品,這時候的海口已經被日軍徹底封鎖,到處設檢查崗,對進出人員嚴加盤查,符秀媚和那位女同志化妝成村姑,挑著番薯,被偽兵檢查后順利進入海口,她倆找到一間我地下黨的聯絡站,順利的將藥品弄到手。

這時,符秀媚才想起阿公阿婆,她依稀記得和堂藥店在得勝沙路,她和那位女冋志來到得勝沙時“和堂藥店”鋪面前,只見這里一片廢墟。只剩下殘垣斷壁,黑漆漆的灰燼鋪滿了地面。屋頂被燒毀,殘留著幾條桁桷,墻壁被熏黑,窗戶破碎,仿佛在向過往的人訴說著火災的慘烈。符秀媚問鄰居的一間雜貨鋪的老板,阿公阿婆去哪了?那位老婆告訴符秀媚,因和堂大公殺死了兩個日本兵,日本仔用火燒毀了酒店。聽說,大公和大婆逃難回文昌老家了。雖然找不到阿公和阿婆,但能知道阿公阿婆的下落,符秀媚心里踏實多了。傍晚,趁著夜幕,符秀媚和那位女同志,躲過敵人的崗哨,機智地將藥品帶岀HK市。

1941年底,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迅速占領南海周邊各地,導致瓊崖抗日部隊與外界的聯系中斷,海南的抗日游擊戰進入更加艱難的階段,僑援斷絕,瓊崖華僑回鄉服務團組織只好停止活動,服務團被迫解散之后,其成員大多加入了獨立隊,親赴前線抗日。少部分由集中活動轉為分散活動,符秀媚和符愛珍被分配到第四隊,主要負責寶芳、東閣鄉一帶的抗日宣傳工作。

一天,24歲的寶芳女交通員邢女花將符秀媚、符愛珍姐妹倆安排住在寶芳鄉六內村許三嫂家,當時,服務團的團員都是通過交通員的聯系找到住宿和開展工作的。邢女花是一個出色的交通員,為了幫助游擊隊抗日,于是便冒著生命危險,提上自己的竹籃,為游擊隊傳遞情報。在運送情報工作中,邢女花總是將情報和文件藏在竹籃里,然后通過精心偽裝,先后多次將絕密情報傳遞到了游擊隊手中,致使游擊隊能及時掌握敵情,不僅給予日偽軍以沉重打擊,同時還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自己的傷亡。而這當中,正是邢女花的情報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吃過晚飯,邢女花便帶符秀媚和符愛珍到甘團村做抗日宣傳工作,當村里的二十多位婦女都集中在一間瓦房里的時候,符秀媚針對婦女們的思想顧慮,談了日本占領我國東三省,占領臺灣后,人民當亡國奴的凄慘,分析了當前抗日形勢和前途。并說我們這一輩,不管多險多苦,都要齊心把日本鬼子趕回東洋去。符秀媚幾乎將這些日子來在華僑服務團和訓練班學到的東西全都用上了,而那些婦女聽了深受啟發,紛紛表示一定要投入與日本鬼子斗爭的浩蕩洪流中去。

一個星期過后,為了工作的需要,交通員邢女花又將符秀媚姐妹倆安排住進寶芳村一位姓雷的僑眷家里。

一天早上,符秀媚姐妹倆到了雷家,一位十歲的小姑娘從廚房里出來接待她倆。符秀媚從這位小姑娘口中了解到,她父母親都在南洋謀生。大哥雷佩甫,在縣城讀書,日本侵瓊后停學在家干農活;二哥在日本鬼子侵瓊前己下南洋了。現在家里只有她和大哥兩個人。

符秀媚問:“小妹,你和大哥怎么不下南洋?”

小姑娘回答說:“沒有人看家。”

符秀媚和小妹都是用文昌話交流的。文昌話已經成為符秀媚的日常用話。

符秀媚抬頭看看小妹的屋,是剛蓋不久的新屋,很寬敞,有走廊橫屋,有圍墻大門,就是還來不及添置家俱,看來是個小康之家。可能舍不得丟下這個家,才不下南洋吧!

就這樣,符秀媚姐妹倆在雷家住了下來,繼續對寶芳村的村民做抗日宣傳工作,時間久了,姐妹倆也變成雷家的親人了。

有一次,雷佩甫和村中一些青壯年被寶芳鄉偽維持會抓去升谷坡機場參加土地平整勞動,傍晚回來后,他將在升谷坡機場的所見所聞向符秀媚說了,他告訴符秀媚,升谷坡機場人山人海,至少有上千人,所有的民工都是日本鬼子從文昌各鄉村莊抓來的,自帶食物,早上坐鬼子軍車來,傍晚坐鬼子軍回去,不知累死病死了多少人。他還說,因為寶芳離升谷坡較近,沒有鬼子軍車來拉,只得走路去干活。他還對符秀媚說:“剛才回來路經過山崛村時,突然左腳盤被一條山竹青咬傷,幸得幾個放牛的小孩子看到后,將我扶到一個老醫生家,老人家先用將的小腿用繃帶綁住,接著用小刀在蛇咬的傷口劃上十字,然后擠出血。之后,采來草藥嚼爛后敷在傷口。已經平安無事了,真是神醫呀。”說著將蛇咬的左腳盤給符秀媚看。

雷佩甫一番不經意的話,仿佛像無數支針刺刺著符秀媚的耳膜,山崛村和老醫生的字眼,不時地在她的腦海里跳動,她急切地問:“老醫生是不是叫符和堂?”雷佩甫回答說:“不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孩子們都叫他大公。”

符秀媚高興地:“太好了,肯定是我阿公。”她對符愛珍說:“這些日子,姐姐只顧華僑服務團的工作,連到阿公阿婆都忘了。原打算完成這段工作任務后,才到HK市看看阿公阿婆,想不阿公阿婆已經回來了。”

雷佩甫莫名其妙地看著符秀媚,全然不知符秀媚與符和堂大公有著血濃于水的瓜葛。

為了早日與阿公阿婆團聚,符秀媚給華僑回鄉服務團領導寫了一封信,請求回到潭牛椰林鄉參加抗日,并通過交通員邢女花轉交她的信件。

雖然瓊崖華僑回鄉服務團已經停止活動,但分散活動的團員,仍然與組織保持著聯系。很快,符秀媚的請求得到組織的批準。

1942年5月的一天,寶芳鄉交通員邢女花將符秀媚和符愛珍帶到潭牛山崛村的山坡上后,才戀戀不舍地與符秀媚、符愛珍道別,畢竟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因為寶芳離潭牛不遠,邢女花不僅熟悉寶芳境內的村莊,她對潭牛的村莊也了如指掌,而山崛也是她經常光顧的地方。所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將符秀媚和符愛珍送到目的地。

這時候,符秀媚和符愛珍穿的是從泰國帶回的花衣服,因為若穿上服務團的服裝,怕路上遇到鬼子時容易被抓。

己是響午時分,火煉的太陽將符秀媚和符愛珍曬得大汗淋漓,只好在一棵海棠樹下歇息,符秀媚放下行李,放眼遠眺,但見逶迤連綿的紅土丘陵,一個又一個深凹下去的崛窿,那紅土崛窿,有的像張開的虎口,有的似睡臥的巨龍,遠遠望去,真有點陜北黃土高坡那種氣魄和恢宏。那高高的邊沿像是一條條的龍爪,“龍爪”上長滿了灌木林。這就是紅土拱。

紅土拱是怎樣形成的?傳說兩千多年前,文昌的縣府衙址原先就是考慮選在這里的,當時這里還是一馬平川,景色秀麗,是非常理想的風水寶地。如縣衙建在此,此地方就會物豐民富,人才輩出,不料此事被一壞官吏知道后,他害怕不利于封建統治,便乘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拿來一支鐵釬,偷偷扎在山坡“土龍”的眼睛上,“土龍”受刺后痛得就到打滾,翻騰起來的塵土,殷紅如血,彌天漫地,待“土龍”平靜下來的時候,山坡已是滿目瘡痍的窟窿了。由于山坡地質的被破壞,故縣府地址只好選定在現在文城的紫貝嶺。這傳說是否可信?沒有人去考證它。有人說,這是當年女媧補天時缺了石頭而從那里挖掘取土而留下的窟洞;有的說這是經過無數歲月變遷,地殼運動,雨水沖刷而形成。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有說服力,

當然,這個傳說,符秀媚不曾聽過,她只覺這片土地太奇特了,她從紅土拱的身上,體會到大自然的安靜祥和,依然可觸摸到紅土丘陵那律動不息的生命脈博。

這時,符愛珍對符秀媚說:“姐姐,快到家了吧,我都累壞了。”

符秀媚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椰林村莊:“剛才阿花姐說,前面就山崛村。應該錯不了。”

符愛珍說:“如果走錯路了怎么辦呀?”符秀媚說:“我們邊走邊問路吧。妹妹,你還記得媽媽教你的民謠嗎?”

符愛珍有氣沒力地說:“記得。”

符秀媚和符愛珍一齊唱了起來:

“一歲睡搖籃,兩歲下土行,年年生日儂長大,長大儂不忘搖籃……飼牛仔,肚不餓,吃到欏尼吃到欏,吃到粟子和磨丹,吃到赤蘭才知無……”

眼看時間不早了,姐妹倆提著行李,邊唱邊走下山坡,忽然,傳來一聲粗野的叫喊聲:“站住!”

姐妹倆提著行李,邊唱邊往山崛村方向走去。

忽然,背后傳來一聲粗野的叫喊聲:“站住!”

符秀媚、符愛珍回頭一看,只見一位五粗三短的漢子在吆喝她倆。他頭戴黑氈帽,身穿敞襟黑緞衣,腰間綁著一條白布帶,肩挎一支盒子槍,咧口斜眼,嘴上叼著一支香煙,雙手插腰,神氣十足,原來此人是黑三。他的身旁站著自衛兵張甲和王乙。

黑三走到符秀媚的跟前,趾高氣揚地用海南話問:“你倆是從哪里來,又準備到哪里去呀?”

符愛珍本能地躲到符秀媚的身后。

畢竟是在瓊崖華僑回鄉服務團呆過一段時間,并且曾經獨立在農村開展抗日宣傳活動,故鍛煉了符秀媚的膽量和提高了隨機應變能力,看到黑三那架勢,她就知道遇上漢奸了,只見她不慌不忙地用海南話回答:““我們姐妹倆是從泰國山芭回來的。”

黑三聳聳肩膀,瞇著眼睛說:“泰國山芭?我看八成是從五指山來的吧!”

張甲打量了符秀媚一番后,對黑三說:“隊長,她倆打扮得那么漂亮,又有那么好的洋箱,我看是從泰國回來的。”

王乙半信半疑,轉動眼珠子,說:“你們會說泰國話嗎?”

符秀媚一聽馬上用泰話罵了他們一句:“四腳八蹄。”

黑三、張甲、王乙聽了,都如鴨子聽雷,不知符秀媚在講的什么。

黑三踱了幾回方步,用半生不熟的日本話,學著日本人的腔調:“你的,良民證的有?”

符秀媚怔了一下,這時候,她才想起離開寶芳村時太勿忙而將良民證放在雷佩甫家里了,她暗中責怪自己的太意。只見她沉著應對,也用日本話對黑三說:“我不知道什么良民證,我和我妹是歸國華僑,這是護照!”符秀媚打開箱子,拿出一本護照交給黑三。

黑三想不到面前這個美女,既會講海南話,又會講泰國話,還會講日本話,肯定是從國外回來的。為了顯示他的威風,仍傲慢地接過一看,然后擲掉,用海南話說:“護照的不要,良民證大大的要。”

符愛珍撿起護照,交給符秀媚。

符秀媚接過護照,也用海南話說:“只有護照,難道護照不能證明我和妹妹的身份嗎?太蠻不講理了。”

黑三陰陽怪氣地說:“既然你們從泰國回來,一定帶回很多值錢的東西吧?”

符秀媚看到黑三的樣子,心想:這個狗漢奸肯定是想劫財擄色,憑著他們三個也不是我的對手,何況近身,他們的槍發揮不了作用。想到這里,她防備了起來并做好搏斗的準備。她心平氣靜地對黑三說:“我們家的火鋸廠已被壞人用火燒掉了,父母親也被大火燒死了,我們是走投無路才回老家的,真的沒有值錢的東西帶回。”

黑三詫異地說:“傻瓜才信你的話,番客番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接著命令道:“張甲,王乙,搜!”

在黑三的命令下,張甲打開箱子,箱子里除了符秀媚和符愛珍的衣服和一些花旗參、冬蟲草等一些補品外,便是符秀媚父母的遺像及道袍、陰陽八卦圖、《易經》、《算命術》等遺物了。

王乙從箱子中翻出兩包補品來,交給黑三,黑三接過一看,高興地說:“花旗參、冬蟲草,好東西,。”

張甲也從箱子里翻出一瓶藥丸來,對黑三說:“隊長,補丸。”

黑三高興地接過一看,但他不懂泰文,便問符秀媚:“這是啥丸?”

符秀媚冷漠地說:“這是梅毒克星。”

黑三一聽,那臉一下子陰了起來:“梅毒克星?”他將梅毒克星丟在地上。

王乙撿起梅毒克星交給符秀媚,陰陽怪氣地說:“你長得如花似玉,卻得了花柳病,是不是在泰國當妓女!”

符秀媚默不作聲,只白了王乙一眼。

張甲也怪聲怪氣地說:“有這種可能。”接著對黑三說:“隊長,箱子里沒有值錢的東西了,讓她倆走吧!”

黑三丟了煙頭,陰險地說:“放她走,說得那么容易,皇軍命令,要抓十個花姑娘當慰安婦。村子里的花姑娘全跑光了,今天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餓狼擒羊,豈能放生?押回升谷坡軍營!”

張甲上前附在黑三的耳邊說:“隊長,萬一她真的有梅毒怎么辦?”

黑三狡猾地說:“能夠交差就行,管它那么多。”

王乙擔憂地說:“隊長,我們知情不報,萬一小島太君因此而染上花柳病,那是死罪呀!”

黑三一聽,覺得王乙說的有道理,但他又不甘心,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嚅嚅地說:“這……”

這時張甲捂著肚子,說:“隊長,等一等!”

黑三不解地說:“還等什么?你不怕等來游擊隊嗎?”

張甲再捂著肚子,說:“我要拉肚子……”

黑三用腳一踢:“快去吧!”

張甲走開后,黑三蹲下,親自去翻箱子,一邊翻一邊說:“我就不信沒有值錢的東西。”他翻出道袍,然后拿起道袍好奇地問符秀媚:“這是什么?”

符秀媚回答說:“是我爸用過的道袍。”

黑三“嘿嘿”地干笑兩下,說:“你爸也做齋父公?”說著從道袍的衣袋里翻出了一個小布包,正要打開,符秀媚見狀,冷不防的從黑三的手中奪了過來。

黑三用盒子槍指著符秀媚,大聲吼道:“你交不交出來?”

符秀媚說:“不交!這是我的化妝品!”

黑三聽說是化妝品,便再不追問了,他繼續翻找,終于找到一部布包的照相機,說:“還說沒有值錢的東西?這個照相機還不值錢嗎?”說著準備拿出照相機。

這時不遠處傳來“咕,咕,咕”毛雞的叫聲。

黑三一聽,不由警覺起來,他放下照相機,對王乙說:“王乙,會不會是游擊隊的暗號?”

王乙說:“有可能。”

黑三舉著盒子槍,四處張望,然后又貓著身,躲進樹叢中探頭觀察。發現沒有異常后,又走到符秀媚的身邊,色迷迷地盯著符秀媚。

這時,叢林里傳來張甲的一聲慘叫:“哎喲,蛇咬了,哎喲……”

黑三對王乙說:“王乙,那小子被蛇咬了,你過去看看!”

王乙說聲:“是。”向叢林走去。

黑三走近符愛珍身邊,對符愛珍說:“你不會有花柳病吧?”說著用手去摸符愛珍的臉蛋,符愛珍一手打開,說:“放莊重點!”

黑三瞇著鼠眼,嬉皮笑臉地說:“莊重?要不是為太君抓慰安婦,你和你姐早就是我的枕上夢了……”

符秀媚故意說:“你不怕我們有梅毒?”

黑三流里流氣地說:“我不怕,你不是有梅毒克星嗎?”說著他欲動手調戲符愛珍:“你有梅毒,但你妹不會有梅毒吧,嘻,嘻,嘻……”

符秀媚一怒之下,狠狠地打了黑三一個耳光。

黑三暴跳起來,嚷道:“臭婊子,你敢打我?”說著一拳朝符秀媚打去,符秀媚躲開,順手一拉,黑三便摔了個狗吃屎。她本想上前去狠狠地踩上一腳,但看到黑三手里的盒子槍,便作罷。

這時黑三從地上站起來,舉起槍,惱火地吼叫著:“敢對老子動手,我斃……”,“斃”字還未吐出,“砰”的一聲,持槍的右手被擊中。

又是一聲槍響,黑三忍痛將盒子槍放進槍盒,落荒而逃。

黑三只顧逃命,盒子槍掉落在地全然不知。

這時一位秀俊的男子押著塞嘴縛手的張甲和王乙,從叢林中走了出來,他發現了黑三落荒而逃時丟下的盒子槍,便撿了起來。

符秀媚姐妹倆大吃一驚。

背著繳獲兩支長槍的男子,走近符秀媚姐、符愛珍身邊,親切地:“小妹,不要害怕!你倆是從哪里來又準備到哪里去的?”

符秀媚回答說:“我們姐妹倆是從泰國山芭回來的。謝謝大哥的救命之恩。”

男子問:“老家是哪個村的?”

符愛珍回答說:“山崛村!”

男子又問:“家里有什么親人?”

符秀媚說:“阿公符和堂,阿婆叫下吳大婆。”

男子高興地說:“原來是大公的孫女。”符秀媚驚喜地說:“大哥認識阿公阿婆?”

男子說:“我是你家的常客。”男子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椰林村莊,微微一笑:“那就是山崛村!”

面前這位秀俊的男子,符秀媚心里已經猜出幾分,此人肯定是游擊隊的同志。她本想對秀俊男子表明自己是瓊崖華僑回鄉服務團團員的身份,但想起團的紀律,她又什么都不說了。

男子神秘地說:“妹妹,快點回家看阿公阿婆吧!”

符秀媚深深一鞠躬:“謝謝大哥!”

男子笑笑說:“這是應該的。后會有期!”

符秀媚收拾好箱子,拉著符愛珍的手,向山崛村走去,頻頻回頭揮手致意,綠叢遮沒了她倆的身影……

符秀媚走后,秀俊男子解開王乙的繩子,拔出張甲的塞嘴布,對兩人訓話:“記住今天的事,不要再胡作非為。你們回家吧,不要再為日本鬼子賣命了,今后如果再見到你們和黑三在一起作惡,我這槍筒可不認人啦。”說著用二十響手槍敲著張甲的腦袋。張甲連連叩頭:“長官饒命,饒命。”

王乙也渾身哆嗦:“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男子說:“走吧!”

張甲剛跨出兩步,突然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王乙忙過去扶起他,問:“張甲,你怎么啦?”張甲痛苦地說:“蛇毒發作啦!”

王乙對秀俊男子說:“長官,不好了,張甲蛇毒發作了。”

秀俊男子走過去,蹲下,檢查一下張甲的傷口,然后從身子拔出一把小刀,接著在張甲的傷口劃了一個“十”字,并擠出了濃黑濃黑的血液。

秀俊男子抬起頭,突然發現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對張甲說:“你有救了!”

秀俊男子對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喊了一聲:“大公,快來,有人被蛇咬了!”

聽到喊聲,正在采集草藥的符和堂走了過來,他發現是張甲,便說:“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黑三的哼哈二將呀,你跟著黑三作惡多端,蛇咬了你,這叫做因果報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呀!”

張甲哭喪著臉:“符大公,我是被迫當自衛兵的,你是醫生,卻見死不救,你的醫德哪去了?”

符和堂面色凝重地說:“跟你這種人還講什么醫德?蛇咬得著眼。”

張甲拉著秀俊男子哭求道:“長官,行行好吧,求你與大公講講情救我一把吧。”

秀俊男子心和氣靜地說:“只要你同意懸崖勒馬,我可以和大公講講情。”

張甲叩頭:“一定,一定。”

秀俊男子對符和堂說:“大公,急難救人,一善可當百善。你就救他一下吧。”

大公一聽,連看都不看張甲一眼,“哼”的一聲走了。

張甲嚎哭了起來:“我死定啦!我死定啦!”

其實,這是符和堂故意嚇唬張甲的,不一會,他回來了,手中拿著一把蛇草藥,他將蛇草藥放進嘴中嚼爛,然后將嚼爛的蛇草藥敷在張甲的傷口上。他對張甲說:“這下有醫德了吧?”

張甲破涕為笑:“這還差不多。”

符和堂對張甲說:“我不僅要救你的生命,還要救你的靈魂,你呀,莫以惡小而為之,莫以善小而不為。”

張甲連連點頭:“大公說得對,以后我聽大公的。”

秀俊男子把大公拉在一旁,悄悄地對大公說:“大公,我想讓張甲和王乙回去繼續跟著黑三干,這是很好的內線,你覺得怎樣?”符和堂說:“這主意很好,我去跟他們說說。”秀俊男子說:“好的。”

符和堂走到張甲的身邊,一邊包扎張甲的傷口,一邊對張甲和王乙說:“你倆真的下決心改惡從善了?”

張甲和王乙幾乎同時地:“我對天發誓!”“做不到,雷炸電劈!”

符和堂笑著說:“那好,你們回去繼續跟著黑三干,今后黑三那邊有什么行動,你們要及時地告訴我。”

張甲和王乙連連應承:“好的!”“一定!”

秀俊男子退出步槍和盒子槍槍膛中的子彈,然后將槍支交給張甲和王乙,說:“張甲,這是黑三的盒子槍,你交給他,暫留他一條狗命,他會因此而感激你們,對你們以后的事有利。”

張甲:“好!”

張甲在王乙的挽扶下一拐一拐地走了。

待張甲和王乙走遠后,秀俊男子才對符和堂說:“大公,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符和堂大惑不解地問:“什么好消息?”秀俊男子淡淡一笑:“你的兩個孫女從泰國回來了。”

符和堂以為是人老了聽錯了:“不會吧,如果是她們,怎么事先沒有一封信?”

秀俊男子說:“我剛才遇上了她們,這還會假。”

符和堂高興地說:“好的,我現在就回去。”說著消失在樹叢中。

山坡上只留下秀俊男子矯健的身影。其實,這個男子不是別人,而是女扮男裝的邢毓嵐。邢毓嵐繼續在山坡叢林中探聽敵情。

叢林中傳來兩聲“咕,咕”的毛雞聲……

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姐妹歸里遇漢奸,漢奸又逢英雄漢。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努力碼字中
主站蜘蛛池模板: 泰来县| 广饶县| 洪江市| 长岛县| 丹巴县| 绥中县| 永昌县| 阿城市| 日照市| 乐业县| 柳林县| 涟水县| 淮南市| 安阳县| 吴川市| 高清| 都江堰市| 松桃| 沙田区| 略阳县| 广东省| 喀喇沁旗| 宣城市| 正蓝旗| 长葛市| 乌兰浩特市| 自治县| 临清市| 牡丹江市| 司法| 阿拉善右旗| 商城县| 甘德县| 双城市| 莱阳市| 达拉特旗| 郸城县| 阿瓦提县| 应用必备| 榕江县| 乌什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