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白臉紅心出入敵營
同心敵愾端敵狗窩
符和堂見是邢毓嵐和符秀媚,說:“原來是你們倆呀,阿公以為是漢奸在跟蹤呢。”邢毓嵐說:“我們一直在炮樓的外圍跟蹤著。阿公,看到阿公從炮樓里出來,我們懸在心上的石頭才放下啊!”
符和堂說:“阿公這把骨頭硬著呢,日本鬼子啃不下的。”說著將與小島交鋒和黑三試藥的經過說了一遍。
符秀媚聽了說:“阿公真行。”
邢毓嵐、符秀媚、符和堂朝著山崛村走去。
路上,符和堂對邢毓嵐、符秀媚說:“阿四生小孩啦!”
符秀媚一聽,驚訝地說:“崖哥在泰國,她怎么懷孕生小孩了?”
還是邢毓嵐頭腦反應快,她說:“肯定是小島的種!”
符和堂說:“阿四叫我抱出來送給人,誰會要呀?”
邢毓嵐說:“按照日本鬼子的規矩,誰肚子大,一概殺死,而唯獨留下海北四,會不會她被鬼子收買了呢?”
符秀媚沉思了一會兒,說:“不會吧,也許小島會認為,殺死四姐就等于殺自己的親生骨肉,因此才手下留情。”
邢毓嵐說:“也許吧!”
這時,符和堂對符秀媚和邢毓嵐說:“據點又來了一個翻譯官,生得斯斯文文,講的文昌話相當正,應該是文昌人,姓張,不知叫啥名。”
邢毓嵐問:“多大了?”符和堂說:“約二十八九歲。”
符秀媚急問:“會不會是張孝日?”
符和堂說:“不知道。哎呀,人老糊涂了,我多問一句就行了。”
符秀媚不解地說:“如果是他應該認得阿公才對呀?為什么不認阿公?”
邢毓嵐說:“他做賊心虛,敢認阿公嗎?阿公不認得他,他暗暗高興啦!”
符秀媚:“只要他在升谷坡,總有一天會證實是不是張孝日的。”
他們邊走邊聊,不一會兒便到山崛村了,下吳大婆見到符和堂回來,立即將煮好的中藥交給符和堂喝,符和堂接過,喝了,說:“我不是說回來藥還溫的,果然如此。”
這時,符翅宜和邢力波、符之明、林道興也來到符和堂家。
符翅宜召集大家開個小會,研究如何與敵斗爭的有關事宜。
符翅宜說:“我們對升谷坡機場的騷擾,讓日寇惶惶不安,他們瘋狂地剔抉、清剿,繼續實施殘酷的三光政策,喝令民工把升谷坡周邊的茅草都割掉了,這對于我們下一步的襲擊帶來很大的困難。尤其是那些漢奸,幫助日軍大肆殘害我抗日軍民。如邢保亭,盡管他作惡多端,但趁他被日軍降為偽維持會副會長時,我們還是希望他改邪歸正,戴罪立功,回到抗日的革命隊伍中來。因此,通過各種方法對他進行教育和引導,但他仍無改悔之意。我們只好動員了他的父親來說服他,當他父親在炮樓下規勸他時,他卻大罵父親。邢保亭認賊作父、不認親生父親的可恥行為,群眾恨之入骨,嗤之以鼻,不殺這個狗漢奸,不足民憤。”
邢毓嵐:“自從那次帶日本鬼子掃蕩坡頭村,殺害陳雪娟后,害怕姜尚楓報復,邢保亭一直躲升谷坡機場據點的炮樓里。要除掉他比較困難,不能強攻,只能智取。”
邢力波問:“怎樣智取?”
邢毓嵐說:“就是內應外合。首先必須找個內線,隨時掌握陳保亭的行蹤。”
符之明:“我舅舅剛好在邢保亭住的那幢炮樓當廚工,我可以以送柴的名義與他聯系。”
符翅宜說:“我贊成。但外合怎么辦?”
邢毓嵐說:“由政工隊組成一個臨時行動小組來執行這個任務。由我帶隊。”
就這樣除奸方案確定了下來。
一天清晨,灰白的霧氣籠罩了譚牛墟,雖然日軍統治下的譚牛墟沒有昔日的熱鬧,并改為隔日為大集日。這天正是譚牛墟的大集日,邢毓嵐等人一大早按計劃來到譚牛墟,鉆進一間臨街的閑屋,扒在窗口觀察著街上的動靜。
“嘿!隊長,你說邢保亭這個漢奸今兒能出來嗎?”隊員潘在為問。
“應該會出,符之明舅舅提供的情報應該準確。”隊員李欣榮搶著回答。
“他要不下來呢?”潘在為說。
“咳!他要不下來,我的屁股你隨便踢。”李欣榮說道。
李欣榮和潘在為在議論。
邢毓嵐:“還早呢,讓時間來證明吧!”
直到十點多鐘,街上才逐漸熱鬧起來。
女扮男裝的邢毓嵐戴一頂瓜皮小帽盔兒,身穿黑色綢子馬褂兒,挺胸疊肚地一走三晃蕩,很像一個公子哥兒;旁邊的李欣榮頭戴深灰色禮帽,一身商人打扮,肩上的扁擔挑著兩只大皮箱;后邊不遠的地方符之明扣了一頂舊氈帽,一雙露出腳趾頭的破布鞋趿拉著,肩上挎著盛了韭菜的筐子;再后面是幾個農民模樣的趕集人緊跟著。
快到晌午了,太陽像個火球熏烤著人們。
“怎么還沒影兒呢?難道內線提供給符之明的情報不準……”邢毓嵐不由犯疑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肩背褡褳、頂著破草帽的人走近邢毓嵐低聲說:“東南方向來了!”
邢毓嵐一看,果然有個身穿長衫,頭戴白邊黑色禮帽,略顯肥胖的人朝這邊走來。
不錯,正是漢奸邢保亭!
邢毓嵐對邢保亭并不陌生,她向旁邊的李欣榮遞了個眼色,李欣榮就悄悄地繞到了邢保亭的背后,其余幾個人也做好了準備,眼角里都瞅著邢毓嵐。
此時,邢保亭看看身邊沒有什么異常后,來到一處最熱鬧的人群里,因為有人在這里叫賣山豬肉,引起村民們的圍觀,邢保亭也擠了進去。
邢毓嵐見時機已到,立刻抬起右手去摸自己的耳朵。這個動作就像一個總攻令,李欣榮放下扁擔快步上前,把邢保亭死死地摟住,奪了他的手槍。當這個漢奸開始覺醒的時候,雙手已被反綁起來,并在他身上披了一件大褂,從外表看就像是一個人倒背著手一樣。
“不許出聲,放老實點,跟前面那個挑擔的商人走,不然就打死你!”邢毓嵐的手槍頂在漢奸的腰眼兒上,低低的聲音命令著。
邢保亭早被眼前的陣勢嚇得魂不附體了,褲子也尿濕了。只好乖乖地跟著他們離開譚牛墟直奔預定地點——玉山村。
到了玉山村坡上的一個墳墓前才停下來,原來這是陳雪娟的墓。
經過一番審訊后,邢保亭卻頑固到底,一字不供日軍的情況。于是,椰林鄉政府和政工隊,決定在陳雪娟墓前處決邢保亭,以告慰陳雪娟的在天之靈。
“叭叭——”隨著清脆的槍聲,這個民族敗類、死不改悔的漢奸邢保亭被槍決了。
邢保亭被槍決后,政工隊將他的尸體丟在升谷坡南邊那幢炮樓附近。
第二天,敵人發現了邢保亭的尸體,幾天嚇得不敢出來。姜尚楓得知后倍受鼓舞,他由衷的感謝政工隊幫他報了仇,解了心頭之恨,因為他曾多次跟蹤邢保亭,想一刀結束他的狗命,可是他身邊總是有鬼子或自衛兵保護著他,沒有機會下手。時下,政工隊將他除了,說明政工隊人多力量大。這時,他產生了加入政工隊的念頭,受盡凌辱的人民群眾心花怒放……。
邢保亭死后不久,小島命令黑三物色譚牛偽維持會會長人選,這讓黑三犯難了。
一天早上,林道興正往大桐村幫人做齋的時候,路上,突然遇到帶領日本鬼子下村掃蕩歸來的黑三。
林道興見到黑三迎面而來,準備躲進樹林中,但來不及了。
黑三見是林道興:“原來是老同學,你去哪呀?”
林道興:“準備去大桐村做老業。”
黑三:“這年頭,還有人請你這個齋白公做齋?”
林道興:“少了,偶爾有人請。”
黑三突然來了靈感,面前這個林道興不正是維持會的最佳人選嗎?真是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對林道興說:“別做齋父公了,跟我干吧,給你椰林維持會會長當當,包你榮華富貴,享受清福。”
林道興:“看命卜卦,看風水,行行醫可以,維持會會長擔當不起。”
黑三:“有什么難的,有我這個同學,怕什么。”
其實,這正中林道興的下懷,鄉政府曾經研究過自己當偽維持會會長的問題,這樣混在敵人的身邊,對開展打擊敵人的行動有利。林道興仍裝為難的樣子。他故意說:“皇軍又不認識我,怎么會讓我當維持會會長呢?”
黑三:“小島太君最信任的人就是我,我推薦的人他百分之百的放心,百分之千的信任。”
林道興:“難道你不怕我是共產黨。”
黑三:“共產黨討厭看命卜卦的人,你的情況我還不了解嗎!跟我干吧,打銅吃銅,打鐵吃鐵,有我飽的,不會讓你餓!”
林道興點點頭。
黑三:“我現在就帶你去向小島太君報到。”
林道興:“我這身打扮行嗎?會不會嚇著小島?”
黑三:“不會,說不定他還喜歡你的道袍呢!”
林道興對黑三說:“老同學,你是小島太君的得力干將,你要多多的關照我。”
黑三帶著林道興來到升谷坡機場里的指揮塔門口,放哨的日本仔攔住了黑三,黑三拿出證件,林道興也拿出良民證。
哨兵放行。
黑三將林道興帶進小島的辦公室。
上到二樓,黑三用海南話說:“報告太君,小的想推薦這位老同學擔任潭牛維持會會長,他名叫林道興。”
小島打量了一番林道興,目光最后定格在道袍上,用閩南話說:“你同意當譚牛維持會會長?”
林道興用海南話說:“是的,報告太君,小的準備唱道場,路上遇到了隊長,他推薦本人當維持會會長,本人同意了。”
小島說:“這么說,你會算命卜卦?”
林道興說:“會一點。”
小島對林道興說:“你來看看我的相,算算我的命運和前程。”
林道興對小島審視了一番后,卻用日本話對小島說:“眼睛大大,生來做官命。太君本是文官相,但卻當武官用,陰差陽錯。太君印堂浸晦氣,失靈光,易躁動,孤芳自賞。不過,有紅日保駕,特別是人中的防風林,可是美好前程的象征。太君,說出你的生辰八字。”
小島一聽,吃了一驚,他問林道興:“你怎么會講日本話?”
林道興回答道:”我曾云游江西的廬山廟寺,在竭拜江蘇的寒山寺時,在哪里認識了一個日本僧人,相處兩年的日子里,他教我日本話,所以懂一點點。”
聽林道興一口流利的日本話,小島一下子拉近了與林道興的距離,高興地說:“太好了,至少我們今后交流就沒有任何障礙了。”接著報了生辰八字:一九一三年七月初一日午時出生。
林道興屈著手指一算,說:“太君生于甲寅年,為水命人,生肖屬虎,生于壬申月,為猴日,庚戍日為狗日,壬午的馬,八字四柱為甲寅、壬申、庚戍、壬午,四柱全陰為出家八字。命中克父母,遠離家鄉之格,虎猴沖年月,沖逢沖,必與雙親沖散。水命人見南方火,兇象,故人在東南方不可輕舉妄動,如能安分守紀,可有造化。”
小島說:“大東亞共榮,重任在肩,豈能貪生怕死。”
林道興說:“山川異域,風月同天,不管是誰,從什么地方來,到什么地方去,都會各得其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小島說:“不,人定勝天!一輪紅日永照乾坤!大日本是不可戰勝的。中國人為什么像小腳女人走路,就是受束縛太多。從今天起,你就要放開手腳為皇軍效勞。”
林道興:“是!”
林道興這一招,倒讓黑三開了眼界,過去只聽說林道興是個道士善于齋事,想不到他算命也有一手。
他和林道興下樓時,對林道興說:“老同學,我真的不知道你會講日本話,你太厲害了,今后你要多教教我日本話。另外,什么時候也幫我算一下命?”
林道興說:“腳小趾長過腳拇趾,自己欲吃自己乞討。你命中注定你自己出毛自己遮寒。”
黑三說:“人吃人才調,雞吃雞腳爪。沒有才調怎么乞討呀!”
林道興說:“你過謙了,你現在不是混得好好的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用乞討也有吃的呀!”
黑三得意地說:“你說得太對了。”
兩人走出辦公室時,迎面遇見了張孝日。
黑三點頭哈腰地對張孝日說:“張先生,你好!”
黑三將張孝日介紹給林道興:“這是小島太君的同學張孝日先生。”
林道興客氣地和張孝日握了手:“認識張先生真高興。”
這時黑三又將林道興介紹給張孝日:“這是剛走馬上任的潭牛維持會林會長。”
本來,林道興與符氣仕交情甚深,且是符氣仕的師傅,與張懷仁也是朋友,但由于當時張孝日離開海南時才十歲,他不可能記得林道興,而林道興也認不出張孝日。
張孝日看見林道興穿著道袍,手拿拂塵,便好奇地問:“林會長,你是道士?”
林道興說:“混口飯吃罷了。”張孝日喜出望外地說:“我正要找你這樣的道士呢。”
林道興一聽,便問:“有事嗎?”
張孝日對林道興說:“來,到我宿舍去,我和你聊聊。”
這時,一個自衛兵跑步來到黑三的身邊,對黑三耳語幾句。
黑三對林道興和張孝日說:“你倆聊,我辦事去啦!”
張孝日將林道興帶進宿舍。他對林道興說:“我是本地人,我的父母親在泰國山芭被一場大火吞嚙了生命,我想按家鄉的風俗,做一場齋事,就是做齋,超度亡靈,讓他們兩老魂歸故里,為子女的也算盡一份孝心了。”
林道興說:“你今天遇到我,算是你有運了,做齋事唱道場,我比較在行。”
張孝日高興地說:“那太好了。”
林道興說:“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愿意效勞,大概什么時候?”
張孝日說:“現在還沒有定,具體時間由我在鄉下的叔叔定,一切由他料理。日子定下來后,我再告訴你。”
林道興說:“好的,你家在哪個村?”張孝日回答說:“山海村。”
林道興說:“我胞弟也在泰國山芭幫人打工,他叫林道崖,不知道你認識他否?”
張孝日說:“不但認識,而且很熟,他是我的鄰居,道崖兄是個老實人,只是頭腦簡單點,不會賺錢。”
林道興說:“主要是家窮,沒有讀多少書,先天不足。”
張孝日高興地說:“你就是道興兄?”
林道興點點頭:“是的。”
張孝日說:“不僅道崖兄常提起你,家父也常念叨你昵?我小時候對你的印象不太深,所以一見面認不岀來。”
林道興問:“你父親是誰?”
張孝日回答說:“張懷仁。”
林道興說:“真是無巧不成書,你家父與我有多年交情了,他是個好人啊,命遭不惻,遺憾,遺憾!你老家的屋畫都是我畫的。”張孝日說:“我家門樓正中鏡面墻上的椰子樹是興兄的妙手丹青?畫得太美了。”
林道興:“班門弄斧,獻丑了。”
兩個人越聊越投機。
張孝日對林道興說:“興哥博學多才,請受無才小弟一拜。”
林道興擺擺手:“豈敢,豈敢,張老弟今后能記得我這個鄉民就算三生有幸了。”
張孝日說:“結交貴相知,何必論尊卑,興哥不必拘泥客套,咱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林道興問:“張老弟,你住此?你是日本人的翻譯?”
張孝日解釋說:“興哥請勿誤會,日軍長官小島與小弟是日本的同班同學,因而有些交情,小弟回國后,不期而遇,小島再三邀請,盛情難卻。這段時間,鄉下很亂,為了安全起見,小島讓小弟暫時住在這里,他要小弟當他的翻譯,小弟不干,整天無所事事,煩悶極了。”
林道興說:“這些年來,我苦鉆《易經》,胸中裝太極,腹里藏乾坤,自以為天地分界,陰陽分明,可是如今天犬發瘋要吞日月,攪得天昏地暗,讓人不安啊!”
張孝日說:“小弟在日本留學幾年,天天聽什么王道樂土,說什么日本天皇的共榮共存主張,與中國老子天人合一和諧共生的思想不謀而合,但什么是王道,什么是霸道,也無法弄清了,這是小弟人生的一種悲哀啊!”
林道興說:“張老弟,在這混濁不清的年代里,你還是盡快擺脫日本人的糾纏為好,不然的話,萬一落入日本人圈套……”
張孝日問:“什么圈套?”
林道興說:“日本人現在這里修建軍用機場,這決不是一時的戰略需要,而是一個蓄慮已久的陰謀。看來,中日之間將是你死我活的一場惡戰,日本人對中國人將不惜手段啊!弄不好,你會成為日本人利用的工具呢!”
張孝日說:“出污泥而不染,日本人還動員小弟當日本兵,當翻譯,本人嚴詞拒絕了。就大東亞共榮的問題,小弟還曾與日本人舌戰過呢!”
林道興說:“這時候與日本人舌戰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唯一的出路是槍戰!”
張孝日說:“槍戰?我不懂,那是共產黨與日本人的事,與小弟無關。”
林道興說:“每個人都不可能成為旁觀者啊!好之為之吧!”
張孝日說:“明人一言,勝讀詩書。今日認識興哥,真的不枉此生啊!”
兩個人就這樣越聊越投機,都有一種相識恨晚的感覺。就在這時,林道興突然想起符秀媚講過張孝日勾結日本浪人火燒火鋸廠的事來,他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張老弟,恕我冒昧,據我所知,你家和秀媚家一直關系密切,情如手足,為什么秀媚懷疑你勾結日本狼人火燒她家的火鋸廠?”
張孝日對林道興說:“興哥,我告訴你,我這次從泰國回來,一是做齋父母;二是向秀媚說明我是清白的,完全是一場誤會。”然后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經過向林道興作了介紹。
林道興聽張孝日這么一說,倒同情起張孝日來,他感到張孝日是一個有修養的人,起碼孝敬父母這一點就難能可貴,何況他在據點只是暫時寄宿,并不是日本鬼子的翻譯。憑直覺,他認為張孝日不像壞人。但人心深過海底,很難說。想到這里,林道興只是禮貌地對張孝日說:“我是局外人,對此沒有發言權。”
張孝日說:“你老弟在泰國,終有一日他會明白的。”
林道興說:“但愿如此!”
張孝日懇求道:“興哥,攜人攜過溪,幫人幫到底,你就幫我完成做齋事的心愿好嗎?”
林道興說:“看在你父親和我是老朋友的份上,我就幫你一把吧。”
張孝日:“太感謝了!”他接著問:“興哥,你知道秀媚現在在哪里嗎?我想見見她。”
林道興:“她現在山崛村和她阿公阿婆在一起。但目前,她對你的誤會已經很深,現在找她不是時候。”
張孝日:“說的有道理。那只能順其自然了。”
林道興與張孝日聊天時講的都是海南話,他和道別后便回出崛村了。他在符和堂家將情況向符翅宜和邢毓嵐作了匯報。
符翅宜想不到這么快就落實上次討論的計劃,他對林道興說:“道興,你這次是和真鬼打交道了,要拿出你的真本事來。”
林道興說:“我有法術治真鬼。”
邢毓嵐:“小島奸滑陰險,要格外小心。”
林道興:“會的。我雖然是黑三推薦當維持會會長的,但小島肯定會考驗我對他的忠誠,所以我想真向小島報告咱們鄉政府和改工隊活動的地點,讓小島帶兵襲擊,希望你們支持。”
符翅宜:“這個注意好。”
邢毓嵐:“我們全力配合,但要提前撤退,不能與鬼子正面交鋒,我們不能因此而吃大虧。”
爾后,林道興找到符秀媚、符愛珍、符和堂,一五一十的將與張孝日相遇聊天的經過作了介紹。
林道興說:“張孝日說,這次回來的目的一是給父母招忘魂,叫我做齋。我己答應他了。二是找秀媚,解釋他是清白的。希望秀媚不要誤會他。憑我感覺,他應該不是壞人。”
符和堂:“孝日斯斯文文,像個書呆子。但他現在當鬼子的翻譯,為日本人做事,當漢奸,憑這一點說明他不是好人。”
對此,林道興作了說明,他說:“孝日說小島是他在日本留學時的同學,這次是暫時住在炮樓的,今后就住在山海村的老家。”
符秀媚:“在沒有得到泰國警方破案得出結論之前,我是不會與孝日見面的。”
符和堂:“小島已經翻譯官,且他又懂閩南話,不需要翻譯也是可以的。而他偏偏叫孝日當他的翻譯官,其目的是什么?我們難于促摸透。”
林道興:“我還有機會與張孝日接觸,我會進一步了解小島目的的。”
符和堂:“好的。”
為取得小島和日軍小隊長的信任,林道興施展了自己八面玲瓏的手腕,特別是發揮會講日本話的優勢,他干脆常住譚牛維持會辦公室,想方設法接近升谷坡機場據點的日軍幾個小隊長,當他們帶兵下村掃蕩歸來,路經譚牛墟時,林道興總是主動用日本話請他們到維持會辦公室里喝茶,殺雞宰羊,盛宴招待。這讓幾個小隊長與林道興交上了朋友。林道興與鬼子混熟后,有時還叫村民擔上一些雞蛋魚肉之類的食品,在日軍小頭目帶領下,送進升谷坡機場據點,招待小島等人。見到哨兵一類的小鬼子,林道興總要上前用日本話打招呼:“太君辛苦。”遞上一包煙或一瓶酒。
那些小頭目們,每次在維持會辦公室喝得醉醺醺時,總是拍著林道興的的肩膀:“林會長,你的,我的兄弟,大大的朋友。”
林道興:“不敢、不敢,太君們遠道而來,是客人,我們招待,應該的、應該的。”
后來,林道興出入敵人據點,哨兵也不檢查。他處處留心日軍動向,向椰林鄉政府和政工隊傳送了許多寶貴情報。
從風水的角度來看,海南島的地形像一只金龜面朝東北,文昌位于海南島的東北角,恰似高高昂起的龜首,仿佛自誕生起就被賦予了探索蒼穹的使命。它遙望著遠方,目光穿越海天,像是在追尋歷史的足跡,又好似在展望未來的曙光。不幸的是,這么美麗的風水寶地卻被日寇鐵蹄踐踏了。日軍為了充實建設升谷坡機場力量,從國內招募士兵,源源不斷地派駐升谷坡機場據點。一天,升谷坡機場外圍炮樓來了一位小隊長,名叫本田太郎。本田太郎不是在泰國嗎?怎么來海南了?原來,當年日本軍國主義的思想在全國推廣,使得人們對于戰爭的狂熱到了極點。在這種情況下,日本政府為了支持其侵略行徑,強行在其國內征了許多日本青年入伍,而在東南亞等國家的日本青年必須回國應征,否則格殺匆論。
而在泰國的本田太郎也逃脫不了這種命運。他被家人通知返回日本,然后應征入伍,先在廣東,后轉海南黃流機場,再被派來升谷坡機場,小島任命他為小隊長,主要負責帶隊巡邏升谷坡機場施工工地,防止游擊隊襲擊。他手下的幾個浪人也應征入伍,一起來到升谷坡機場,成為他的兵,每天跟隨其左右。讓他想不到的是,竟然在食堂吃飯時遇上了張孝日,他知道張孝日看過報紙后可能懷疑他,但不會識破他,為了試探他的態度,本田太郎主動與張孝日搭訕:“張公子,你怎么也在這里?”
張孝日見是本田太郎,想起父母和符秀媚父母葬身火海的情景,想起符秀媚的誤解,想起泰國報紙的報道,不由怒從心頭起,恨不得上去砍他一刀。然而,這里畢竟是日本人的天下,本田太郎又是武士道浪人,自己哪里是他對手,不能拿雞蛋去碰石頭。他又轉念一想,如果火鋸廠是本田太郎放火燒的,為什么又要帶領幾個日本浪人幫助看護自己的火鋸廠?有一次,幾個山賊企圖用火燒自己的火鋸
本田太郎下意識地推開張孝日的手:“我們什么時候燒火鋸廠了?你在現場見到我了嗎?”
張孝日;“沒有。那你為什么讓記者報道我勾結你火燒鋸柴
本田太郎:“記者亂寫我怎么能去制止他們。你家的火鋸廠差點被山賊所燒,是誰打走了山賊的。忘恩負義的家伙。”
張孝日一聽,覺得有道理,他對本田太郎說:“對不起,錯怪你了。”
本田太郎哈哈大笑:“張公子,我永遠是你的好朋友。”這時,本田太郎發現剛才的問話,張孝日還不作答,便又問:”張公子,你為什么在這里?”
張孝日答道:“我是從泰國回來給父母做齋的,小島兄是我在日本留學時同學。他叫我暫住這里。”
一聽說是小島同學,本田太郎立即巴結張孝日,他說:“張公子,以后要在小島長官面前美言我幾句。改天我請你喝一杯。”
張孝日:“不同道,不與同謀之。各自安好。”
有一次,林道興以給本田太郎接風洗塵的名義,殺文昌雞,請本田太郎到譚牛墟維持會辦公室喝一杯,本田太郎硬拉上張孝日陪伴,張孝日無法推辭,只好陪同。第一次嘗到文昌雞,本田太郎贊無絕口,于是酒興起,一杯接一杯,他硬叫張孝日陪喝,張孝日也喝醉了。這時,一個從升谷坡機場方向跑來的日子仔,走到本田太郎面前,對本田太郎說:“隊長,小島長官叫你馬上到他辦公室。”
本田太郎:“好,現在就回去。”他醉意朦朧地扶著張孝日,步出辦公室。
這一幕卻被裝成老太婆的邢毓嵐看到了,符秀媚對邢毓嵐說:“那個鬼子叫本田太郎,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我和他過招過,我懷疑張孝日與他勾結做案,今天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我要斃他倆。”說著一手想撥邢毓嵐藏在腰間的槍。
邢毓嵐:“你要干什么?不能亂來。”
符秀媚:“我要報仇!”
邢毓嵐:“現在還不是報仇的時候。有的是機會。”
這時,林道興出來給本田太郎和張孝日送行。
考慮林道興的安全,邢毓嵐和符秀媚沒有上去與林道興打招呼,而是悄悄的走開,回蘭育山政工隊駐地了。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殺,政工隊經常在山間與敵周旋,天當房地當床,露宿山洞或野外,弄點兒草在地上一鋪,就當臨時棲息之地了,餓了幾頓沒飯吃是常有的事。休息時,根本不能脫衣服,有時剛躺下,敵人就追來了,大家爬起來就跑。跑得身上濕漉漉的。由于長時間不脫衣服,滿身是虱子,既是睡的鋪草上也到處是虱子。這支小小的抗日武裝,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頑強地與日軍和自衛隊搏斗著,在游擊戰術的指導下,逐漸發展壯大著。
有一次,升谷坡機場外圍碉堡的小分隊隊長岡田義雄帶著幾個士兵在譚牛墟搶劫,林道興見狀便請他們到維持會,殺文昌雞招待。岡田義雄兩碗酒下肚,林道興要再敬他一碗,岡田義雄忙推開酒碗,說:“會長大人,今天不能喝了,等消滅了蘭育山的土八路,再來喝個痛快。”
林道興聽后,心里一驚。因為不久前政工隊剛集中100名政工隊隊員在蘭育山進行軍訓,幾十條槍,還遠不是日軍的對手。為了進一步摸清情況,他又倒了一碗酒,雙手遞到岡田義雄嘴邊:
“隊長,你每次來都喝得盡興,五碗不醉,今天只喝兩碗,這不是看不起我嗎?”
岡田義雄接過酒碗,又“咕嘟”了一大口:“會長,今天真不能再喝了,馬上要開會,半夜就出發。”說完,撕下一條雞腿,帶著士兵匆匆離去。
林道興連忙動身趕往蘭育山,向邢毓嵐反映了這一情況。政工隊得到消息后,立即轉移了。
第二天,一個中隊的日軍在拂曉前就趕到了蘭育山,連“土八路”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這天,林道興又擔著食物,來找小島。一番奉承話之后,林道興拿出一瓶雷公馬酒交給小島,說:“這酒是雷公馬酒,其功效能通經活絡,補腎壯陽。”
小島接過,打開瓶蓋,呷了幾口:“好酒,好酒。”
林道興說:“此酒雖然土法浸泡,但有后勁。太君,現在游擊隊太厲害了,我盡心盡意給皇軍辦事,他們對我恨之入骨,我的小命難保。”接著掏出一封政工隊的“警告信”交給小島,小島懂中文,他看后說:“林會長害怕的不要,你是皇軍大大的朋友,你忠心為我們辦事,大日本皇軍不會虧待你。有什么要求,你盡管說吧。”
林道興提出了為配合皇軍維護治安,組建保安隊的要求,五個人就夠了。小島同意了他的請求,說:“從黑三自衛隊中挑幾個人就可以了。”
林道興:“不妥,自衛隊的人習慣聽黑三的,他們不會聽從我指揮。”
小島:“那你回去招聘幾個對皇軍大大忠心的人當保丁,皇軍給配備武器。”
此后,幾名政工隊員以保丁身份,公開留在維持會辦公室。他們每天頂替日軍在外圍巡邏。有時候深夜在野外打一陣槍,放幾個炮,然后向設在街道外的鬼子炮樓跑去,朝從炮樓里追出來鬼子高喊“太君,我們打跑了來偷襲的游擊隊。”和鬼子會合后,聽他們講述了“戰斗”經過,敵人信以為真,還給他們補充了彈藥。
林道興經常帶著“保丁”們多次進行這樣的演習。后來鬼子們晚上聽到野外的槍聲,再也不需追出炮樓,只等保丁前來報信,夸獎一番,送他們一些子彈,安心睡覺。當然,據點周圍再也沒有游擊隊來襲擾了。
有林道興作內線,椰林鄉政府和政工隊,決定端掉升谷坡機場外圍潭牛墟的那座炮樓。符翅宜、邢毓嵐、林道興共同商討,周密地部署了戰斗方案。
一個漆黑的夜晚,下著細雨,三十多名政工隊隊員,在邢毓嵐的帶領下,從蘭育山急行軍來到介谷坡潭牛墟炮樓地界,和林道興等人會合,符秀媚也參加此次行動。
為了麻痹敵人,照常放了一陣槍,林道興和“保丁”們朝升谷坡外的潭牛墟炮樓跑去。林道興跑進炮樓,向鬼子頭目匯報“戰績”。符秀媚和政工隊員避開探照燈,帶著炸藥隨后跟進,保丁們悄悄地解決了敵哨兵。幾十條槍從周圍窗口伸進去,機槍堵住大門,同時開火,迅速解決了全部鬼子。隊員們收繳槍支武器,安放炸藥,飛快撤離炮樓后,點燃了導火索。激烈的槍聲和猛烈的爆炸聲,把其他碉堡和機場據點里的日軍驚醒了,無數條火舌從各個碉堡噴出,大批敵軍從據點里追出。
撤退了的政工隊隊員,與林道興和“保丁”們分別消失在夜幕中。
保丁們邊趕邊不停地亂放槍,直到追兵到來。
林道興匯報說:“來了好多好多的游擊隊,我們打不過,只好拼命跑回來。跑在后邊的兩名兄弟被抓住了,逼著給他們帶路,不知是活還是死了。”
看到他們滿身的血污(是死鬼子的血),敵人沒有懷疑,叫他們帶路追擊,直到天亮才收兵。
這次戰斗,摧毀了日軍一座最前沿陣地炮樓,殲敵二十多人,繳槍二十多支,我方無一人傷亡。
小島聽到潭牛墟的炮樓被端的消息后,像發瘋一樣,暴跳如雷,大聲嚎叫:“把游擊隊統統殺死!”然后,拿起林道興送來的那瓶雷公馬浸的酒“咕嚕”地喝了起來,一瓶酒讓他喝去多半,不一會,全身熱烘烘的,獸性大作,欲火難耐。雖然惠子在他的身邊,他也早就暗戀惠子,但男人的尊嚴使他不好意思直接對惠子表達愛慕之情,他要讓惠子慢慢地接受他。因此,他一直沒有碰過惠子。前段時間海北四解了他的渴,后來有了別的慰安婦比海北四更年輕更漂亮,他便不再理會海北四了。這時不知怎的,他又突然想起海北四來,他吩咐傳令兵找來黑三。
黑三上到炮樓三樓小島的寢室,見到小島的臉紅得似關公,眼球充滿血絲,喘著粗氣,便知道小島喝酒了,他對小島說:“太君,找小的有事?”
小島對黑三說:“隊長,你叫海北四來一下!”黑三心領神會:“太君,海北四只能中看不中用了。”小島問:“為什么?”
黑三只好如實地說:“生小孩了!”
小島問:“生小孩了?什么時候生的呀?”黑三說:“生幾個月了。”
小島說:“這么說她生的是我的孩子?”黑三說:“應該是,因為他是太君喜歡的女人,其他人不敢去碰她。”
小島又問:“是男是女?”
黑三回答說:“是個女孩!海北四污辱皇軍,是否干掉她!”
小島說:“不,我要看看日本的男人與中國的女人交配生育的后代會是怎么樣的。你去叫她抱來讓我看看。”
黑三說:“是!”
這時候的黑三,由于天天與日本仔打交道,他的日本話講起來很流利,因此,他與小島的交流幾乎不存在任何障礙了。
不一會,黑三帶著海北四進入小島的寢室,海北四抱著幾個月大的嬰兒。
黑三進來:“報告太君!人,小的帶來了。”
小島掀開裹著嬰兒的尿布,發現是個女孩,不由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用閩南話說:“我最喜歡女孩了。想不到,我在中國有了自已的女兒,一個私生子。”
海北四恐懼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見她輕輕地拍著懷中的嬰兒。
小島托起海北四的下巴,繼續用閩南話說:“你雖然不是我的夫人,但你的肚子爭氣,我的大大的良種。”說著哈哈大笑。
海北四完全聽懂小島的閩南話,她一時不知怎么好,只好怔怔地站著,搖著手中的嬰兒。
小島用手摸一下嬰兒的臉蛋,嬰兒受到驚嚇,“哇,哇,哇”哭了起來。
嬰兒的哭聲把小島攪得好煩,但他還是對黑三說:“隊長,你要好好地照顧她們母子倆!”
黑三連連點頭:“是!太君大福大量!”
海北四抱著嬰兒下樓,黑三隨后跟下。
到了炮樓門口,黑三用海南話對海北四說:“你什么時候也給我生一個呀?最好是個男孩,讓我傳宗接代。”
海北四氣憤地說:“呸,誰想跟你這種男人生娃,你和你老婆生的小孩也是沒腿沒腳的……”
黑三惱氣火地說:“我打死你!”
海北四也不示弱,又頂了一句:“你敢,隊長,你忘了剛才太君叫你照顧我們母子倆!”
黑三一臉青筋,氣鼓鼓地走開了。
海北四抱著嬰兒低著頭往前走,冷不防與正向小島住處走來的林道興撞個滿懷。這一撞可不要緊,卻把海北四撞蒙了,她仿佛一腳踩空了船,一下子掉進波瀾洶涌的大海,半天說不出話來。
林道興見是小嬸海北四,看著她手中抱著的嬰兒,一切都明白了,他問道:“嬸,是你!”
海北四淚流滿臉地說:“興哥,我沒臉見到你林家的人,我把你們林家的面子全丟盡了!”
林道興正要說什么,海北四又說:“你罵我吧,怎么罵我都接受。就當你原來的那個小嬸已經死了,你也不要告訴崖哥。”說著傷心地哭了。
林道興安慰說:“嬸,你不要傷心了,你的事,大公早就跟我說了,這不能怪你,這是日本人造的孽,不是你的錯。”
聽了此話,海北四感到莫大的安慰,是啊,本來是想自已嘴里落了的牙自己咽下肚,想不到還有那么多的人同情和理解她,世上還好人多呀!海北四擦了一下眼淚,問林道興:“興哥,你怎么也進來了,這里是鬼子的地盤,你可要小心呀!”
林道興回答說:“嬸,你放心好了,我現在是潭牛維持會的會長了,以后可以自由出入這里。”
海北四說:“這太好了,以后你就可以帶我出去了。”
林道興說:“嬸,以后再說吧,你放心,總有一天會出去的。”
海北四說:“我等著這一天!”
這時一個日本鬼子走了過來,用日本話對林道興說:“林會長,小島長官叫你去他的辦公室。”
林道興用日本話應道:“好的,現在去。”
林道興只好和海北四道別了。
卻說張孝日自從意外地遇到林道興并得到林道興的應允后,他感到輕松多了,張孝日非常想在老家小住休息,但小島總是以不安全為由,沒有答應他。幸好叔叔等人得知他回來后到過據點看望他,他只好交些錢給叔叔,由叔叔做好齋事的一切準備。這也讓張孝日省心了許多。
這一日早上,張孝日趁著小島不在據點,他一個人到潭牛墟去看看,散散心。
潭牛墟,日本兵在來回巡邏。趕集的人也來來往往,很少有人說話。那些小販,單調地叫喊著,很少有人來光顧。只有那些荷槍實彈的日本兵隨心所欲地要這要那。
糖糕爹從街頭走到街尾。
張孝日看見糖糕爹朝他走來,便問:“大伯,有糖糕嗎?怎么不敲小鑼呀。”
糖糕爹說:“完了,糕完了,鑼也靜了,日本人也快到糕完鑼靜的那一天啦。”
張孝日說:“大伯,不要亂說話,日本人聽見了,會砍你的頭的。”糖糕爹故意大聲地說:“砍就砍吧,怕什么,日本人殺中國人就像殺庭上雞,我老的不怕死。”
這時,糖糕爹才認出了張孝日,說:“老弟,聽說你被假政府的人打了,我都勸過你。你就是不聽。那些走狗比日本鬼子還惡。”
張孝日說:“都過去了,我自找上門,該倒霉。”糖糕爹問:“你住在鄉下習慣嗎?”張孝日回答說:“我不住鄉下,機場指揮官小島是我留日時的同學,他讓我暫住炮樓,陪陪他。”“看你斯斯文文,想不到你和黑三是一路貨色。烏雞不認種。”糖糕爹氣憤地罵了一句走了。
張孝日愣愣地站著。這時,他眼睛一亮,前頭一面隨風飄揚的陰陽八卦彩旗格外引人注目。
彩旗邊放著一張小桌,一位仙風道骨的算命先生,慢慢搖著羽毛扇,注視著過往的人們。
張孝日從老先生的桌前經過時,老先生念念有詞起來:“天靈靈,地靈靈,天成地合,萬物通靈,順則吉,逆則兇,信者,可前來聽知玄機,不順者,也可前來探虛實。天靈靈,地靈靈……”
張孝日停止腳步,笑著問:“老先生,真的那么靈驗?”老先生說:“命也,運也,信者為真,不信者為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先生要卜卦,還是看相?”
張孝日丟下一塊大洋說:“卜卦。”老先生問:“貴姓尊名。”張孝日答:“姓張,名孝日。”老先生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拿起烏龜殼搖了搖,說:“今日所搖之卦為坎卦。”
張孝日問:“何為坎卦?”老先生說:“坎,乃是陷阱之稱,也可說是坎坷不平,不僅事業受挫,愛情也有不惻,特別是一陽陷在兩陰之中,恐有血光之災。先生,你搖一卦吧!”
張孝日拿起烏龜殼搖了搖。
老先生一看,說:“你搖的是離卦。”張孝日又問:“何為離卦?”老先生說:“離者,火也。加上尊名為日,日為火之源,與剛才的坎卦相關,血光之災,命中注定。”
張孝日說:“日為火之源?哎,想我張某求學,十年寒窗苦讀,赴日深造,求出人頭地,財源廣進,想不到雙親死于非命,家業傾頹,我孤身一人,浪跡天涯,命苦啊!我想擇個良辰吉日,超度雙親亡靈,讓他們魂歸故里。”
老先生用手一掐:“先生命中火旺,雙親死于非命,必與火有關。”張孝日說:“是的,你說得太準了。我的雙親就是被大火活活燒死的。”老先生問:“為何?”張孝日說:“我父親的好友,也是我鄰居的火鋸廠被大火燒著時,我的雙親幫忙救火,結果被大火燒死了……”
老先生說:“啊……原來你是隔江觀火,幸免一死?”
張孝日說:“當時我到山芭酒樓喝酒去了,后來回到現場已經晚了。”
老先生說:“人生遭難無非是天災和人禍,是遭天災還是毀于人禍?”
張孝日說:“具體原因我不太清楚。”
老先生說:“日就是火,火就是日,你與日本人必定有往來才遭坎卦與離卦之災。”
張孝日說:“我在日本留學,日本的朋友想和我合伙做木板生意,我在泰國生產,他們在日本銷售……”
張孝日正要繼續說下去時,黑三帶著一隊自衛兵抬著一塊“維持會”的牌子招搖過市。
黑三經過時,發現張孝日在算命,便與張孝日打招呼:“張先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是富貴相,必定人上人。”說著對老先生說:“老先生,我說的對吧!”
老先生說:“對,對,對!”
張孝日理也不理黑三。
老先生問黑三:“隊長,把牌子抬去哪呀?”
黑三說:“潭牛維持會的牌子都給姜尚楓偷走了,得重新掛上,他還下毒藥毒死機場的勞工,皇軍正在緝拿他。”
張孝日一聽,糾正說:“機場的勞工不是得了瘧疾才死的嗎?你怎么亂說話?”
黑三走到張孝日的身邊,小聲地對張孝日說:“對外要說是姜尚楓下的毒,這是小島太君的意思。”接著拉著張孝日的手,討好地說:“張先生,跟我回據點吧,這里不安全。”
張孝日推開他的手說:“不,我的命還沒有算完呢!”
黑三只好去掛他的牌子了。
正在這時,白六仔和一個日本鬼子開著三輪摩托車從張孝日身邊經過,白六仔見到張孝日便招呼他上車一起回據點。
張孝日對白六仔說:“我正算命,還走不了。”
白六仔說:“十個先生九本歷。沒有一個是準的,改日再來吧!”
聽白六仔這么一說,張孝日只好上了白六仔的三輪摩托車,走了。
原來這位算命老先生是林道興的師傅,平時都在青山嶺上的一個巖洞黑修煉,今天下山來譚牛墟化緣,順便幫人看命,想不到賺了一個大洋。
正是:道興會長顯身手,內應外合端炮樓。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