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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木語糖香

晨光把民宿院子里的楊桃樹影拉得很長時,陳嶼正蹲在暗房門口,小心地把昨天拍的梔子花叢照片收進木盒。照片上還留著淡淡的顯影液味道,指尖拂過曉漁低頭摘花的側影,他想起昨天傍晚在廚房說的話——“鎮上有老木匠,能做最結實的相冊封面”,心跳又悄悄快了半拍。

“在看什么呢?這么入神。”曉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點清晨的清爽。陳嶼回頭時,正看見她提著個淺棕色的粗布布袋,帆布帶子上繡著小小的海浪紋,是她昨晚連夜縫的。“阿爸說鎮上的路上午曬,給你找了頂草帽,”她把草帽遞過來,帽檐上還別著朵曬干的小雛菊,“還有這個布袋,裝相冊材料剛好,比你的相機包能裝。”

陳嶼接過草帽,指尖觸到帽檐的竹篾,帶著點溫潤的弧度——顯然是用了很多年的舊草帽,邊緣被摩挲得光滑。“謝謝,”他小聲說,把照片小心地放進布袋,“你……你昨晚沒睡好嗎?眼睛下面有點紅。”曉漁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眼睛,笑了:“昨晚幫阿媽縫布袋,不小心熬晚了,沒事,島上的人都習慣了。”其實她是想起陳嶼說要做相冊時的認真樣子,忍不住多縫了個內袋,想讓他放照片時更穩妥。

兩人沿著民宿前的石板路往碼頭方向走,準備搭擺渡船去鎮上。清晨的海風帶著點涼,吹得曉漁的馬尾辮輕輕晃,她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提醒:“這里的石板路有個坑,上次阿荔摔過,你走這邊。”“前面那家魚丸店的香味會飄到路上,別被勾走啦。”陳嶼跟在后面,手里握著相機,鏡頭不自覺地對準她的背影——她穿著鵝黃色的棉布衫,裙擺掃過路邊的狗尾草,草籽沾在裙擺上,像撒了把碎銀。

擺渡船是木質的,船身被海水浸成了深棕色,船老大是曉漁的阿叔,見他們上來,笑著遞過兩個竹凳:“曉漁又帶朋友去鎮上啊?今天老林木匠在,他昨天還說臺灣的老朋友寄了新刨子來。”曉漁接過竹凳,幫陳嶼擦了擦上面的海泥:“阿叔,我們就是去找林伯做相冊封面,陳嶼想給照片裝個好看的本子。”

船開的時候,海浪輕輕拍著船身,陳嶼扶著船舷,有點晃。曉漁看出他的緊張,伸手遞過來一根系在船舷上的麻繩:“抓著這個,穩一點。我第一次坐擺渡船,也是抓著這根繩,抓了一路,手都酸了。”陳嶼接過麻繩,指尖碰到她的,她趕緊縮回手,卻沒走遠,站在他旁邊,指著遠處的小島:“你看那個島,叫‘青嶼’,退潮的時候能走過去,上面有很多海鳥,下次我帶你去拍。”

到鎮上時,已經快上午十點了。鎮上的街道不寬,兩旁的房子大多是矮矮的磚瓦房,門口掛著漁網、貝殼做的裝飾品,還有寫著閩南語的招牌。曉漁熟門熟路地往巷子里走,陳嶼跟在后面,很快就分不清方向了——巷子長得都差不多,有的門口掛著紅燈籠,有的擺著竹編籃,他剛記住左邊有棵老榕樹,轉個彎又看到一棵,頓時有點慌。

“迷路啦?”曉漁回頭,見他站在原地皺著眉,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分不清,你看這個。”她指著右邊墻面上的小刻痕,是個小小的“漁”字,和后山樹上的一樣,“鎮上的巷子我都做了記號,跟著這個走,就不會丟了。以前我小時候跟阿媽來鎮上買東西,總迷路,后來阿爸就教我刻記號,說只要有記號,再繞也能找到路。”

陳嶼看著那個“漁”字,指尖輕輕摸了摸,刻痕不深,卻很清晰,像曉漁的心思一樣,細膩又妥帖。他拿出筆記本,飛快地寫了一行:“她的記號,刻在海島的每一條路上,也刻在我心里。”寫完抬頭時,曉漁正站在前面的巷口等他,陽光落在她身上,把鵝黃色的棉布衫染成了暖金色,他趕緊拿起相機,“咔嚓”一聲,把這個畫面拍了下來。

老木匠的工坊在巷子盡頭,門口掛著塊木牌,上面寫著“林記木作”,字是用毛筆寫的,有點褪色了。推開門,一股木頭的清香撲面而來,里面擺滿了各種木料和工具,墻上掛著鋸子、刨子,還有幾個未完成的小木船,船身上刻著精致的海浪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靠窗的木桌前,手里拿著個刨子,正在刨一塊淺色的木頭,木屑像雪花一樣落在地上。

“林伯,我們來啦!”曉漁走進來,聲音清脆。老木匠抬起頭,看到他們,笑著放下刨子:“曉漁來啦?這位就是你說的臺灣攝影師吧?”他看向陳嶼,眼神很溫和,“我叫林建國,你叫我林伯就行。上次曉漁說你想做相冊封面,我特意留了塊好木料。”

陳嶼趕緊點頭:“林伯您好,我叫陳嶼,麻煩您了。”林伯笑著擺擺手,指了指旁邊的木架:“客氣什么,曉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看那塊樟木,是去年從山上砍的,晾了一年,又香又結實,做相冊封面最好,還能防蟲,照片放里面幾十年都不會壞。”

曉漁走到木架前,拿起那塊樟木,湊近聞了聞:“好香啊,林伯,這塊木料的花紋也好看,像海浪一樣。”她把樟木遞給陳嶼,“你摸摸,很光滑,林伯刨得可仔細了。”陳嶼接過樟木,指尖觸到冰涼的木頭,花紋真的像海浪,一波一波的,很細膩。他想起昨晚拍的海浪照片,突然覺得,用這塊木頭做相冊封面,正好能和照片里的海呼應。

“林伯,您怎么知道我是臺灣來的?”陳嶼忍不住問。林伯笑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舊刨子,刨子的手柄已經被摩挲得發亮:“這個刨子,是我臺灣的老朋友送的,三十多年了。他叫陳阿明,是臺北的木匠,當年我們一起在福州學木工,后來他回了臺灣,每年都會寄信來,有時候還會寄點木料。曉漁跟我說你是臺灣來的,我就想著,說不定你們還認識呢。”

陳嶼心里一動,陳阿明?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他想起阿公以前說過,有個在福州學木工的老朋友,也叫陳阿明,后來回了臺灣,可惜很多年沒聯系了。“林伯,您朋友是不是住在臺北的大同區?以前開過一家木作工坊?”林伯眼睛一亮:“對對對!就是大同區!你認識他?”陳嶼點點頭,心里有點激動:“他是我阿公的朋友,我小時候還去過他的工坊,他教過我怎么刨木頭。”

“真是緣分啊!”林伯感慨地說,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舊照片,照片已經有點泛黃了,上面有兩個年輕男人,一個是年輕時的林伯,另一個穿著藍色的工裝,笑容爽朗,“這是我和阿明當年在福州拍的,那時候我們才二十多歲,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還能通過你們倆聯系上。”陳嶼接過照片,看著上面的陳阿明,和記憶里阿公朋友的樣子慢慢重合,心里暖暖的——原來他和曉漁的緣分,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了伏筆。

曉漁看著他們聊得投機,笑著拿起旁邊的砂紙,幫陳嶼打磨樟木的邊緣:“林伯,您幫陳嶼把相冊封面的尺寸畫一下吧,他想做個能裝下六寸照片的,還要在封面上刻點東西。”林伯點點頭,拿出尺子和鉛筆,在樟木上仔細測量:“刻什么?海浪?還是梔子花?”陳嶼想了想,小聲說:“刻……刻一朵梔子花,還有一個小小的‘嶼’字。”曉漁的動作頓了一下,抬頭看他,眼里帶著點驚訝,又有點笑意,沒說話,只是繼續打磨樟木,指尖卻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手,兩人都愣了一下,趕緊分開。

林伯把尺寸畫好,又拿出一把小刻刀:“這個刻刀你拿著,要是想自己刻點小細節,可以用這個。我這把刻刀,還是阿明當年送我的,你用著,也算是替他跟你阿公打個招呼。”陳嶼接過刻刀,刀柄是木質的,上面刻著個小小的“明”字,他握緊刻刀,心里覺得很珍貴——這把刻刀,連接著兩岸的情誼,也連接著他和曉漁的緣分。

從木作工坊出來時,已經快中午了。太陽有點烈,曉漁拉著陳嶼往巷口的糖水鋪走:“走,帶你去吃島上最好吃的糖水,老板娘的海石花糖水做得可好了,夏天喝最解暑。”糖水鋪的門面很小,門口擺著兩張竹編桌,老板娘見曉漁進來,笑著打招呼:“曉漁來啦?還是老樣子,海石花加蜜棗?”曉漁點點頭,又回頭問陳嶼:“你想喝什么?海石花、楊桃冰,還是紅豆沙?老板娘的楊桃冰是用早上剛摘的楊桃做的,很甜。”

陳嶼想了想,選了楊桃冰。老板娘很快就端來了兩碗糖水,一碗海石花加蜜棗,一碗楊桃冰。海石花是透明的,像果凍一樣,上面撒著紅色的蜜棗,看起來很清爽;楊桃冰里的楊桃塊是切好的,上面淋了一層蜂蜜,還放了點冰塊,冒著淡淡的涼氣。

曉漁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口海石花:“你嘗嘗你的楊桃冰,老板娘的蜂蜜是自己家釀的,比外面買的甜。”陳嶼拿起勺子,舀了一塊楊桃,放進嘴里,清甜的楊桃味混著蜂蜜的香味,還有冰塊的涼意,瞬間驅散了中午的炎熱。他忍不住笑了:“好吃,比臺北的冰店還好吃。”

曉漁看著他的樣子,也笑了,伸手幫他擦掉嘴角的蜂蜜:“你看你,跟個小孩一樣,吃個糖水都沾到嘴角。”她的指尖很軟,擦過他的嘴角時,像羽毛輕輕撓了一下,陳嶼的耳尖瞬間紅了,趕緊低下頭,假裝吃糖水,卻沒注意到曉漁的臉頰也有點紅,嘴角還帶著笑意。

老板娘坐在旁邊的竹椅上,看著他們,笑著對曉漁說:“這小伙子不錯,跟你很配,比上次來的那個漁民靠譜多了。”曉漁趕緊反駁:“老板娘,您別亂說,我們就是朋友。”老板娘卻笑而不語,只是給他們續了點糖水:“慢慢吃,不急,下午太陽小了再回去也不遲。”

兩人坐在竹編桌前,慢慢吃著糖水,聊著天。曉漁給陳嶼講鎮上的趣事:哪家的魚丸最好吃,哪家的貝殼飾品最精致,哪家的老裁縫做的衣服最合身。陳嶼認真地聽著,時不時拿出相機,拍一拍巷子里的老房子,拍一拍糖水鋪門口的花草,還有曉漁笑著說話的樣子。

“對了,”曉漁突然想起什么,從布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貝殼盒子,遞給陳嶼,“這個給你,里面裝的是我早上撿的小貝殼,你可以貼在相冊的內頁上,這樣相冊會更漂亮。”陳嶼接過貝殼盒子,打開一看,里面裝著各種顏色的小貝殼,有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還有帶花紋的,都是精心挑選過的,沒有一點破損。“謝謝,”他小聲說,心里暖暖的,“我會好好貼的。”

吃完糖水,兩人又在鎮上逛了逛。曉漁帶陳嶼去了一家賣文具的小店,幫他選了相冊的內頁紙,是淺米色的,摸起來很柔軟,她說:“這種紙不會傷照片,還能吸潮氣,照片放里面不會發霉。”又去了一家賣線的小店,選了淺棕色的棉線,用來裝訂相冊:“棉線比尼龍線結實,還不會刮壞紙。”

陳嶼跟在她后面,看著她認真選材料的樣子,心里突然有個想法:他想把這本相冊做得更特別,不僅要裝下他拍的照片,還要寫下他和曉漁的故事,寫下在湄洲島的每一天,寫下他找到的靈感和溫暖。他拿出筆記本,在“創作計劃”里添了一行:“相冊里,要裝下海島的陽光,裝下她的笑容,裝下我們的每一個瞬間。”

回去的路上,擺渡船在海面上慢慢開著。夕陽把海面染成了橘紅色,海浪像撒了把碎金,閃閃發光。曉漁坐在船舷邊,手里拿著那個貝殼盒子,輕輕晃著,貝殼碰撞的聲音很清脆。陳嶼坐在她旁邊,拿出相機,拍了一張夕陽下的海面,又偷偷拍了一張曉漁的側臉——她的側臉在夕陽里顯得格外柔和,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像蝴蝶停在臉上。

“在拍什么?”曉漁突然回頭,發現他在拍照,笑著問。陳嶼趕緊收起相機,耳尖有點紅:“拍……拍夕陽,很好看。”曉漁沒拆穿他,只是笑著說:“夕陽下的海面最漂亮了,阿爸說,夕陽是海的禮物,每天都不一樣,要好好欣賞。”

陳嶼點點頭,看著夕陽,心里想著:是啊,夕陽是海的禮物,而曉漁,是他在湄洲島最好的禮物。是她,讓他這個“路癡”找到了方向;是她,讓他這個迷失在都市里的攝影師找到了靈感;是她,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和安心。

回到民宿時,天色已經有點暗了。林阿婆正在院子里擺桌子,準備晚飯,看到他們回來,笑著說:“回來啦?快洗手,飯馬上就好,今天做了你們愛吃的海蠣煎,還有剛燉好的魚湯。”曉漁接過陳嶼手里的布袋,幫他把材料放進房間:“明天我們可以一起做相冊,我幫你裝訂,阿爸以前教過我怎么裝訂本子,很結實。”

陳嶼點點頭,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明天一定會是很美好的一天——和曉漁一起做相冊,一起把照片貼上去,一起寫下他們的故事。而這本相冊,會像一座小小的燈塔,永遠照亮他的記憶,讓他無論以后在哪里,都不會忘記,在湄洲島,有一個像燈塔一樣的女生,陪他走過了一段最溫暖、最美好的時光。

晚飯時,陳嶼看著桌上的海蠣煎和魚湯,看著曉漁和林阿婆的笑容,突然覺得,這就是他一直尋找的生活——簡單、溫暖、充滿煙火氣,有喜歡的人,有熱愛的事,有寫不完的故事和拍不完的風景。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海蠣煎,放進嘴里,清甜的海蠣味混著蔥花的香味,還有曉漁的心意,在嘴里散開,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

晚飯后,陳嶼回到房間,把今天買的材料一一擺出來:樟木封面、淺米色內頁紙、淺棕色棉線、貝殼盒子,還有林伯送的刻刀。他拿起刻刀,在樟木上輕輕刻下一朵梔子花,花瓣的紋路很細膩,像曉漁摘的那朵;又在旁邊刻了個小小的“嶼”字,和曉漁的“漁”字呼應。刻完后,他聞了聞樟木,清香撲鼻,心里想著,等相冊做好了,一定要第一個送給曉漁,讓她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窗外的月光透過木窗,灑在桌子上,照亮了那些材料,也照亮了陳嶼的心事。他拿出相機,看著里面的照片——曉漁在梔子花叢里的笑容,在廚房煎海蠣煎的身影,在鎮上巷口等他的樣子,每一張都那么珍貴,那么溫暖。他知道,這些照片,這些故事,會永遠留在他的記憶里,留在這本用愛做的相冊里,成為他一生中最珍貴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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