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迷霧漸濃

停尸房那深入骨髓的陰寒和縈繞不散的福爾馬林混合著尸臭的氣味,如同跗骨之蛆,即便回到相對開闊的一層走廊,也依舊頑固地盤踞在葉璃和蘇然的感官之上。每一次急促呼吸吐出的白氣,似乎都帶著那股來自地下空間的森然。

墻上巨大的掛鐘,秒針跳動的聲音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刺耳,如同倒計時的喪鐘,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心頭。00:07:32。冰冷的電子數字無情地宣告著:距離抹殺,只剩下不到18個小時!

而他們握在手中的,僅僅是一把鑰匙——從停尸房那驚心動魄的追逐和致命伏擊中艱難奪取的“白骨之匙”,冰冷沉重,還殘留著地下三層的寒氣。還有兩把,形態未知,位置成謎。

緊迫感像無形的絞索,驟然勒緊!每一次秒針的輕響,都像是絞索在收緊一圈。

蘇然猛地將沾滿灰塵和可疑褐跡的厚重停尸房鐵門甩上,“哐當”一聲巨響在相對空曠的一層走廊里回蕩,也徹底隔絕了地下傳來的那難以言喻的死寂寒意。但這聲響更像是他們對抗時間洪流的無力宣言。

兩人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墻壁,身體繃緊,喘息尚未平復,但眼神已迅速褪去了片刻的疲憊,燃燒著純粹屬于獵食者的專注光芒。腎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將感官強行推向極致。他們必須快!更快!

“情報太少了!”蘇然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刮過鐵板的砂紙,帶著一種金屬的質感。他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面前的分岔走廊——向左深入辦公行政區域,陰森而規整;向右則通向看起來如同迷宮般的門診診室和檢查區域,雜亂而深邃。“鑰匙形態各異……但停尸房那把指向‘死亡’,剩下兩把的‘主題’會是什么?手術?實驗室?核心檔案?”

葉璃閉了閉眼,停尸房冰冷的鐵架、慘白的裹尸布、病歷中血淋淋的“排異反應”和墻上那個散發著“貪婪”氣息的暗格交替閃過腦海。她強迫自己過濾掉那些具體的血腥畫面,提取核心關聯點:“病歷提到的是‘秘密實驗’和‘項目’,停尸房是‘處置結果’……按流程推演,源頭應該在……”她的手指果斷地指向左側,“核心實驗區或最開始的檔案源頭!那里更可能藏有未銷毀的原始記錄,甚至……參與項目的‘關鍵人物’信息!”

“有道理。”蘇然點頭,眼中閃過精光,“實驗需要記錄,記錄需要存放。”他立刻從貼身口袋里摸出一張泛黃發脆的醫院示意圖——這是之前在一樓某個廢棄導醫臺破爛抽屜里找到的珍寶。圖面模糊,有些地方已被污漬暈染,但關鍵結構還在。他的手指如手術刀般精準劃過圖紙,“實驗區在B座最深處,與主樓有獨立通道但相連。我們在這里。”指尖重重地點在連接點附近,“需要穿過左側這片聯合辦公區,危險系數未知。門診區區域太大,像散落的碎片,作為第二步備選更穩妥。”

“同意。”葉璃沒有絲毫猶豫,蘇然的分析與她構思懸疑小說時對情節“效率”的要求不謀而合,“B座實驗區路線更直接,潛在信息源更集中。優先!”時間就是氧氣,每浪費一秒都可能導致窒息。

幾乎沒有停頓,兩人瞬間調整重心。

“我前,你右45°斜后方掩護,交叉火力扇形覆蓋前方未知區域,同時留意上方管道口和門后死角!”蘇然快速部署,聲音短促有力,每一個字都凝結著千錘百煉的戰場本能。他已然將手中的短撬棍(停尸房獲取)切換至更適合正面對敵的握持姿勢。

“明白!”葉璃同時拔出了她那把從清潔工具間找到的、沉重堅固的消防扳手。她側移一步,與蘇然形成一個極其緊湊的、隨時可以相互支援的小夾角陣型。她的角色清晰無比——警戒側翼與頭頂,成為蘇然觀察前方時最可靠的后背和聽覺放大器!

就在他們即將邁步沖向左翼那條光線更為昏暗、仿佛通往遠古巨獸喉嚨的聯合辦公區走廊時,蘇然的腳步卻微妙地遲滯了不足半秒。他那深邃如鷹隼的目光,如同高速攝像機般,捕捉到了一個被灰塵覆蓋卻極度反常的細節——

就在幾步之外,一扇標著“器械臨時中轉”的小門下方的門縫處,一小片不規則的地板區域,竟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與周圍陳年老灰格格不入的“干凈”狀態!那形狀……像是不久前被某種濕漉漉的拖把反復、匆忙、甚至帶著恐慌擦抹后的痕跡!而在那“干凈”區域的邊緣,極其不顯眼的地方,殘留著幾道更為刺目的深紅發褐的、新鮮且粘稠的液體濺落點!血跡?!

更詭異的是,那血跡的邊緣,幾顆極其微小的、在昏暗光線下幾乎看不清的黑色顆粒……是……泥土?這锃亮如無菌室般的地板上,怎會出現新鮮的泥土?

蘇然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強烈的違和感電流般竄過神經!這絕不像長期廢棄建筑該有的痕跡!倒像是……某種“清理現場”后的倉促殘余?

“等等!”蘇然低喝一聲,聲音里是壓抑的驚疑,同時身體已經本能地側傾,銳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鎖住那扇異常安靜的“器械中轉”門。

葉璃瞬間心領神會,原本前沖的勢頭硬生生止住,身體瞬間貼墻隱蔽,扳手橫擋身前,屏息凝神!手電光熄滅,只留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對那扇可疑門后未知危險的高度戒備!

空氣瞬間凝固。停尸房的陰冷尚未散去,新的、更加詭異的未知陰影已然像冰冷的蛛網般悄然纏繞上來。任務時間仍在無情流逝,而這座醫院“活體化”的惡意,似乎從未停止過它的蠕動和編織陷阱。每一扇緊閉的門后,都可能潛藏著通往鑰匙,或者通往地獄的岔路!

油燈昏暗跳躍的光暈下,那本從血跡門后尋獲、浸染著絕望氣息的日記本在葉璃手中發出輕微的、幾乎要碎裂的沙沙聲。她幾乎是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過濾著那些潦草、癲狂、字跡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文字碎片。每一頁似乎都浸滿了無形的血淚和刺骨冰寒。

“……怪物……它們在墻壁里……”“……博士騙了我們……鑰匙……鑰匙是關鍵……”“……3號實驗體瘋了……啃食……李護士……”

斷斷續續的文字描繪著地獄般的景象和對“鑰匙”執念般的恐懼與渴望。葉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反復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段落,試圖捕捉到哪怕一絲具體的指向——除了那個明確指向3號實驗體慘劇的房間位置(他們剛剛闖過的地獄),關于其他鑰匙形態、藏匿地點、或是線索的暗示,竟如同沉入冰海的小石,沒有激起一絲水花。

“日記里沒有提到其他鑰匙的線索。”葉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眉峰緊鎖如同刀刻,眼神中交織著不甘和沉重,“3號實驗體這個線索已經斷了,鑰匙的信息似乎到他這里就成了終局……”

她合上那本仿佛烙鐵般滾燙又冰冷的日記本。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鐵銹味和無處不在的霉菌腐敗氣息,此刻似乎更加濃郁地壓迫著感官。那如跗骨之蛆的滴答水聲,也仿佛變成了倒計時的節拍,一下下敲打著瀕臨極限的神經。

00:03:48!掛鐘上血紅的數字如同詛咒,沉甸甸地壓在兩人心頭。時間像指間流沙般飛速消逝,而第二把鑰匙依舊杳無蹤跡。

蘇然的目光離開葉璃手中那本不祥的日記,如同冰冷的探照燈般迅速掃向四周。光線難以穿透的走廊深處,如同無數張開的怪獸巨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寂。那些緊閉的、破敗的房門背后,仿佛都潛藏著未知的惡意陷阱。他下頜的線條繃得極緊,像一塊淬火的硬鐵。

“留在這里翻這本本子沒用!”蘇然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去別處!時間耗不起!”他的話語如同一把重錘,敲碎了凝滯的猶豫。

他邊說邊已付諸行動。他迅速將那本飽含恐怖內容的日記塞進一個防水的塑料袋(之前在辦公室順帶找到的),謹慎地放進背包內層——這是重要的證據,不能丟棄,更不能沾染可能的污穢。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同時,他那雙在陰影中也熠熠生光的銳利眸子,如同最先進的雷達,無聲地掃描著他們即將踏入的未知區域:走廊右前方十幾米處,似乎有個被堆積的廢棄辦公桌堵住了一半的岔路口;岔路口旁邊斑駁的墻面上,隱約殘留著一個褪色的、指向“放射科”的模糊箭頭;更遠處,一處天花板的通風口格柵似乎松脫了一角,黑黝黝的洞口向下傾斜,如同通往深淵的窺伺之眼。

任何一個細節都可能是致命陷阱,也可能是求生之門!

“走哪邊?”蘇然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繃緊的弓弦,蓄勢待發。他的右手已經牢牢握緊了短撬棍,身體重心微微下沉,進入了隨時可應對突發襲擊的高度戒備姿態。他信任葉璃敏銳的直覺和邏輯判斷。

葉璃沒有絲毫猶豫。她的視線順著蘇然示意的方向望去,越過那堆障礙般的廢棄桌椅,落在那個模糊的“放射科”標志上。醫院的核心功能區域……“放射科?”葉璃大腦中的邏輯鏈條飛速旋轉,關聯著日記里提到的那些瘋狂實驗——“輻射誘導變異”、“伽馬射線強化”、“不可控細胞增殖”……這些名詞瞬間閃回!日記雖未明說鑰匙地點,但頻繁暗示實驗核心區域!

“右邊!岔路,放射科方向!”葉璃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那里更可能是項目的核心操作區!線索可能就在那里被處理或隱藏!”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口袋里的手機輪廓——電量正發出無聲的警告。

“好!”蘇然一個短促有力的回應,話音落下的瞬間,身體已然如獵豹般壓低重心向前沖出!

不再是緩步探索。兩人瞬間將速度提到極致,幾乎是小步快跑!

蘇然一馬當先,沉重的皮靴踏在滿是灰塵和碎屑的水磨石地面上,發出并不悅耳的“啪嗒”聲,卻清晰得如同催命的鼓點。他的左臂橫在身前,撬棍前端指向可能出現威脅的死角——那堆擋路的廢棄辦公桌后面!

葉璃緊隨其后,落后蘇然不到兩步的距離,位置在蘇然左后方約45度角。她的視線高度集中,如同掃描儀般高速掠過頭頂松脫的通風口、左右兩側緊閉的鐵門門縫、地面可疑的拖曳痕跡……消防扳手死死攥在手中,冰冷堅硬的棱角烙在掌心紋路上,帶來一絲清醒的痛感。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識地護住背包側袋,里面裝著那本血跡日記和至關重要的第一把鑰匙。

風聲!滴答的水聲!自己粗重的心跳和喘息!還有腳步踏在污穢地面上的聲響!感官在巨大的壓迫感下被強行擴音。

就在快速接近那堆廢棄辦公桌時,葉璃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桌子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被陰影籠罩的角落——有什么東西反射了一絲油燈微弱的光?

她腳步一頓,下意識地矮身一探——

是一個碎裂的、沾滿泥污的玻璃藥瓶!瓶身上“放射性物質!嚴控!”的黃色三角標志殘破不堪!瓶子旁邊,散落著幾顆極其細小、如同黑色玻璃珠般的顆粒物!

葉璃的心臟驟然一縮!這絕對不是之前發現的普通泥土!她的瞳孔瞬間放大,來不及細想,只能急促喊道:“蘇然!瓶子!放射物!”

與此同時,前方的蘇然驟然停步,身體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因為他敏銳的耳朵捕捉到在那堆廢棄辦公桌另一側、視線死角的陰影里,傳來了一聲極其微弱的沙沙……摩擦聲!不像是風,更不像是老鼠!那聲音……粘膩……又帶著某種規律性的拉扯感!仿佛有什么沉重而濕冷的東西在……蠕動?!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水,瞬間沿著脊椎猛灌上來!前有未知的潛藏,后有致命的放射物殘骸!時間分秒流逝,第二把鑰匙依舊深藏于這座蠕動著無盡惡意的、活體地獄的某處角落!

蘇然的肌肉繃緊到極致,撬棍尖端微微調整,對準了那聲源傳來的確切位置。葉璃迅速直起身,消防扳手橫在胸前,呼吸停滯,將感官放大到極限。那堆破敗的家具,此刻儼然成了地獄之門最后的屏障。下一步邁出,是線索,還是永劫?

空氣仿佛被時間本身壓成了沉重的鉛塊。00:01:58!墻上掛鐘血紅的數字每一次無聲的跳動,都像重錘敲打在緊繃的神經末梢。他們踏出彌漫著塵埃與未解之謎的門,沒有絲毫猶豫,目標直指與門診區域截然相反的走廊深處——醫院的行政與聯合辦公區。

這里是另一個維度的廢墟。如果說病房和停尸場代表著生命終結的腐壞,這里則彌漫著一種停滯的知識與權力的朽爛氣味。走廊兩旁的辦公室門大部分都半開半合,像無數張疲憊張開的嘴,露出內里的黑暗。門板上的木質標識牌早已斑駁不堪,“財務科”、“人事檔案”、“后勤調度”、“院長辦公室”……這些曾象征機構運行中樞的名牌,如今只是一個個蒙塵的殘骸,暗示著過去此地復雜而森嚴的等級結構。

光線異常昏暗,僅有遠處走廊盡頭一盞時明時滅的應急燈提供著茍延殘喘的照明,將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滿污漬的地毯上。濃烈的陳腐紙張氣味是這里的主基調——混合著劣質膠水的酸味、墨水徹底揮干后的苦澀、還有無處不在的霉菌那潮濕陰冷的甜膩腐爛氣息。這氣味沉甸甸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覺鼻腔和喉嚨被堵上了一層黏膩的灰塵。

死寂,是唯一的背景音。不是自然的安靜,而是那種連空氣流動都仿佛被無數死去的文件、被遺棄的辦公桌、被遺忘在抽屜里的秘密完全吸附、吞噬后的徹底死寂。那滴答的水聲似乎也被這厚重的紙堆徹底隔絕了。

“分開看,注意死角,保持視覺和聲音接觸!”蘇然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這種環境中,高效與安全必須并行。他果斷選擇了左邊第一間敞著門的“會計科”。

葉璃點頭,默契地轉向對面,小心翼翼地推開標著“設備采購”字樣的虛掩門扉。門軸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卻在這死寂中被無限放大的嘆息般的“咯吱”,仿佛驚擾了沉睡在此的、無形的檔案之魂。

映入眼簾的景象令人窒息。房間不大,卻如同被風暴席卷過無數次。金屬文件柜東倒西歪,厚重的硬殼文件夾如同被炸開般散落一地,白花花的單據像死去的落葉鋪滿了每一寸地面。辦公桌抽屜被暴力扯出翻扣在地,里面腐朽的膠棒、生銹的回形針、扭曲的長尾夾混在紙堆里。天花板上垂下一大塊潮濕剝落的墻皮,如同一塊散發著霉味的裹尸布掛在半空。空氣里懸浮的塵埃濃得幾乎能看見光線的路徑。

沒有恐懼的時間。只有行動!

葉璃立刻進入狀態,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光學儀器,開始了有條不紊的掃描:第一步,宏觀結構——傾覆的文件柜深處是否有異常的空隙?天花板是否有松動的隔板?第二步,細節篩檢——她不看那些顯而易見的、散落在地表的大片文件(多半無價值),而是著重那些被壓在最下層的、藏在抽屜夾層里的、或是卡在縫隙中的物品。她的手指包裹著一層從某件破舊工作服上撕下的布片,謹慎而迅速地翻動那些觸感冰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沾滿可疑黃色污漬的紙張堆。

《設備采購詢價單- 1998》、《高壓滅菌鍋更換計劃書-附預算明細》、《放射性源收儲記錄(殘缺)》、《耗材領用表-項目“S”專供》……

大部分是枯燥的行政垃圾。但她強迫自己一目十行地過濾那些可能暗藏玄機的抬頭和關鍵詞。“項目S”?!這和日記里隱約提到的那個隱秘項目是否有關聯?葉璃心中一凜,立刻將這張殘破泛黃的表格抽出來,折疊塞入口袋。

另一邊,蘇然所在的“會計科”同樣混亂。但他的搜索方式截然不同,更偏向物理性的探索。他用力推開擋路的歪斜文件柜,用短撬棍精準地敲擊著墻壁和隔斷,側耳傾聽是否有空洞的回響。檢查每一張破桌子的底部是否有螺絲擰緊的跡象。他的軍靴踩在散落的文件堆上,動作穩定卻帶著一絲毀滅性的效率,將那些毫無價值的紙張徹底碾過。

一扇厚重的防火檔案柜倒伏在前方,柜門大開。蘇然費力地將其掀起更大角度,手電光迅速探入其下的黑暗空間。除了更多的紙張和一個碎裂的茶杯,一無所獲。

“會計科無特殊發現!”蘇然的低音如同沉悶的鼓點,穿過半敞的門扉傳遞給葉璃。

葉璃沒有回應。她已經移步到房間角落一臺被掀翻的復印機后面。手電光束掃過污穢的地面,一個深褐色牛皮紙包裹的長條物體引起了她的注意。它被塞在復印機和墻角之間狹小的空隙里,上面堆積的紙張相對完好,似乎被刻意留出的空間保護著。

她屏住呼吸,用腳小心地將那些蓋在上面的文件移開,然后迅速彎腰。手指觸碰到牛皮紙粗糙冰冷的表面。包裹很硬,很沉。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抽了出來。尺寸約一本厚辭典大小。

就在她直起身子,準備撕開包裹一探究竟的瞬間——

“哐啷啷——!”

一聲金屬撞擊硬物產生的、極其刺耳的巨大噪音猛地從隔壁房間(似乎是“院長辦公室”)炸響!如同一塊巨石砸破了這層死寂的蛋殼!

葉璃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蘇然在那巨響傳來的零點五秒內,身體已經如同壓縮彈簧般瞬間彈起,一個箭步沖出會計科門口,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射向聲音來源方向——那扇半掩著的“院長辦公室”的門縫!整個人如同一柄蓄勢待發的標槍,撬棍橫在身前!

“小心!”蘇然的厲喝打破了壓抑的空氣。

葉璃抓著那個冰冷沉重的牛皮紙包裹,也以最快速度閃到了門后,只探出半個頭,心臟狂跳地死死盯住隔壁那扇門!是什么東西制造的聲響?是陷阱?是機關?是……某種藏在這里的東西蘇醒了?!

巨大的聲響還在空曠的走廊間嗡嗡回蕩,如同敲響了某種不祥的警鐘。那倒計時的掛鐘數字,正無情地跳向 00:01:13!

時間仍在狂瀉!而這包裹里的東西,和隔壁傳來的驚魂之聲,是否能在這最后的倒計時中帶來生機,還是徹底將他們推向深淵?

院長辦公室的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發出悶響,將那引發驚魂巨響的來源(無論是什么)暫時隔絕在外。但這間象征醫院權力巔峰的場所,其內部景象比預想中的混亂還要觸目驚心。

巨大落地窗被厚重的、布滿霉點的天鵝絨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僅有葉璃和蘇然手中搖曳的光束刺破濃稠的黑暗。空氣中彌漫著極其復雜的氣味:濃重的紙張霉爛基底上,混雜著昂貴的、已徹底變質的皮革味(源自那張被開膛破肚的皮椅)、刺鼻的陳舊雪茄煙灰氣息、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極其淡薄的藥水混合著類似腐爛冷肉的甜腥味,絲絲縷縷地纏繞著嗅覺神經,令人不寒而栗。地上鋪著的名貴羊毛地毯早已污穢不堪,吸飽了液體后凝固變硬,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硬脆聲。

兩人的光源第一時間被吸引到房間深處那占據了整面墻的巨大金屬畫框上——一面鑲嵌著醫院全景彩色平面圖的展示板!玻璃覆蓋層布滿了灰塵、蛛網和經年累月凝結的黏膩污漬,許多區域幾乎完全模糊。

“平面圖!重點在這里!”葉璃的聲音帶著一絲發現核心線索的激動。她立刻撲上前,顧不得太多,用袖子裹著手,開始用力擦拭玻璃板中心區域的塵垢。蘇然則如同最忠誠的影子護衛,在她迅速擦亮的區域投下更為集中的燈光,同時身體緊繃,分神警戒著房間入口和任何可能異動的角落。

地圖復雜得令人眼花繚亂。標準色塊區分功能區:淡藍是病區,明黃是門診和檢驗,灰綠是后勤和供給,深紅是行政區域。無數房間被標注著細小的數字或縮寫代號,縱橫交錯的走廊如同迷宮脈絡。

葉璃的眼眸飛速移動,像最精密的掃描儀:

地下區域(B層):停尸間被清晰地標注出來,位置在東北角,與他們經歷一致。它的旁邊,用更小的字體標著一個從未進入過的獨立區域——“病理及放射樣本儲存(限授權)”,一條狹窄通道連向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方塊空間。那是線索,還是死路?

核心區域(1/2層):在巨大的門診樓后方,地圖上用深藍色顯著勾勒出一個相對獨立、結構復雜的巨大區塊——“綜合研究與特殊診療中心(項目:S)”!該區域與主樓連接通道非常有限,且有明顯的安保通道標識。一個在平面圖上呈現鋸齒邊緣、位于這片深藍核心地帶下方的長方形區塊,被標注為“地下二層”——這與任務目標“負一層地下室”明顯不符,地圖標注是二層?刻意隱藏?錯誤?

異常標記:在“項目S”區域的西側邊緣,一個極其偏僻、幾乎和管道間擠在一起的房間(地上二層),被一個手寫、早已褪色的藍筆圈住——旁邊沒有任何文字解釋!地圖上唯一的、非標準化的標記!

就在葉璃被這龐大信息量和異常點沖擊,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構建關聯時,蘇然那邊傳來輕微的抽氣聲和物體翻動的悉索聲。

蘇然的目標極其明確——所有帶鎖的抽屜!其他散落在地的文件被他的軍靴利落且謹慎地撥開。他找到了!辦公桌中間那個沉重、帶老式黃銅鎖的文件抽屜!鎖是完好的,但旁邊的木質面板因暴力沖擊(很可能是桌面劃痕的由來)而碎裂變形。蘇然利用短撬棍上的鉤狀尖端,精準插入裂縫,猛一發力——“嘎嘣!”腐朽的木頭應聲崩裂,暗鎖結構徹底失效!他猛地拉開抽屜,一層厚厚的灰塵飛揚起來。

抽屜里空空蕩蕩,唯有最底部躺著一本藏青色硬封皮的冊子。頁面邊緣已經卷起泛黃。

蘇然迅速拿起它,拂去灰塵,封面上凸印的燙金大字勉強可辨——“醫院員工名錄與履歷登記冊- 199X-200X”。他幾乎是沖出那片灰塵,幾步跨到葉璃身邊。

“葉璃,看這個!”蘇然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發現關鍵證據的銳利感,將厚重的冊子遞過去。“人員!根源在人!”他的目光灼灼地指向地圖上那個被手繪藍圈圈住的偏僻房間和“項目S”的核心區域。

葉璃強壓住立刻研究地圖細節的沖動,接過那本沉甸甸、仿佛凝聚著無數秘密的名錄。她立刻靠到墻邊,借著蘇然穩定的光,用最快的速度翻閱。頁面因年代久遠而粘連、脆化,發出刺耳的沙沙聲。霉味撲鼻而來。

名錄格式專業:員工照片(大多已褪色模糊)、姓名、職務、部門、入職時間、住址(大多已模糊)、備注欄(常為空白)。葉璃的食指如同定位儀,沿著人員排列順序飛速劃過,目標明確:核心部門和關鍵職位!

“院長:李XX”(姓名處被墨水刻意涂抹)。

“副院長:……”

“后勤主管:……”

“護理部主任:……”

翻到“綜合研究與特殊診療中心(項目S)專屬人員”獨立章節!

“高級研究員:劉XX”(照片撕裂)、“助理研究員:張XX”(名字被紅筆劃掉)、“技師:陳XX”(名字旁標注“已故”)……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個名字上:

“首席研究員(項目S負責人):凱斯博士(Dr. Karth)-放射物理與生物作用研究室(主管)”

備注欄,一個極其顯眼的、鮮紅如血的、清晰的印章:“密級:A-最高”

她的目光如磁石般被吸回到平面圖上——那個被手繪藍圈圈住的、偏僻的房間標注……它的位置,赫然就在那間“放射物理研究室”附近!不!仔細看,那藍圈圈住的房間,就在平面圖上研究室內部區域的一個小點!是研究室的一個獨立內部密室?!

蘇然緊盯著她的反應,瞬間捕捉到了這細微的線索關聯!他立刻用目光指向平面圖上研究室的具體位置和那個藍圈標記!

“首席研究員……最高密級……獨立研究室……”葉璃的聲音帶著一絲找到關鍵拼圖的震驚,“他的私人空間!他自己的地盤!”她猛地抬頭看向蘇然,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那里!那間密室!最可能藏著他的東西,他的秘密,甚至……項目的鑰匙!”

線索瞬間交匯!那個被藍圈標記的、在龐大平面圖上毫不起眼的狹小密室位置,因這個帶著最高密級權限的名字,驟然變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般醒目!仿佛能看到一把形態未明的鑰匙,就藏在塵埃與封鎖之后。

“方位確認!行動!”蘇然的聲音斬釘截鐵,早已將研究室在平面圖上的精確坐標烙印入腦海。任務目標“鑰匙”的概念首次如此具體地與一個物理空間坐標綁定!

兩人立刻轉身,目光如箭,射向那扇緊閉的院長辦公室門外的黑暗走廊——目標:隱藏在龐大醫院結構深處的“放射物理與生物作用研究室”中的“藍圈密室”!時間,在無聲地燃燒!

兩人開始根據花名冊上的信息,逐一排查相關人員的辦公室。然而,找了好幾間辦公室,都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就在他們有些氣餒的時候,葉璃突然想起之前在病房里發現的病歷,上面提到過一個叫張醫生的人,似乎與那些秘密實驗有著密切關系。

“蘇然,我們去找張醫生的辦公室,說不定那里會有線索。”葉璃興奮地說道。蘇然點頭表示贊同,兩人立刻按照花名冊上的信息,找到了張醫生的辦公室。

推開那扇標著“高級研究員-張 XX”名字(字跡已斑駁)的辦公室門,一股比院長室更濃烈的混雜氣味撲面而來——濃烈的化學藥劑殘留(福爾馬林、消毒水、乙醇,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類似金屬和苦澀藥粉混合的氣息)、舊紙張的酸敗霉味、以及一股……類似于電子元件高溫灼燒后的焦糊臭。這種氣味組合令人作嘔,卻又帶著一絲冰冷的“實驗室”氛圍。

眼前的景象證實了張醫生的特殊。這間辦公室面積不小,但卻凌亂到近乎爆炸的程度。不是被洗劫的簡單混亂,而是無數研究陷入瘋狂困境后累積的絕望廢墟。巨大的金屬檔案柜像饑餓張開的口袋般傾斜著,厚重的文件夾被粗暴抽出、翻過、然后被遺棄,像死掉的鳥翅般鋪滿了地面和散架的桌椅,紙張層疊堆砌,幾乎淹沒了一切家具的原樣。桌面上更是重災區:燒杯、錐形瓶里殘留著五顏六色的結垢,泛黃的實驗記錄本攤開著畫滿了雜亂無章的公式和符號,一摞摞原始數據打印稿沾著可疑的污跡,積壓如山,搖搖欲墜。天花板角落掛滿了厚厚的蛛網,像垂落的灰色裹尸布。

“開始!重點找未分類的、夾帶的、手寫批注的!”蘇然的指令干脆利落。他沒有選擇翻找堆積如山的桌面(那更像誘人的陷阱),而是徑直走向墻角一個側翻的大型金屬文件柜。他像考古學家挖掘遺跡般,費力地將沉重柜體推開更大角度,清理出一片空間,然后用撬棍小心撥開那些散落在柜子深處的文件堆,目光銳利如鷹。

葉璃則深吸一口氣,帶著外科手術般的專注,逼近那張被“紙山”覆蓋的辦公桌。她沒有試圖挪動最頂端的巨大紙堆(那無異于引發雪崩),而是選擇了“邊緣與夾縫”的戰術。她半蹲下來,手指裹著布片,開始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儀,小心翼翼地抽出桌腳下被壓住只露一角的小本子、掀起一頁卷曲的廢稿查找下面的內容、檢查那些塞在桌子和墻之間縫隙里的零散紙張。

空氣凝重得只剩下紙張翻動的簌簌聲和兩人刻意壓低的呼吸。每一秒都彌足珍貴,每一張紙張翻動都可能觸動未知的危險。那濃烈的化學氣味仿佛有重量,沉甸甸地壓在胸腔里。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很久,但也許只有幾分鐘,掛鐘仍在滴答作響!),葉璃的手指在一個被揉成一團、卡在抽屜破損滑軌夾縫里的硬紙片上頓了一下。紙團不大,但紙板質地較厚,揉得有些松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讓她小心地將它捏了出來。

展開皺巴巴的硬紙片——似乎是從某個厚重的實驗儀器操作手冊封面或實驗記錄夾封底撕裂下來的不規則一角。

當她的目光落在紙片邊緣區域,用記號筆匆忙涂寫的一個符號時,她的心臟猛地一跳!

那符號不大,線條粗獷潦草,顯然是倉促間畫下的:一個完美的圓圈,中間被一條閃電般的、極其尖銳的斜線狠狠撕裂!更關鍵的是,在這撕裂的斜線末端,還有一個小小的、墨點般大小的圓點,點綴在裂口之外。

一股電流般的熟悉感瞬間擊中大腦!符號!這個看似抽象又帶著暴力感的撕裂圈,與在院長辦公室那副巨大平面圖上、角落某個不起眼位置,那個模糊不清但特征性極強的標記高度重合!當時因為灰塵遮擋和環境緊張,她沒有深究,但那個撕裂的圓圈形狀深深刻在了記憶里!

“蘇然!”葉璃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發現線索的緊張而微微拔高,她立刻將那片硬紙片遞過去,指尖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看這個符號!它在地圖上出現過!就在……就在后勤區邊緣、靠近舊鍋爐房管道區域的那個模糊標記處!”

蘇然如同獵豹般迅速靠近,視線死死鎖住那個符號。他深邃的眼眸瞬間瞇起,閃爍著冰冷專注的光芒。他拿起紙片,湊近光源,手指緩緩撫過那個潦草卻充滿力量的符號。他沒有立刻認同,而是從戰術服口袋里迅速掏出折疊的、用防水袋裝著的院長辦公室平面圖簡略手繪摹本(時間緊迫,之前憑記憶快速繪制了關鍵位置和這個標記)。

他的手指精確地指向摹本角落里被他特意標注為【可疑標記-撕裂圈】的小點位置。目光在摹本地圖和硬紙片符號之間高速切換,如同最精密的對比儀器!

“鍋爐房西側管道維護通道。”蘇然的聲音低沉而肯定,指著摹本上一個被模糊代表管道區的復雜線條糾纏的區域,“位置吻合。符號特征一致。”他抬頭,銳利的目光直視葉璃,“這不是指示具體部門,更不是設備編號!它風格突兀,和地圖上的工整標注格格不入,更像個秘密的‘路標’!”

“指向隱藏空間?”葉璃的思緒與他瞬間同頻,心跳如鼓,“醫院內部地圖,刻意抹掉或弱化某些敏感區域是常態。這個撕裂的圈……”她的手指點向符號中央那道撕裂閃電的末端、那顆微小的圓點,“……像不像一個指示方向的箭頭?箭頭末端的小點……是入口?是開關位置?而撕裂的圓……它象征著什么?封閉空間的強行破口?”她聯想到那場讓項目失控的“事故”。

“可能性極高!”蘇然的目光掃過張醫生辦公室的一片狼藉,像在進行邏輯反推,“張醫生參與核心項目,如果他也在絕望中試圖尋找項目的‘鑰匙’,那么他留下的任何指向性標記,都極可能與鑰匙的藏匿點有關!”他捏緊了那張泛黃的硬紙片,仿佛握住了一線黑暗中的生機,“鍋爐房區域!管道區!那里結構復雜,易于隱藏。而且……地圖上那個符號附近,標注的管道結構與實際空間尺寸存在明顯的不合理偏差!那個區域被隱瞞了東西!”

推論如同閃電劈開迷霧!那個撕裂的圓圈符號,不再是一個模糊的記憶點或涂鴉,它驟然變成了指向第二把鑰匙最有可能藏身之所的——密碼與燈塔!

兩人幾乎是同時看向辦公室門外那條昏暗深邃的走廊盡頭,仿佛能穿透層層墻壁和黑暗,看到后勤區管道深處,那個被刻意撕裂圓圈指示的方位。

“目標:后勤區鍋爐房管道維護通道入口!撕裂符號標記點!”蘇然的指令斬釘截鐵。任務目標從未如此清晰,卻也從未如此接近那可能潛伏在最深暗處的未知致命危險!

時間,仍在燃燒!他們的腳步踏過滿地知識的廢渣,帶著冰冷的符號印記,重新沖向黑暗迷宮的心臟深處!

沉重的挫敗感如同冰冷的鉛塊壓在胸口。憑借平面圖上撕裂圓圈符號的指引,葉璃和蘇然在迷宮般的廢棄管道中穿行許久,終于抵達了地圖標識的最精確位置——一個連應急燈光芒都難以穿透的、廢棄醫院最深入最偏僻的角落。

眼前是一扇厚重的、毫無特征的鐵灰色金屬門,嵌入一面粗糙的水泥墻體,仿佛是臨時封堵工程。門板冰冷刺骨,覆蓋著厚厚的鐵銹和灰塵,沒有任何把手,只在中間偏下的位置掛著一把造型怪異、碗口大小、幾乎與門銹蝕為一體的巨大U形掛鎖。鎖的結構異常復雜,除了常規的鑰匙孔,表面還布滿了不明用途的凸起刻度盤和幾個微型指示燈窗,內部似乎有精密的機械結構——這絕非靠蠻力或普通撬鎖工具能打開的玩意。

“該死!”蘇然的聲音低沉壓抑著難以遏制的怒火。時間正以秒為單位瘋狂流逝。他用短撬棍嘗試性地敲擊鎖體,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但反饋堅固無比,毫無松動跡象。葉璃則用手電光仔細掃描鐵門邊緣和周圍墻壁,不放過任何縫隙或可能的控制裝置,手指劃過冰冷粗糙的水泥和厚重的鐵銹,除了灰塵什么也沒有。兩人環繞鐵門嘗試了各種角度和方式,撬棍在鎖扣處徒勞地留下淺白色劃痕,扳手嘗試扭曲固定螺栓也紋絲不動——一無所獲!

絕望和無助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心臟。就在蘇然焦躁地狠狠一拳砸向旁邊冰冷潮濕的墻壁時——

“——放屁!往西邊?!西邊就是剛剛李強被拖走的那個廢棄手術室!你們就是想讓我們去送死!”

一個尖銳到幾乎撕裂空氣的男聲咆哮,帶著極度的恐懼和瘋狂的怒意,猛地刺破了這片區域長久以來的死寂!

聲音來源不明,似乎隔著幾條交叉的管道和彎道,在黑暗中幽幽傳來,又被冰冷潮濕的管道壁扭曲、放大。

葉璃和蘇然瞬間僵立原地!不是因為這爭吵本身,而是這聲音所揭露的內容!

兩人極快地對視一眼,無需言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動和陡然升起的寒意。

有其他人!他們也在“副本”里!他們就在附近!而且……他們死了人!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聲音里透露的死亡方式!

蘇然立刻做出戰術手勢——前進探索,無聲!他如同貼地游走的影子,迅速熄滅了自己的便攜光源,身體緊貼冰冷粗糙的管壁,腳步輕盈如同踩在棉花上。葉璃緊隨其后,也關閉了手電,像貓一樣踮著腳尖,完全融入黑暗的庇護,感官提升到極致。潮濕冰冷的氣息包裹著他們,空氣中只有遠處爭吵的回音和他們自己壓抑到極限的呼吸與心跳。

爭吵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還夾雜著其他幾個人的吼叫和哭泣,充滿了混亂和歇斯底里。他們謹慎地摸過一個轉角,前方管道陡然開闊,形成了一個類似小型管道交匯中轉的“節點”空間。

大約七八個人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攢動(似乎有幾個人拿著手電筒,光柱亂晃),分成了明顯對峙的兩撥。

氣氛劍拔弩張,如同一觸即發的火藥桶!

其中一撥約三四個人以那個背心壯漢為首(葉璃認出是之前在走廊崩潰過的那個人),個個臉色因恐懼和激動而扭曲漲紅,青筋暴起,手中的撬棍、鐵管等武器瘋狂地揮舞著指向對方,唾沫橫飛地怒吼:“分開?還要分開?!你們他媽是瞎了嗎?!剛才那是什么東西?!那東西是什么?!啊?!”壯漢的聲音嘶啞到破音,眼中是瀕臨崩潰的驚懼。“它把張海拖進去的時候…我…我看到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生死死抓著旁邊一個男人的胳膊,身體抖得像風中落葉,“它的臉!一開始是王兵的!就是王兵的臉!但接著…接著就融化了!變成了一團……一團的爛肉!”她的話引發同伴一陣騷動和更大的恐慌。“那怪物會變!它會變成我們的樣子!”另一個瘦高男人臉上帶著未干的血跡,驚恐地大叫,手指胡亂地戳著自己的臉,“它在學我們說話!它在學王兵的聲音!天啊……它過來了……”“閉嘴!怪物!沒準你們里就有怪物變的!!”背心壯漢歇斯底里地用鐵管指著對面的幾個人群,整個人幾乎陷入狂暴的妄想,“都在騙我們!想騙我們去死!”

而被他們指著罵的另一波人(兩男一女)顯然人數劣勢,但并未完全崩潰。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相對沉穩、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他臉色蒼白但努力維持鎮定,聲音同樣帶著急切:“冷靜!大家都冷靜點!就是因為有危險才更要合作!”“我們沒有分開的意思!我們是說集中力量往西邊搜索!那邊結構單一,更可能……”“合作?合作個屁!”壯漢直接打斷,聲音因極度恐懼和憤怒而拔高到刺耳,“王兵那個傻逼就是信了你們分開搜索的鬼話!才落單被拖走的!被那個……那個會換臉、會學人的東西!媽的!誰敢保證現在站在這的不是那玩意兒變的?!”

“對!都別動!都離遠點!”壯漢同伙立刻呼應,武器橫舉,充滿敵意地戒備著每一個人,甚至包括他們自己人!群體內部在極端恐懼下徹底撕裂,每個人都成了潛在的被懷疑對象!

“它……它就在附近……”剛才那個目睹怪物模仿過程的女生神經質地轉頭四顧,手電光柱因她劇烈顫抖的手而不停地掃過周圍管壁的陰影和水漬,每一次光影晃動都讓所有人心臟驟縮。她突然猛地指向黑暗中一個模糊的角落,“誰?!誰在那哭?!”

眾人驚懼的目光瞬間聚焦!

只見角落里,一個孤零零的人影蜷縮著,肩膀微微聳動,似乎發出壓抑的、細碎的嗚咽聲。光線昏暗,看不清面容和衣著。那哭聲……斷斷續續,聽不出具體特征,卻足以在緊繃的空氣中瞬間點燃導火索!

“是…是那東西?!”一個人驚駭地失聲。“滾開!滾開!”壯漢同伙中的一個男人徹底崩潰,抄起手里的鐵棍,不管不顧地就要朝那個角落的哭聲沖去!

場面瞬間失控!眼鏡男人試圖阻攔卻被一把推開!壯漢也咆哮著揮動武器!哭泣的人影似乎感覺到逼近的危險,嗚咽聲猛地拔高,變得尖銳而絕望!

葉璃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眼前的混亂和恐懼比任何直面的怪物更加扭曲人心!那模仿的怪物……它真的存在?它在利用群體的恐懼分裂他們、獵殺他們?那個角落里哭泣的,是人?還是……

就在這時,蘇然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混亂的沖突中心,他如同最精密的雷達,仍在黑暗中捕捉真正有價值的信息流。他的視線掠過對峙的人群,鎖定在那個戴眼鏡、試圖維持局面的中年男子剛才急切辯解時、手臂下意識揮動指明的方向——西邊,那條相對結構單一的管道岔路深處……

葉璃敏銳地察覺到蘇然目光的焦點所在!混亂和模仿怪物的恐怖之下,那條路徑,是否蘊含著更關鍵的信息?是陷阱?還是鑰匙藏匿的真正方向?群體分裂的狂躁風暴中,只有最冷靜的獵人才能在恐懼的迷霧里分辨出獵物的足跡。

角落里那壓抑而絕望的嗚咽聲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本就瀕臨崩潰的玩家群體!眼鏡男人試圖維持秩序的手臂被狠狠甩開,另一個情緒失控的玩家(大概是壯漢的同伙之一)已經揮舞著武器嘶吼著朝聲音來源沖去!場面徹底滑向狂暴的混亂深淵!

然而,在這片如同沸水般炸開的嘶吼、咒罵和武器揮舞造成的風聲中,葉璃和蘇然卻如同暴風眼中的孤島。他們并未被這混亂的洪流裹挾,反而愈發冷靜。蘇然的全部感官如同繃緊的弓弦,除了戒備那角落可能存在的“東西”,他銳利如鷹的目光更是死死鎖定著混亂人群中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尋找那怪物的行跡,或者可利用的契機。

葉璃的視線則在慌亂攢動的人影和扭曲的面孔間高速掠過。長期的寫作訓練讓她對人類的微表情和行為模式有著近乎本能的敏感。恐懼是真實的,憤怒也是真實的,但這些情緒浪潮下,有一個影子似乎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人群中一個倚靠在冰冷管道壁上、蜷縮著的男人身上。乍一看,他只是個被極度恐慌淹沒的普通玩家:雙手緊緊抱著頭,身體因驚嚇而劇烈顫抖,口中斷斷續續地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聲,混雜在群體的嘈雜里毫不起眼,像極了一個被嚇破了膽的可憐蟲。

但葉璃卻瞳孔微縮——不對!

顫抖的頻率過于“均勻”了!正常人因恐懼而產生的劇烈顫抖應該是抽動性的、不規則、難以自控的。而這個人的抖動,卻帶著一種…幾乎可以量化的、刻板的節律感?就像在刻意模仿痙攣。

嗚咽與肢體不協調!他抱著頭痛苦嗚咽,但葉璃注意到他交叉在小臂后的那雙眼睛——雖然刻意低垂,但那眼球的轉動極其靈活、快速!視線如同冰冷的探針,在混亂人群的縫隙間極其高效地掃視著——重點鎖定在那些情緒最激動、最容易失控的人身上,尤其是那個正沖向哭泣聲的、揮舞武器的男人!

最關鍵的是“安全距離”與“姿態”!他看似蜷縮在角落邊緣瑟瑟發抖,但身體的重心并非完全的自我蜷縮防御狀態。相反,他的后背始終沒有完全緊貼冰冷的管道壁,一只腳極其隱蔽地微微向后蹬著地面——這個姿勢,像一只蓄勢待發的掠食者,隨時準備瞬間發力,將任何因恐慌而經過他身邊的目標拖入黑暗!他蜷縮的位置,正是從側面通往更幽深管道區域的必經之路邊緣,如同設置路障的獵殺點!

這不是恐懼者的姿態!這是偽裝的陷阱!這是蟄伏在羊群中的惡狼!

一股冰冷的戰栗瞬間攫住葉璃的心臟!直覺和觀察細節瞬間拼接出無比驚悚的結論!

她幾乎是憑借本能的求生欲,利用人群中一個男人慌亂后退遮擋視線的瞬間,身體如同水流般無聲而迅捷地側滑一步,緊貼到蘇然身旁。她的嘴唇距離蘇然的耳朵不足一寸,溫熱的氣息帶著一絲無法控制的緊繃,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氣流摩擦般的極低聲說道:

“蘇然!右前15度,管道口下那個抱頭蜷縮的!他在抖,但眼神在動!看他的腳!還有后背!假的!就是那東西!他準備狩獵!目標很可能是那個正在沖過去的人!”

葉璃的語速極快,信息點如同子彈般精準射出。她不需要冗長的解釋,一個眼神的細節、一個姿態的反常、一個位置的心機,蘇然瞬間就能理解其致命含義!

蘇然的身體在接收到信息的瞬間,發生了極其微妙的凝滯——并非僵直,而是將所有神經感知和肌肉力量瞬間調整至最高強度。他沒有立刻轉頭去看(那會打草驚蛇),但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份警惕瞬間轉化為冰冷刺骨、鎖定獵物的殺氣!他放在身側的持槍手臂(如果裝備了武器)或握著撬棍的手,指關節因驟然發力而泛白,肌肉緊繃得如同鋼纜。

他同樣保持著表面上的靜默觀察,但銳利的眼角余光已經如同兩道無形的激光束,精準地切向葉璃所指的那個方向——鎖定了那個在混亂與嚎哭背景音下、正無聲扮演著“恐懼受害者”的“小趙”。

在蘇然的視野中:

小趙抱頭的雙臂縫隙后,那雙眼睛確實在飛快地掃視著沖向哭泣者的那個失控玩家,眼神中沒有絲毫恐懼的混沌,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高效的評估,甚至…帶著一絲隱藏極深的期待和興奮?

小趙的右腳腳后跟確實極其細微地、一次、一次地向后碾踩著地面,如同在蓄力彈簧。后背與管道壁間也保持著足可發動奇襲的空隙!

確認無誤!高危目標!

蘇然微不可察地向葉璃點了一下下巴,幅度小到幾乎只有她才能感知——這是肯定的信號。同時,他整個人的姿態發生了難以言喻的變化,如同一把緩緩滑出刀鞘的利刃,所有的力量都內斂凝聚,卻又散發著下一刻就將斬開一切的鋒芒。他的注意力瞬間一分為二,一部分死死鎖住小趙的每一個肌肉收縮的細微動態,另一部分則警惕著整個亂局的風吹草動,尤其是那角落里哭泣的“東西”。他在預判小趙的行動時機和目標!

葉璃則屏住呼吸,再次將自己向陰影中縮了一分,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但思維卻如同冰封的湖面般清晰。她的手無聲地攥緊了消防扳手——一個冰冷的鐵證或許即將浮現,而一場發生在怪物與獵人之間的生死博弈,此刻就在這混亂的舞臺邊緣,悄然展開弦!下一秒,將是獵物撲出,還是獵人拔槍?空氣凝固到了冰點!

就在這時,那個可疑的人突然發難,從背后掏出一把匕首,刺向身邊的一名玩家。眾人頓時驚慌失措,亂作一團。葉璃和蘇然迅速反應過來,沖上前去與“怪物”展開搏斗。

“怪物”的身手十分敏捷,匕首在它手中揮舞得虎虎生風。但葉璃和蘇然配合默契,蘇然憑借著出色的身手正面與“怪物”對抗,吸引它的注意力,葉璃則繞到“怪物”身后,尋找機會攻擊。

在一番激烈的搏斗后,葉璃看準時機,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向“怪物”的后腦勺。“怪物”吃痛,身形一頓,蘇然趁機一腳將它踢倒在地,然后迅速用繩子將它捆綁起來。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紛紛圍過來感謝葉璃和蘇然。葉璃沒有放松警惕,她在“怪物”身上仔細搜索,果然找到了一把鑰匙。經過對比,這把鑰匙正是他們要找的第二把。

解決了“怪物”,葉璃和蘇然沒有時間休息,因為他們知道,距離任務結束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而第三把鑰匙還毫無頭緒。他們與其他玩家簡單交流后,得知在醫院的樓頂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動靜,說不定與第三把鑰匙有關。

于是,葉璃和蘇然告別眾人,朝著醫院樓頂走去。樓梯間陰暗潮濕,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味。每上一層樓,都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奇怪聲音,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黑暗中窺視著他們。

當他們終于來到樓頂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大吃一驚……

主站蜘蛛池模板: 连州市| 祁门县| 连山| 毕节市| 琼中| 巢湖市| 定边县| 平乡县| 安远县| 什邡市| 循化| 万载县| 土默特右旗| 城固县| 沁源县| 宣汉县| 仁寿县| 南郑县| 马鞍山市| 抚州市| 延川县| 河北省| 共和县| 高邑县| 广德县| 昔阳县| 西丰县| 宜城市| 克东县| 宁蒗| 鄯善县| 威远县| 抚州市| 临澧县| 贡嘎县| 北票市| 静海县| 洪洞县| 渑池县| 岑巩县| 尼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