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選賽的賽程像被按了快進鍵,破曉戰隊連著贏了三場,訓練室的白板上貼滿了紅色的“勝”字便簽。林宇捏著剛打印出來的戰報往回走時,聽見周寧在跟趙陽打賭——賭下一場他能不能拿五殺。
“賭什么?”陳默的聲音從戰術臺后傳來,手里轉著支黑色馬克筆。林宇進門時正好看見筆桿從他指尖滑落,陳默彎腰去撿的瞬間,后腰輕輕弓了下,又很快直起來,像怕被人發現似的。
“賭趙陽那箱橘子汽水。”周寧的孫臏玩偶被他抱在懷里晃,“要是林宇拿五殺,他就得把汽水全貢獻出來。”
陳默的目光掃過林宇的手腕,電子表的屏幕還亮著——早上訓練前林宇忘了關鬧鐘,現在每過十分鐘就會“嘀”一聲。他伸手按了下表蓋,指尖擦過林宇的脈搏,比平時跳得快了半拍。
“別賭這些。”陳默直起身時,后腰的弧度又僵了下,“下一場打星火戰隊,他們的射手是老陳帶出來的,習慣在龍坑插眼。”他頓了頓,把馬克筆往戰術板上敲了敲,“林宇,你拿不知火舞,二級就去下路游。”
林宇點頭時,聽見趙陽小聲嘀咕:“陳教練最近總盯著林宇……”話沒說完就被周寧肘了一下,兩人擠眉弄眼的樣子落在陳默眼里,他卻沒像平時那樣訓人,只是拿起林宇的手機翻錄像——屏幕上還停留在上一場他用司馬懿越塔的畫面,血線只剩絲血,卻硬是收了雙殺。
“這里不該貪。”陳默的指腹點在屏幕邊緣,“星火的輔助是張飛,你越塔他肯定開大。”林宇湊過去看時,肩膀蹭到陳默的襯衫,洗衣液的薄荷香混著點藥膏味——昨天他在陳默抽屜里看到過膏藥,貼在最底層,包裝都皺了。
訓練到后半夜,林宇練不知火舞的閃現總差半秒。陳默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邊,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教他調靈敏度:“再往下滑兩格,你手指快,得壓慢點。”掌心相貼的地方燙得厲害,林宇能感覺到陳默虎口處的薄繭——那是常年握手機磨出來的,和自己指腹的繭子形狀幾乎一樣。
“當年沈野練鏡,也總調不好靈敏度。”陳默突然開口,聲音比空調風還輕,“我也是這么教他的。”林宇的指尖頓了下,屏幕上的不知火舞撞在墻上,技能全空。陳默立刻收回手,指節捏得發白:“別多想,我只是……”
“我知道。”林宇打斷他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你對誰都好。”可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著——剛才陳默說沈野名字時,眼里有他沒見過的軟,像藏著片舊月光。
后半夜林宇睡不著,摸黑去訓練室拿外套。推開門時,看見陳默站在窗前打電話,背影在月光里縮成一小團。
“媽,我沒犯胃病……”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林宇他們都睡了……您別總往隊里寄吃的,張總會說的……”掛了電話轉身時,正好撞進林宇懷里——林宇手里的外套掉在地上,露出藏在里面的膏藥。
是他下午趁陳默去開會時,偷偷塞進外套口袋的。藥店的阿姨說這個牌子治腰傷最管用,他攥著藥盒在訓練室門口站了半小時,還是沒敢拿出來。
“你沒睡?”陳默的目光落在膏藥上,喉結滾了滾,“這是……”
“給你的。”林宇撿起外套往他懷里塞,轉身就想走,手腕卻被攥住了。陳默的手指很涼,攥得卻緊,像怕他跑似的。
“別總偷偷做這些。”陳默的聲音有點啞,“腰早好多了,不用貼。”可林宇看見他另一只手悄悄按在后腰上,指節泛白。
“我見過你疼得站不起來。”林宇掙了下沒掙開,“上周打老K那天,你在休息室蹲了十分鐘才起來。”陳默的手猛地松了,林宇趁機退開半步,后背抵著門框才站穩——剛才被他攥過的地方,燙得像要燒起來。
第二天賽前彩排,星火戰隊的射手突然湊過來拍陳默的肩:“陳哥,好久不見。”林宇聽見那人笑出聲,“當年你要是沒退,我哪有機會進星火?”陳默沒接話,只是把林宇往身后拉了拉,像怕被人碰到似的。
“聽說沈野要轉會了?”那人又說,聲音壓得很低,“烈火隊給的價錢挺高,他好像挺動心。”陳默的指尖突然掐進掌心,林宇看見他后頸的筋跳了跳——沈野是他帶出來的第一個冠軍選手,當年兩人在賽場上拿五殺時,鏡頭拍了他們擊掌的畫面,陳默笑起來的樣子,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比賽開始后,林宇的不知火舞打得格外兇。二級游下路時,直接閃現踢回星火的射手,配合趙陽的呂布收了一血。耳機里傳來陳默的聲音:“別急,控藍區視野。”可林宇聽見他的呼吸比平時重,像在忍什么。
打到中期,星火突然換了打法——輔助繞后捆住林宇,射手直接開大點塔。林宇的血線掉得飛快,耳機里突然爆發出雜音,接著是陳默的急聲:“閃現!往紅buff草里閃!”
他剛閃過墻,就看見陳默站在指揮臺邊緣,手緊緊攥著欄桿,指節白得嚇人。林宇突然想起剛才那人說的話——沈野要轉會,陳默會不會覺得,連當年帶出來的人都留不住?
“打龍。”林宇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冷,“周寧給加速,趙陽準備跳大。”他沒等陳默指揮,直接帶隊友開了主宰。陳默愣了下,隨即低低地應:“好。”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軟。
推掉水晶時,林宇回頭看指揮臺。陳默站在聚光燈下,白襯衫的領口開著兩顆扣子,露出鎖骨處的舊傷疤——林宇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在網吧的角落里,他幫初中生改出裝,手指點在屏幕上的樣子,和剛才指揮時一樣認真,卻沒現在這么累。
賽后采訪有記者問:“陳教練剛才在臺下好像很緊張?”陳默接過話筒時,指尖擦過林宇的手背——剛才林宇遞水給他,兩人的手指撞了下。
“是有點。”陳默笑了笑,眼角的細紋軟下來,“林宇第一次用不知火舞打比賽,怕他失誤。”鏡頭立刻轉過來,拍到林宇耳尖的紅,和陳默悄悄別開臉的樣子。
回去的車上,周寧突然指著窗外喊:“沈野!”林宇抬頭時,看見烈火隊的車停在路邊,沈野靠在車門上抽煙,看見他們的車時,朝陳默的方向抬了抬手。
陳默的指尖突然攥緊了手機,屏幕亮著,停在和沈野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條消息是上周發的,陳默問他“腰傷怎么樣”,沈野回了個“沒事”。
“他好像要走了。”林宇低聲說,陳默沒接話,只是把手機塞回口袋里,口袋鼓鼓的,像藏著團沒說出口的話。
半夜林宇被噩夢驚醒,夢見陳默走了,留了張紙條說“沈野需要我”。他猛地坐起來,摸黑去訓練室——陳默果然在,趴在桌上寫戰術,手邊放著瓶沒開封的可樂,是沈野以前最愛喝的牌子。
“怎么不睡?”陳默抬頭時,眼里蒙著層紅血絲,“做噩夢了?”林宇點點頭,沒敢說夢見什么。陳默把可樂往旁邊推了推,騰出塊地方讓他坐:“我在改明天的戰術,星火可能會換輔助。”
林宇湊過去看,戰術紙上寫著“林宇不知火舞二級游下”,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像怕他看不清似的。
“沈野……”林宇猶豫了下,還是問了,“他真的要轉會?”陳默的筆頓了頓,墨水滴在紙上,暈開個小小的黑點。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陳默的聲音很輕,“當年帶他時,就說過要是有更好的機會,別猶豫。”可林宇看見他的指尖在戰術紙上劃著,正好落在“林宇”兩個字上,劃得很重,像在確認什么。
“我不走。”林宇突然說,聲音在安靜的訓練室里格外響,“就算有更好的隊要我,我也不走。”陳默猛地抬頭,眼里的震驚像被風吹起的霧,慢慢散開來,露出底下的軟。
窗外的月光落在戰術紙上,把“林宇”兩個字照得很亮。陳默突然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林宇的耳尖——很燙,像揣著團火。
“別亂說。”陳默縮回手時,耳根紅了,“你該去更好的地方。”
“哪里都沒有你。”林宇沒低頭,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沒有你教我調靈敏度,沒有你半夜改戰術,也沒有……”他沒說下去,可陳默懂了——懂了他沒說出口的話里,藏著比輸贏更重要的東西。
訓練室的空調突然“嘀”了一聲,大概是到了設定溫度。林宇看見陳默的喉結滾了滾,想說什么,卻被周寧的夢話打斷——周寧在隔壁房間喊“五殺”,聲音含糊又響亮。
兩人同時笑了笑,氣氛卻沒剛才那么僵了。陳默把戰術紙折起來,塞進林宇口袋里:“明天繼續練不知火舞。”林宇摸了摸口袋,紙團上還帶著他的體溫,暖得像剛曬過太陽。
走出訓練室時,陳默突然說:“那箱橘子汽水,要是趙陽輸了,分你一半。”林宇愣了下,隨即笑出聲——陳默還記得早上打賭的事,甚至愿意幫他“討”汽水。
走廊的燈忽明忽暗,林宇看著陳默走在前面的背影,突然覺得那些關于沈野的在意、關于未來的不安,好像都沒那么重了。重要的是此刻——他口袋里有陳默寫的戰術,陳默的手里攥著他給的膏藥,而兩人的影子被燈光拉得很長,在地上悄悄靠在了一起。
像兩個怕孤單的人,終于找到了可以并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