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門跑的路上，風里已經裹了些異樣的味道——不是春日該有的花香，是股極淡的杏仁味，混著點硫磺的刺鼻氣，和“滅宋散”的記載隱隱對得上。宋陽心里一緊，腳步又快了幾分，腰間的銀針囊被跑得晃出細碎聲響。

“城門守軍要是沒察覺，那人怕是已經出城了！”王奎喘著粗氣，手里的刀鞘在石板路上磕出火星。他比宋陽年長十歲，平日里查案利落，可這會兒也被急得額頭冒汗——若是“滅宋散”流出城，不知要多多少冤魂。

小雅跟在后面，手里緊緊攥著父親的筆記，指尖把紙頁捏出了褶皺：“我爹說過，‘滅宋散’遇水會變稠，藏不住太久，那人肯定會用瓷瓶裝著，而且瓶身會纏紅布防潮！”

這話剛落，就見城門方向跑來個小兵，邊跑邊喊：“宋先生！王捕頭！剛才有個穿灰布衫的人，背著個紅布裹著的包袱，非要出城，守軍攔他，他還拔刀傷了人！”

“追！”宋陽話音未落，人已經沖了出去。

城門下一片混亂，兩個守軍捂著胳膊坐在地上，血順著指縫往下淌。剩下的守軍舉著長槍，正對著個背紅布包袱的灰衫人。那人體型偏瘦，手里握著把短刀，刀刃上還沾著血，眼神狠得像要吃人。

“把包袱放下！”守軍頭領大喝。

灰衫人卻冷笑一聲，伸手就要去解包袱：“你們誰也攔不住——這城里的人，今天都得陪我死！”

宋陽哪容他動手，腳下發力，像陣風似的撲過去，左手扣住他拿刀的手腕，右手抽出銀針，“噌”地一下刺進他胳膊上的曲池穴。灰衫人“啊”地慘叫一聲，短刀“當啷”落地，整條胳膊瞬間麻得不能動。

王奎和捕快們立刻圍上來，死死按住灰衫人的肩膀，把他按在地上。小雅快步上前，一把扯過那個紅布包袱，打開一看——里面果然是個青釉瓶，瓶身上有道細微的裂痕，正往外滲著淡青色的液體，杏仁味就是從這里散出來的。

“快拿布包上！”宋陽急忙喊。小雅趕緊從懷里掏出手帕，層層裹住瓷瓶，又塞進自己的衣襟里——貼身的溫度能暫時穩住毒液，這是她從父親筆記里看到的法子。

灰衫人被按在地上，還在瘋狂掙扎，喉嚨里發出野獸似的低吼：“你們毀了我的事！主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主人是誰？”宋陽蹲下身，銀簪尖抵在他的下巴上，“是江北殘刀的余孽，還是另有其人？”

灰衫人卻突然閉緊嘴，腮幫子鼓了鼓——又是藏毒！宋陽眼疾手快，伸手就去掰他的嘴，可還是慢了一步，黑血已經從他嘴角溢了出來，眼睛翻白，沒了氣息。

王奎探了探他的鼻息，皺著眉搖頭：“又是死無對證。這背后的人，倒是比江北殘刀還狠，手下人全是死士。”

宋陽站起身，看向小雅手里的青釉瓶——手帕已經被滲出來的毒液染成了淡青色，散發著刺鼻的氣味。他想起《洗冤集錄》里的記載，從懷里掏出個裝著草木灰的小陶罐，倒出些灰在帕子上：“草木灰能吸毒液，先穩住再說。”

“我們得趕緊找地方處理這瓶子。”小雅的聲音有些發顫，不是怕，是急，“我爹說過，‘滅宋散’見光三個時辰就會揮發，到時候整個縣城都得遭殃。”

宋陽點點頭，目光掃過城門旁的一家藥鋪——藥鋪門還開著，里面亮著燈，是城里有名的“回春堂”。“去藥鋪，那里有煉丹的密室，能避光，還能找些藥材壓制毒液。”

幾人快步往回春堂走，剛到門口，藥鋪掌柜就迎了出來，看到他們手里的包袱，臉色一變：“宋先生，這是……”

“是劇毒，得借你的密室一用。”宋陽沒多解釋，徑直往里走。

密室在藥鋪后院，是間砌著青磚的小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盞油燈照明。宋陽讓小雅把青釉瓶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地解開手帕——瓶身上的裂痕比剛才更大了，淡青色的毒液順著裂痕往下滴，落在石桌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石面瞬間被腐蝕出小坑。

“好烈的毒！”王奎倒吸一口涼氣。

宋陽從懷里掏出《洗冤集錄》，翻到“解毒篇”，手指在字里行間飛快劃過：“書中說，‘毒遇堿則弱’，我們得找些堿性的藥材，比如苦參、黃連，煮成水，涂在瓶身上，暫時封住裂痕。”

藥鋪掌柜趕緊點頭：“我這就去拿！”

小雅蹲在石桌旁，看著青釉瓶，突然指著瓶底的一個印記：“宋先生，你看這個！”

宋陽湊過去，只見瓶底刻著個極小的“洛”字，刻痕很深，像是用刀尖一點點鑿出來的。“洛？”他皺起眉，“難道背后的人姓洛？”

“我爹的筆記里提過！”小雅突然想起什么，趕緊掏出筆記，翻到最后幾頁，“這里寫著，江北殘刀早年有個盟友，姓洛，是個煉丹師，‘滅宋散’就是他祖上和殘刀先祖一起研制的！后來因為分贓不均，兩家鬧翻了，洛家人就隱居了，沒想到現在又出來了！”

宋陽的眼神沉了下去：“這么說，這次的事，是洛家人在背后搞鬼？他們想替江北殘刀報仇，還要用‘滅宋散’害更多人？”

“不止報仇。”小雅指著筆記上的一句話，“我爹說，洛家人一直想拿到江北殘刀的寶藏，之前殘刀的人藏著寶藏的消息，洛家人就一直盯著，現在殘刀倒了，他們肯定想趁機奪權，用‘滅宋散’控制整個江南！”

這時，藥鋪掌柜端著煮好的藥湯過來了。宋陽接過藥碗，用棉布蘸著藥湯，小心翼翼地涂在青釉瓶的裂痕上。藥湯一碰到毒液，就冒起白煙，杏仁味淡了些，裂痕也暫時不滲毒液了。

“暫時穩住了，但只能撐一天。”宋陽把青釉瓶重新裹好，“我們得在一天內找到洛家人的據點，不然等毒液揮發，后果不堪設想。”

王奎站起身，握緊手里的刀：“我這就去查城里姓洛的人，尤其是煉丹的！”

宋陽點點頭，又看向小雅：“你爹的筆記里，還有沒有關于洛家人的線索？比如他們的長相、常去的地方？”

小雅仔細翻著筆記，突然眼睛一亮：“有！我爹說，洛家人的右手虎口處，都有個紅色的痣，是煉丹時被火燙的，一輩子都消不了！”

宋陽心里有了主意：“好，我們分兩路——王伯去查戶籍，找姓洛的人；我和小雅去城里的煉丹坊看看，洛家人要煉丹，肯定離不開煉丹坊。”

走出回春堂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東方泛起魚肚白，把城門的影子拉得很長。宋陽摸了摸懷里的青釉瓶，又看了看手里的銀針——不管洛家人藏得多深，他都要把他們找出來，不能讓“滅宋散”再害一個人。

畢竟，宋家三千年的傳承，守的從來不是自己的名聲，是這天下人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