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時,阿晴終于看到了那間熟悉的、亮著微弱燈光的茅屋。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幾乎是跑著沖了過去。
“娘!娘!”她推開柴扉,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王大娘正坐在炕邊打著盹,聞聲驚醒,見到是她,又驚又喜:“阿晴?你怎么這時候回來了?考核結束了?”
阿晴來不及多解釋,快步走到炕邊。母親似乎已經睡下,呼吸比往日更加微弱,臉色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蠟黃干枯。阿晴的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
“娘,我回來了,我帶藥回來了……”她哽咽著,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只溫潤的玉瓶,手抖得幾乎拔不開瓶塞。
一直靜默跟在身后的凌崖,此時無聲地上前一步,指尖微動,一股無形的力量拂過,瓶塞便輕巧地彈開了。一股清雅沁人的藥香立刻彌漫了整個茅屋,連王大娘都精神一振,驚疑地看著那玉瓶。
阿晴感激地看了凌崖一眼,小心地將一枚圓潤晶瑩、散發著柔和光暈的丹藥倒入掌心,然后輕輕扶起母親的頭。
“娘,吃藥了,吃了藥就好了……”她輕聲呼喚著,將丹藥小心地喂入母親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溫潤的暖流。昏睡中的老婦人喉嚨動了動,無意識地吞咽下去。片刻之后,奇跡發生了——她蠟黃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絲紅潤,沉重痛苦的呼吸變得均勻悠長,緊皺的眉頭也緩緩舒展開來,甚至發出了一聲舒適的輕哼,陷入了真正的沉睡之中。
阿晴緊緊握著母親的手,感受著那逐漸變得溫暖而有力的脈搏,淚水無聲地滑落。王大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連連念佛:“仙藥……真是仙藥啊!阿晴,你這是遇上大造化了!”
直到此刻,阿晴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終于徹底落下,巨大的疲憊和喜悅同時襲來,讓她幾乎虛脫。
王大娘見母女安好,又有客人在,便識趣地先行回家了。
屋內只剩下阿晴、沉睡的母親以及靜立門邊的凌崖。油燈噼啪作響,氣氛一時安靜下來。
過了許久,阿晴的母親悠悠轉醒。她睜開眼,眼神不再是往日那般渾濁無力,而是清明了許多。“阿晴?”她聲音依舊虛弱,卻有了中氣,“我這是……覺得身上松快多了……”
“娘!”阿晴驚喜地握住她的手,“您感覺怎么樣?我剛給您服了仙師賜的藥!”
“藥?”老婦人愣了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擔憂地反握住女兒的手,“你去了那仙門?他們……他們為難你了沒有?你這藥是怎么得來的?你……”她掙扎著想坐起來,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著女兒,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沒有,娘,我很好。”阿晴連忙安撫母親,將考核和入選丹房雜役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其中的艱辛與驚險,只說是宗門念她孝心,特賜丹藥。
老婦人聽完,怔忡了良久,才喃喃道:“老天開眼……真是老天開眼……阿晴,你有了去處,娘就放心了……”喜悅過后,現實的憂慮卻浮上心頭,她看著家徒四壁的屋子,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你去了仙門……是好……可家里……往后這日子……”
她的話沒說完,但阿晴聽懂了。她之前只顧著狂喜和母親的病,竟一時忘了這最現實的問題!她走了,母親病雖好了,但如何生活?自己那點微薄的雜役份例,又能送回來多少?阿晴頓時語塞,臉頰漲紅,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立于門邊陰影處的凌崖,忽然平靜地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母女二人耳中:
“流云宗善待役從。凡入選者,其直系親眷,宗門會按月遣人送來靈米十斤,銀錢五兩,足以維持生計。老夫人不必憂心。”
這話如同定海神針,瞬間撫平了老婦人眉間所有的憂慮。她驚愕地看向門口那位氣度不凡、卻一直沉默的年輕人,又看看女兒。
阿晴也愣住了。宗門……竟還有這樣的規矩?她從未聽聞!但她立刻反應過來,這定然又是凌先生的手筆!她心中浪潮翻涌,感激得無以復加,只能看向凌崖,眼中盈滿了水光。
凌崖卻依舊那副平淡模樣,仿佛只是陳述一件尋常小事,補充道:“此乃宗門常例,并非特例。”一句話,將所有的特殊關照都掩蓋于合理的規則之下。
老婦人聞言,頓時喜極而泣,掙扎著要下炕給凌崖磕頭:“多謝仙師告知!多謝仙師!這……這真是……阿晴,快,快替娘謝謝仙師!”
阿晴連忙扶住母親,自己也朝著凌崖深深一拜:“多謝先生!”千言萬語,都堵在了胸口。
凌崖微微側身,并未受全禮,只道:“既已無事,我便在外等候。”說完,他轉身走出了茅屋,將空間留給了母女二人。
屋內,阿晴的母親拉著女兒的手,反復念叨著:“遇到了好人,遇到了好人啊……阿晴,你在仙門一定要好好做事,不能辜負了宗門的恩情,也不能辜負了這位先生的指點……”
阿晴重重點頭,看著母親前所未有的精神模樣,看著窗外那道朦朧卻令人心安的身影,只覺得過去所有的苦難都在這一刻被撫平了。
塵愿已了,仙路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