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后，江南的春茶終于采完最后一茬。沈知微把新炒的茶葉裝在瓷罐里，又將晾干的桂花糕用油紙包好，一一放進早已收拾妥當的行李箱中。謝舟微穿著新做的青布短褂，背著小布包在院里轉來轉去，布包里裝著給小皇子的梅花香囊，還有蘇念安送的木雕兔子，每走幾步就伸手摸一摸，生怕東西掉出來。

“別跑了，小心摔著。”謝臨舟提著行李箱走出屋，見兒子急得團團轉，忍不住笑道，“船要明日才開，今日我們先去蘇文家道別，順便把給他們帶的茶葉送去。”

沈知微把最后一包桂花糕放進箱中，鎖好箱子：“也好，念安昨日還來問，說舍不得舟微走，正好去跟他說說話。”

一行人往蘇文家走時，天剛蒙蒙亮。路邊的柳樹垂著新綠的枝條，燕子貼著水面飛，偶爾有早起的農婦背著竹簍從身邊經過，笑著問他們是不是要出遠門。謝舟微一一回答“我們要去京城”，小臉上滿是驕傲。

到蘇文家時，蘇念安已經在院門口等著了。他穿著新做的衣裳，手里攥著一個布包，見了謝舟微，立刻跑過去：“舟微，你真的要走了嗎？什么時候回來呀？”

“等秋天就回來！”謝舟微抱住他，從布包里掏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我娘做的桂花蜜，你泡水喝，比糖還甜。等我從京城回來，給你帶兔兒爺和會動的木頭人！”

蘇念安接過瓷瓶，小心地放進懷里，又把自己手里的布包遞給謝舟微：“這是我爹給你做的小木劍，你帶著，去京城能保護自己。”

沈知微和蘇文的妻子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的模樣，眼里都有些濕潤。蘇文從屋里出來，手里拿著一壇米酒：“這是去年釀的米酒，你們帶去京城，路上喝，能解乏。到了京城，記得給我們寫信，報個平安。”

“一定。”謝臨舟接過米酒，“等我們回來，再跟你一起去茶園采茶，去南湖看荷花。”

道別后，幾人往碼頭走。蕭玦派來的船已經在碼頭等著了，烏篷船寬敞干凈，船夫站在船頭，笑著跟他們打招呼。謝臨舟把行李箱搬上船，沈知微牽著謝舟微的手，小心地踏上船板。

“蕭叔叔說，這船要走三天才能到京城，路上會經過好多地方，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謝臨舟摸著謝舟微的頭，“你要是累了，就躺在船艙里睡覺，醒了就能看到新的景色了。”

謝舟微點頭，趴在船邊的欄桿上，看著岸邊的景色一點點往后退。蘇念安還站在碼頭邊，揮著小手喊“早點回來”，謝舟微也用力揮手，直到碼頭的影子看不見了，才戀戀不舍地坐回船艙里。

沈知微從布包里拿出點心和水，放在小桌上：“餓了就吃點東西，船上風大，別總趴在欄桿上，小心著涼。”

謝臨舟坐在一旁，看著窗外的景色，忽然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坐船，是從京城來江南，那時總擔心后面有追兵，心里不安穩。如今再坐船去京城，卻是滿滿的期待，倒像是換了個心境。”

“是啊。”沈知微靠在他肩上，“那時總想著能安穩下來就好，沒想到如今不僅安穩了，還能帶著舟微去京城探親，這樣的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蕭玦坐在船艙的另一角，看著兩人的模樣，嘴角噙著笑意。他從隨身的布包里拿出一本書，遞給謝舟微：“這是京城的話本，里面有好多好玩的故事，你路上看看，解解悶。”

謝舟微接過書，立刻翻開來看。雖然很多字還不認識，卻看得格外認真，偶爾遇到不認識的字，就問謝臨舟，謝臨舟耐心地給他講解，船艙里不時傳來父子倆的說話聲。

船行到傍晚時，停靠在一個小鎮的碼頭。船夫去鎮上買東西，謝臨舟帶著謝舟微下船散步。小鎮依水而建，青石板路兩旁滿是商鋪，賣小吃的、賣玩具的，熱鬧得很。謝臨舟給謝舟微買了個糖畫，是一條威風的小龍，謝舟微舍不得吃，舉在手里當寶貝；蕭玦則買了些當地的特產，準備帶回京城給小皇子。

回到船上時，天已經擦黑。船夫做好了晚飯，有清蒸魚、炒青菜和一碗魚湯，簡單卻鮮美。幾人圍坐在小桌上吃飯，謝舟微吃得格外香，連魚湯都喝了兩碗。

夜色漸深，船繼續往前行駛。窗外的月亮升了起來，灑在水面上，泛著銀光。謝舟微靠在謝臨舟懷里，聽著船槳劃水的聲音，漸漸有了困意。沈知微把小毯子蓋在他身上，看著他熟睡的模樣，嘴角忍不住上揚。

蕭玦坐在一旁，看著窗外的月色，忽然說：“等到了京城，我帶你們去吃京城最有名的烤鴨，皮脆肉嫩，比江南的鴨子好吃多了。”

“好啊。”謝臨舟笑著點頭，“還要帶舟微去逛京城的廟會，讓他看看京城的熱鬧。”

沈知微靠在謝臨舟肩上，看著眼前的人，心里滿是幸福——有愛人在側，有稚子安睡，有朋友相伴，還有即將到達的京城，這便是此生最圓滿的時光。船槳劃水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帶著他們的期待，朝著京城的方向慢慢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