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剛結束，顧明月就急著翻書包。

數學課本呢？

她把練習冊全抽出來，又把書包倒過來抖了抖，筆袋、紙巾、半塊沒吃完的巧克力全掉在桌上，可就是不見那本藍色封皮的數學書。

她心里咯噔一下。

昨晚整理筆記到半夜，早上又被媽媽催著試新裙子，肯定是忘在家里了。

預備鈴突然響起，顧明月急得臉頰發熱。

她偷偷往旁邊看了一眼，陸言已經把數學書平整地攤在桌上，手里正慢悠悠轉著一支銀色鋼筆。

陽光透過窗，在他手背上灑下細碎的光點。

“那個……”她聲音有點干，“你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陸言轉筆的動作停了。他沒看她，只是伸手把數學書往中間一推，正好停在兩人之間。

書頁是攤開的，右上角還折了個小小的三角，一看就是提前預習過。

顧明月心跳快了一拍，“謝謝啊。”

她趕緊把椅子往中間挪了挪，馬尾辮不經意掃過陸言的胳膊。這次他沒躲，只是轉筆的速度明顯慢了。

數學老師抱著教案走進來，鏡片后的眼睛掃了全班一眼：“翻到第47頁，今天講函數圖像變換。”

顧明月趕緊低頭記筆記。

寫到一個重點時，她突然頓住了，沒帶熒光筆！

正有點著急，一抬眼，正好看見陸言桌角放了支淡黃色的熒光筆。

筆帽素素的，一點花紋都沒有，干干凈凈。

她想都沒想，伸手就拿了過來。

筆桿握在手里，還留著一點余溫，好像剛剛被人用過。

“這個借我一下哦。”

她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往他那邊靠了靠，順手擰開了筆帽。

陸言看著她自來熟的模樣，眼里掠過一絲好笑，輕輕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顧明月像沒察覺似的，用那支筆在本子上劃重點。沙沙的書寫聲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寫完最后一筆，她把筆遞回去，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兩人同時縮回手，像觸電一樣。

顧明月臉頰發燙，趕緊低頭假裝整理筆記，耳朵卻悄悄豎著，留心旁邊的動靜。

陸言默默把筆收回筆袋，動作輕得幾乎沒聲音。

她偷偷抬眼，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他睫毛很長，在陽光下根根分明。眼神淡淡的，卻看得她心慌，趕緊轉回頭盯黑板，心跳得厲害。

這節課過得特別慢。

下課鈴一響，夏曉婭就蹦了過來，胳膊肘往顧明月桌上一撐：“怎么樣姐妹？”她擠眉弄眼地朝陸言那邊示意，“冰山融化一點沒？”

陸言整理書本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抬頭，卻把課堂筆記又往中間推了推，露出幾個顧明月可能漏掉的公式。

“你別亂說。”顧明月伸手去捂她的嘴，被夏曉婭笑嘻嘻地躲開。

“還裝，”夏曉婭壓低聲音，戳戳她的胳膊，“我可看見了，昨天數學課有人悄悄幫你來著。”

顧明月臉更紅了，剛要反駁，就見陸言起身往外走。

他走到教室門口，腳步頓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才轉身融入走廊里喧鬧的人群。

“哎，他是不是在等你啊？”夏曉婭伸長脖子往外看。

“不知道。”顧明月看見他靠在走廊欄桿上，側臉對著陽光，下頜線繃得有點緊，卻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

“你說他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夏曉婭托著下巴，一臉好奇，“我聽一班的人說，他轉學好像是因為家里有什么事。”

顧明月心里沉了一下。

她想起那枚校徽，還有他眼里那種超出年齡的沉默。

“別亂猜了。”她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像被什么輕輕撓了一下。

下午自習課，顧明月寫題時無意瞥見陸言攤開的筆記本。

字跡工整得像印刷的一樣，重點用不同顏色標得清清楚楚，旁邊還畫著小示意圖，比參考書還細致。

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的筆記做得真好。”她忍不住感嘆，手指伸出去想翻頁又停住，“我能看看嗎？”

陸言正在寫數學題，筆尖頓了一下，點點頭，把筆記本往她那邊推了推。

顧明月小心地把筆記本拉過來，一頁頁翻看。

從函數公式到幾何定理，每個知識點都條理清晰，還有易錯點總結。

她越看越驚訝，抬頭時正好撞上陸言的目光。

“你也太厲害了吧，”她眼睛亮亮的，“比學習委員的筆記還詳細。”

陸言耳尖微微發紅，沒說話，只是把自己的紅筆往她那邊推了推，示意她可以標記不懂的地方。

顧明月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謝謝。”

她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圈畫起來。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兩人的手臂上，暖暖的。

放學鈴響，同學們陸續離開教室。顧明月剛收拾好書包，就看見林曼云站在教室后門等她。

“媽，你怎么上來了？”

“剛好在樓下碰到李老師，聊了幾句就順便上來了。”

林曼云說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教室。

顧明月順著媽媽的視線看去，發現陸言還在座位上收拾書包。他動作不緊不慢，好像一點也不急著離開。

“那是你們班新同學？”林曼云輕聲問道，語氣隨意得像在聊天氣。

顧明月心里一緊，“嗯。”

“看著挺安靜。”林曼云收回目光，接過女兒的書包，“剛才看你倆坐得挺近，是在討論題目？”

顧明月臉上發熱，點點頭，“他數學很好，我問了他幾道題。”

“哦。”林曼云沒再多問，拉著她往外走，“晚上王阿姨來家里吃飯，記得把裙擺熨一下，別皺巴巴的。”

顧明月應著，心里暗暗松了口氣。還好媽媽沒多想。

走到樓梯口，她突然想起水壺還落在教室。

“媽，我水壺忘了拿，馬上回來！”

她轉身跑回教室，果然看見水壺還掛在椅背上。

教室里現在只剩下陸言一個人了，他正拉上書包拉鏈，似乎也準備離開。

她想起那枚還沒還的校徽，趕緊從筆袋里拿出來。

“陸言。”

他轉過身，看到她手里的校徽，眼神閃了一下，腳步下意識向前挪了半步。

顧明月捏著校徽走過去，“這個，是你的嗎？”

夕陽透過窗戶照在校徽上，泛著溫暖的光。陸言的目光在上面停留片刻，伸手接了過去。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涼涼的，帶著輕微的顫抖。

“謝謝。”他的聲音很低，然后又補充了一句，“你的數學筆記……有不懂的，明天可以問我。”

顧明月愣在原地，看著他轉身離開，突然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

手心里還留著他指尖的涼意，顧明月摸了摸發燙的耳朵，望著陸言遠去的背影，心里某個角落像被投進了一顆糖，慢慢融化開來。

只是她沒注意到，走出教室的陸言，握著校徽的手指，用力到微微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