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給吵醒了。

他起床，穿上一條軍綠色工裝褲，又隨便套上件短袖，袖口有些緊繃。

今天天氣有點熱。

他又將窗戶打開，隨手撒了把小米，緊接著又關上了。

今天周六，是去魏雪家補習的日子。

吳霜剛挎著背包，準備帶著卷子出門，又頓了頓，回到臥室，打開床頭柜，隨手拿了一疊錢，塞到褲兜里。

魏雪應該沒有手機，他想找個理由送她一部，以后可以用企鵝聯系。

確實如此。在前世，魏雪唯一兩次登錄企鵝賬號，第一次是暑假加他好友，第二次就是喊他出來。

吳霜并不知道具體原因，那時候他自認為和魏雪不熟。

來到城中村，他瞥了眼一樓那個住戶門口。依舊是一個籠子，依舊是幾只“哥哥”。

貌似少了一只。

吳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回頭朝著菜場方向走去。

他買了一只老母雞和一袋雞蛋，上次過去什么也沒帶，還蹭了頓飯，這次總不好空手去。

而且他發現，魏雪家里的條件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差。上次去吃飯時，他都沒吃飽，菜里幾乎沒什么油水，不過味道確實不錯。

吳霜提著袋子，回到城中村，上了二樓。

魏雪正蹲在門口搓洗衣服，她套了一件很不合身的白色短袖，穿著粉紅色拖鞋，露出粉色腳趾，很可愛。

至于是魏雪可愛，還是腳趾可愛，呵呵，有區別么？

我可不是戀足癖，吳霜心想。

魏雪聽到腳步聲抬頭，濕漉漉的手指還滴著水，幾縷被汗水浸濕的劉海黏在微汗的額角。

她看見吳霜手里提著的東西，明顯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那里面除了無措，似乎還掠過一絲窘迫。

那袋沉甸甸的雞蛋還有袋子里露出的雞腳。

“你……”她張了張嘴，聲音有點干澀，像是喉嚨被什么堵住了。

“你買這些做什么？”魏雪的目光飛快地從他手里掃過，又落回吳霜臉上，帶著一絲抗拒。

“哦，”吳霜把袋子往前遞了遞，“上次你請我吃飯，這次總不能空著手來蹭課吧？正好路過菜場，就順手買了。”

吳霜的語氣盡量裝得隨意，因為不知道魏雪的媽媽在不在家里。

他嘴上說著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魏雪身上那件明顯寬大的白色短袖，袖管下露出的手臂纖細得驚人，甚至能看到皮膚下的血管。

此時，少女的耳垂紅了。

他飛快地把視線移開，落回她腳上那雙小小的、邊緣有些磨損的粉色塑料拖鞋上，粉色的趾甲蓋在水泥地上顯得特別干凈小巧。

他又在心里強調了一遍：我真的不是戀足癖。

只是覺得……她整個人，連帶著這些細節，都莫名地很順眼，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此時的魏雪像是發現了什么似的，試圖縮回腳趾，無奈鞋子太小。

少女嬌羞，抿了抿唇，沒接話，說道：“我馬上洗好了，你先進去坐坐吧。”說完又低頭熟練的搓洗衣服，聲音有些顫抖。

她的動作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氣質，有點反差，回想起前世一些網癮少年天天在網上喊別人“媽媽”。

吳霜開始有些理解了。

他走到廚房把袋子放下，魏雪的媽媽應該不在家。屋內光線昏暗，一室一廳的房間因為極少的家具也顯得有些空曠。

進門就是客廳，廚房和衛生間排在一側，面積很小。

這衛生間TM都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下兩個人。

走進臥室，房間被一個淡藍色簾子隔開成兩個單獨的空間，外面應該是她媽媽睡的。

往里走，簾子后面是一個小床，粉色的床單上放著被疊的方方正正的被子，比他軍訓時疊的都板正。

床尾有一個很小的床頭柜，上面只放了一個白色書包，柜子被上了鎖，不知道藏了什么秘密。

看完吳霜心里有些難受，準備出去抽根煙，想想還是算了。

走出房門，剛好看到魏雪晾完衣服，拿著臉盆進來，兩人四目相對。

魏雪愣了愣，把臉盆放到墻角，走過來一邊把他身上的包取下來一邊小聲道：“沉死了，也不知道拿下來。”她小聲咕噥著，像是抱怨，說完便把背包掛在墻上。

像極了夫妻下班后剛進門的一幕。吳霜心里暗爽，嘴角微微上揚。

他是故意的。

魏雪掛好包，轉過身，回味著吳霜身上的一絲淡淡煙味，正好對上他還沒來得及完全斂去的笑意。

她微微一怔，耳根處悄悄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紅。

吳霜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耳垂，清了清嗓子，問道：“今天是周六呀，阿姨不在家嗎？”

“我家開了個面館，媽媽每天早上四點就去店里忙了，要一直忙到下午才回來。”魏雪仿佛猜到吳霜會問似的，接著說道：“我會做飯的，今天在我家吃吧。”說完她又瞥了一眼廚房。

今天的魏雪話有些多，或者說，她只對吳霜才這樣。

“媛媛還會做飯，好厲害呀。”吳霜在她跟前轉了一圈，語氣有些調侃地說道。

少女挑眉，眼中泛著光，似乎很少被人這樣夸贊，隨即目光暗淡。

十二年前的一個下午，陽光透過窗，灑進簡陋的客廳，魏淵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聲音里滿是寵溺：“媛媛好棒，又得小紅花啦，爸爸親一口。”

那溫熱的吻落在她額頭上，帶著一股熟悉的煙草味，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父女倆的笑聲在空氣中回蕩。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魏雪的眼眶微微發紅，她下意識地咬緊了下唇，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試圖掩飾那份突如其來的脆弱。

吳霜察覺到她的異樣，他停下動作，靠得更近了些，聲音軟下來，少了調侃，多了份關切：“你怎么了？”

魏雪搖搖頭，強擠出一個微笑，轉身走向臥室把書包拿出來，準備給吳霜補習。

回到客廳，吳霜已經坐到了餐桌旁，她又拿了一個小凳子，隨即坐了下來，父親的煙草味似乎又在鼻尖一閃而過，她甩甩頭。

今天的少女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些怪怪的，吳霜心想。

行行行，好不容易話多了點，又自閉了。

靜靜地看著她拉開書包拉鏈，取出試卷和草稿紙。

魏雪把化學和英語試卷攤開在桌上，邊上的吳霜看到愣了愣，開口道：“你怎么知道我這兩門不會？”說完便起身去包里取自己的卷子。

她頭也不抬，手指將試卷的邊緣撫平：“你上次考試化學最后一道大題空著，英語作文只寫了三行，還是抄的上面的句子翻譯……”

這TM是什么時候翻我卷子的？還知道我抄句子。吳霜有些尷尬，忽然有一種被視奸的感覺。

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吳霜摸了摸鼻子：“觀察得這么仔細啊……嘿嘿。”

他湊近了些，目光落在魏雪專注的側臉上，她長長的睫毛垂著，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

她的睫毛好長啊。

那股煙草味似乎又從記憶深處悄然浮現，讓魏雪握著筆的手指收緊。

她下意識地偏了偏頭，像是要甩開什么無形的困擾，隨即拿起一支紅筆，在化學試卷上點了點一道選擇題：“人體中化學元素含量的多少直接影響健康，缺乏下列哪種元素易導致貧血癥。A.鈣，B.碘，C.鋅，D.鐵。”

“你為什么選C？”魏雪歪頭，仿佛眼前的少年是個SB。

“因為當時投骰子，骰到了啊……”

魏雪美眸睜圓，瞪了一眼吳霜，隨即又耐心解釋道：“缺鈣青少年會得佝僂癥，老年人會得骨質疏松；缺碘會患甲狀腺腫；缺鋅會發育不良；缺鐵才會得缺鐵性貧血，所以選D。”

她一本正經地看著吳霜問：“聽懂了嗎？”

此刻的吳霜若有所思，嘴里嘟囔著：“發育不良……缺鋅……額，懂了，懂了。”又瞥了一眼魏雪的胸部。

他確實懂了。

“那吃什么補鋅？”吳霜擺出一副求學者的姿態。

魏雪還沒反應過來，以為他真的是在問問題，便回答：“牛羊肉，海鮮，內臟之類的。”

發現吳霜的目光不對，魏雪的臉頰瞬間染上一片緋紅。

“你……你干嘛？”她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羞惱。

“啪”的一聲，少年怒拍桌道：“中午吃蝦，我們去買！”說完起身就拉著魏雪要出門，“走走走！”

魏雪掙脫開來，氣得跺腳。

“你還復不復習了，下個月就考試了。”她急了。

吳霜卻只是笑，他知道自己又犯賤了，但就是忍不住想逗逗魏雪。

不過要買蝦確實是認真的。

“好吧，對不起。”吳霜坐回板凳上，認真地看著魏雪。

魏雪氣鼓鼓的嘴巴像只河豚，又瞪了他一眼，然后坐下來，繼續講解題目。

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平靜而專注，吳霜認真地聽著，偶爾點頭或提問，兩人的氣氛逐漸變得和諧。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中午，兩人的肚子也餓了，魏雪準備去做飯。

“你去把電飯煲打開下，米淘好了。”

“好。”

她在里面忙著，吳霜靠在門口看著，他不是不想幫忙。

十分鐘前他被趕了出來，理由是廚房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