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侯府東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丫鬟們的驚呼:“夫人昏倒了!快請大夫!”林清漪剛整理完生母遺物箱中那幾株泛著異香的草藥,指尖還殘留著藥草特有的苦澀氣息,便聽見阿桃氣喘吁吁地跑來:“三小姐,夫人突發心悸,疼得滿地打滾!老爺急召府中所有醫者,連外頭的大夫都請了三四位,您也快去!”
林清漪心頭微動,這或許正是她立威的時機,亦是試探嫡母病癥背后隱秘的良機。她迅速將幾味藥草收入藥箱,指尖掠過箱中夾層——那里藏著生母留下的半張殘箋,墨跡已暈染模糊,但“藥王谷秘藥,七日蝕心”八字卻如毒刺般扎眼。她斂眸掩去思緒,隨阿桃匆匆趕往主院。
廊下,林婉柔正焦急踱步,繡鞋碾過青磚發出細碎聲響。見林清漪前來,她眼底掠過一抹陰鷙,卻強作關切:“妹妹也懂醫術?母親這病可耽誤不得,若有個好歹……”她尾音拖長,隱含威脅。
林清漪不露聲色,只垂眸道:“略通一二,愿為母親分憂。”踏入內室,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周氏癱臥在床,面色青白如紙,額汗如雨,口中不斷喘著粗氣,指甲深深摳入掌心,留下道道血痕。幾位府醫圍在床邊,皆搖頭嘆息:“夫人心脈淤堵,恐是急癥,需請太醫開方,但天色已晚,怕來不及啊!”
林清漪上前搭脈,指尖觸到周氏紊亂如亂麻的脈象,心中已有計較。她瞥見案頭散落的藥方,字跡潦草,其中一味“附子”用量遠超常理。她忽憶起生母遺物中記載的古方——附子性烈,過量必引心悸,但若配以“紫蘇葉”調和,可暫緩癥狀。她目光掃過眾人,忽道:“母親此癥乃心脈淤堵,需針灸疏通,再以藥湯輔之。”
林婉柔蹙眉質疑:“妹妹莫要胡來,母親金貴之軀,豈容你銀針亂扎?若出了岔子,你擔待得起嗎?”她袖中手指微微蜷縮,腕間翡翠鐲的暗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與那日推林清漪入湖之人所戴鐲子一模一樣。
林清漪卻已取出銀針,指尖輕捻,針尖在燭火中淬過,映出冷冽寒光:“姐姐若信不過,大可另請高明。但若拖延,母親恐有性命之憂。”她聲音平靜,卻暗含鋒芒,仿佛那日被湖水嗆入喉管的窒息感仍在胸腔翻涌,今日卻化作刺向敵人的利刃。
周氏此時已痛得說不出話,只死死攥住被角,眼珠凸出,血絲密布。林清漪深吸一口氣,凝神將銀針刺入心俞、神門等穴位,手法嫻熟如行云流水。針入三分,她以特殊手法捻轉,周氏忽然嘔出一口黑血,腥臭撲鼻,呼吸竟漸漸平穩。眾人皆驚,林婉柔面色鐵青,卻再無人敢阻攔。
隨后,林清漪配制藥湯,加入紫蘇葉與幾味溫補藥材。她特意將藥罐置于燭火旁,以文火慢煎,藥香裊裊升起時,她瞥見林婉柔袖中手驟然攥緊,似在隱忍什么。周氏服下后,不過半刻,臉色便紅潤了幾分,沉沉睡去。侯府老爺林仲元見狀,連聲稱贊:“清漪竟有這般醫術,實在難得!”他揮退眾人,獨留林清漪:“你母親若再有不適,便由你照料。”
待眾人散去,阿桃悄然引林清漪至偏房,壓低聲音道:“三小姐,老奴昨夜整理夫人遺物,發現這張殘箋。”她將一張泛黃的紙遞來,字跡潦草,卻與周氏藥方上的附子筆跡相似。林清漪瞳孔驟縮,藥王谷之名再次出現,且與附子毒藥有關。她握緊殘箋,忽覺生母之死絕非意外——周氏藥方中的附子,與這“七日蝕心”秘藥,或許正是關鍵線索。她叮囑阿桃:“此事莫與他人提及,我需查證藥王谷的記載。”
夜色漸深,林清漪在燈下翻閱生母留下的醫書,忽見一頁夾著張泛黃的信箋,字跡娟秀:“清漪,若母身隕,切勿尋仇。藥王谷秘藥‘赤霄丹’可解百毒,藏于……”信箋至此戛然而止,似被人強行撕毀。紙邊毛糙,仿佛藏著千言萬語,卻永遠湮滅于黑暗之中。
她指尖顫抖,信中提到的“赤霄丹”與蕭景瀾所求之物同名!這絕非巧合。她憶起蕭景瀾受傷時傷口的奇毒,唯有赤霄丹可解……藥王谷、毒藥、赤霄丹,生母之死與蕭景瀾的傷勢,似乎被一張無形的網串聯起來。窗外忽有夜風掠過,藥箱中那株異香草藥隨風輕顫,她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與殘箋上墨跡的異味隱隱相似——莫非,生母遺物中藏有毒藥線索?
次日清晨,林清漪正欲前往藏書閣查證,忽見蕭景瀾的信鴿停在窗欞。取下密信,字跡冷峻:“二皇子府暗衛近日頻繁出入藥王谷分舵,慎之。另,殘月閣已探得藥王谷分舵位于城郊青鸞山,三日后有秘市交易,持此令可入。”信末附著一枚青銅令,刻著彎月圖騰,邊緣泛著暗紅,似浸過血。
她眸光一閃,將信紙焚毀。看來,蕭景瀾的殘月閣已開始行動,而她需加快自己的步伐。她取出生母醫書,對照殘箋上的“七日蝕心”字樣,發現書中確有相關記載:“七日蝕心,以附子為引,每日加一味輔藥,七日必亡,死后脈象如常,查無可證。”她心頭一沉,周氏的附子藥方,莫非正是此毒?但若如此,周氏自己為何會中招?除非……有人欲借周氏之手,掩蓋生母的真正死因!
午后,林婉柔攜侍女前來,笑意虛偽:“母親醒來后,對妹妹的醫術贊不絕口呢。二皇子府聽聞此事,特邀妹妹明日赴宴,為二皇子側妃診脈。”她遞來燙金請柬,指尖劃過請柬邊緣,似不經意地露出腕間翡翠鐲的暗紋。林清漪心中冷笑,這邀約怕不是診治,而是試探。但她表面溫順應下:“自當盡心。”
夜幕降臨,林清漪在藥廬研磨藥材,阿桃忽道:“小姐,西院槐樹下有暗號。”她匆匆前往,卻見蕭景瀾負手而立,月光映出他眉間倦色,玄色錦袍沾著未干的血跡。他瞥見她警惕的目光,淡聲道:“殘月閣截殺了一批藥王谷暗使,他們正追查赤霄丹的下落。”
林清漪頷首,心中已有計劃。她取出一枚藥瓶:“這是改良版的金瘡藥,傷口復發時可保三日無恙。但我要你查一件事——”她將生母遺書中的“七日蝕心”方子遞去,“此毒與藥王谷秘藥有關,我需要所有相關記載。”
蕭景瀾接過藥瓶,忽道:“你可知,藥王谷谷主與當今皇后有舊?二十年前,皇后曾以一枚赤霄丹救過谷主性命。”此言如驚雷,林清漪猛然抬頭。若生母之死牽扯皇后……那這盤棋,遠比她想象的更大。她攥緊藥瓶,眸中燃起灼灼火光:“無論對手是誰,我必查個水落石出。”
月光下,兩人身影交錯,暗流在侯府與江湖間悄然涌動。林清漪深知,這場逆襲之路,已再無退路。而她手中那枚赤霄丹,或許不僅是解藥,更是刺破黑暗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