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硝煙里的考核與心照不宣的承諾
- 炊事班的臥龍鳳雛
- 逍遙龍公子
- 4451字
- 2025-08-20 13:06:31
野外生存訓練的泥污還沒在軍裝上干透,新兵連的考核就像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砸得所有人措手不及。王連長拿著考核計劃表站在隊伍前,紙頁被風掀得嘩嘩響:“還有一個月,新兵連結束!想留在特種作戰旅,就得通過這最后一關——綜合演練!”
“綜合演練?”隊列里有人小聲嘀咕,“是打靶還是越野?”
“都有。”王連長的目光掃過新兵們緊張的臉,像在掂量一堆待煉的鐵,“三天三夜,模擬實戰!帶足裝備,在劃定區域內完成偵察、突襲、掩護撤離——記住,這不是演習,是篩選!不合格的,直接分配到后勤部隊!”
趙帥的心猛地一跳。他來部隊前,偷偷查過特種作戰旅的資料——那是全軍尖子的聚集地,能進去,才算真的“有點東西”。他瞥了眼身邊的王小柱,對方攥著拳頭,指節發白,眼里的光卻比靶場上的信號旗還亮。
“看來某人的特種兵夢,快見分曉了。”趙帥故意撞了撞王小柱的胳膊。
“你的電競夢不也靠這個翻身?”王小柱回懟,嘴角卻藏著笑,“別到時候拖我后腿。”
“誰拖誰還不一定。”
兩人拌嘴的功夫,老兵已經開始分發演練裝備:迷彩服、頭盔、模擬步槍、對講機、壓縮餅干、急救包,還有一張模糊的區域地圖。趙帥摸著冰涼的模擬步槍,突然想起實彈射擊那天的后坐力——震得肩膀發麻,卻也震得心里發顫,那是種比打游戲真實百倍的悸動。
王小柱正對著地圖皺眉。地圖上標著三個紅點,分別是偵察目標、突襲地點和撤離集合點,路線卻被密密麻麻的線條攪成了一團亂麻。“這畫的是蜘蛛網?”他小聲嘀咕,手指在“突襲地點”那個紅點上敲了敲。
“笨死了。”趙帥湊過來,從口袋里掏出支筆——也是他藏的,“你看這等高線,密集的地方是陡坡,稀疏的是平地。從這邊繞過去,能避開模擬雷區。”他邊說邊在地圖上畫了條線,動作熟練得像在玩戰術沙盤游戲。
王小柱愣了愣:“你還會看地圖?”
“電競里的戰術地圖比這復雜十倍。”趙帥得意地收起筆,“記住了,跟著我走,丟不了。”
可真到了演練開始那天,趙帥才發現,現實比游戲殘酷得多。
凌晨三點,緊急集合哨像顆炸雷在營房上空炸開。新兵們在黑暗中摸索著穿衣服、背裝備,趙帥的頭盔差點扣到腳上,王小柱則把急救包的帶子系成了死結。等兩人跌跌撞撞跑到操場,王連長已經舉著信號槍站在那里。
“各小組注意!”他的聲音在夜霧里發沉,“目標區域已封鎖,‘敵人’已就位!現在——出發!”
信號槍“砰”地射出綠焰,新兵們像受驚的鳥,瞬間鉆進了訓練場的黑暗里。王小柱和趙帥被分在一組,代號“山貓”,任務是潛入“敵人”陣地,獲取情報并炸毀彈藥庫——其實就是個堆滿空油桶的倉庫。
“按我剛才說的路線走。”趙帥壓低聲音,打開頭盔上的夜視儀。綠色的光線下,樹木的影子像張牙舞爪的鬼,風刮過樹葉的聲音里,似乎藏著無數雙眼睛。
王小柱沒說話,只是攥緊了模擬步槍。他的夜視儀有點故障,屏幕時不時閃爍,他干脆摘下來塞進背包——山里的夜晚,他閉著眼睛都能聞出方向。“往左拐。”他突然拽住趙帥,“那邊有動靜。”
趙帥剛想說他疑神疑鬼,就聽見左邊的灌木叢里傳來“咔嚓”一聲輕響。兩人瞬間蹲下,屏住呼吸。只見兩個穿藍色模擬服的“敵人”端著槍走過去,嘴里還哼著小調。
“好險。”趙帥抹了把冷汗,“你怎么知道有人?”
“聽腳步聲。”王小柱的聲音壓得極低,“我們穿的是膠鞋,他們的軍靴底硬,踩在枯枝上聲音不一樣。”
趙帥心里一動。這土包子的耳朵,簡直比雷達還靈。
兩人借著樹影掩護,悄悄摸到了偵察目標附近——那是座廢棄的瞭望塔,據說“敵人”的情報就藏在塔頂。塔下有兩個“哨兵”在巡邏,手里的模擬槍上還掛著紅色激光發射器——被照到就算“陣亡”。
“怎么辦?”趙帥看著巡邏的哨兵,手心冒汗。打電競時他能遠程狙擊,可現在離得這么近,他連槍保險都沒敢打開。
王小柱指了指旁邊的藤蔓:“爬上去,從后面繞。”那藤蔓纏著塔壁往上長,像道天然的梯子。
“又是爬樹?”趙帥想起后山那棵磨破他手心的大樹,嘴角抽了抽。
“不然你去吸引火力?”
趙帥沒轍,只能跟著王小柱往藤蔓那邊挪。哨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趙帥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就在哨兵轉身的瞬間,王小柱猛地抓住藤蔓,三下兩下就爬了兩米高,還不忘回頭伸手拉趙帥。
趙帥閉著眼抓住藤蔓,只覺得手心被磨得生疼——上次的血泡還沒好。他咬著牙往上爬,藤蔓的尖刺扎進掌心,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爬到塔頂時,兩人都喘得像風箱。瞭望塔里空蕩蕩的,只有張桌子,上面放著個鐵皮盒子——情報應該就在里面。趙帥剛要伸手去拿,就聽見下面傳來哨兵的吼聲:“上面有人!”
紅色的激光瞬間掃了上來,王小柱猛地把趙帥拽到桌子底下,自己卻沒來得及躲,肩膀被激光掃中。“我‘陣亡’了。”他壓低聲音,推了趙帥一把,“你拿情報快走!去彈藥庫!”
“那你怎么辦?”趙帥急了。
“別管我!”王小柱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完不成任務,我們都得去后勤喂豬!”
趙帥咬了咬牙,抓起鐵皮盒子就往塔下跳。他落地時崴了腳,疼得差點喊出來,卻不敢停,一瘸一拐地鉆進了樹林。身后傳來“敵人”的喊叫聲,還有王小柱故意發出的咳嗽聲——他在吸引注意力。
趙帥摸著口袋里的鐵皮盒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他打游戲時從不信隊友,總覺得別人都是拖后腿的,可剛才王小柱把他拽到桌子底下的瞬間,他突然明白,有些后背,是可以放心交給別人的。
按地圖指示,彈藥庫在陣地最深處,周圍拉著鐵絲網,還有探照燈來回掃。趙帥躲在灌木叢里,看著鐵絲網上掛著的鈴鐺——一碰就響,比游戲里的警報器還難纏。
他打開鐵皮盒子,里面是張手繪的路線圖,還有行小字:彈藥庫后門有狗,怕煙火。字是王小柱的,歪歪扭扭,卻看得人心里發燙。
趙帥從背包里翻出打火機——是王小柱上次在山洞里用過的那個,他后來偷偷收起來了。又摸出急救包里的酒精棉,這是他能找到的最易燃的東西。
探照燈掃過去的間隙,他像只貓似的竄到鐵絲網后門。果然,一只大黃狗蹲在那里,看見他就“汪汪”直叫。趙帥手忙腳亂地點燃酒精棉,往旁邊一扔。火苗“騰”地竄起來,大黃狗嚇得夾著尾巴跑了。
他趕緊剪開鐵絲網鉆進去,里面果然堆著一排排空油桶。按要求,他得把模擬炸藥貼在油桶上,再按動計時器。可就在他摸出炸藥時,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
“舉起手來!”是“敵人”的聲音。
趙帥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慢慢轉身,看見三個“敵人”端著槍指著他,紅色的激光在他胸口晃來晃去。
“完了。”他想,這下不僅去不了特種作戰旅,連王小柱的犧牲都白費了。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一個“敵人”悶哼著倒下了。另外兩個剛要回頭,就被不知從哪飛來的石頭砸中了后腦勺,也跟著倒了。
趙帥愣了愣,看見王小柱從油桶后面走出來,手里還攥著塊石頭,肩膀上的“陣亡”標記紅得刺眼。
“你不是‘陣亡’了嗎?”趙帥驚得合不攏嘴。
“他們綁我的時候,我偷偷解開了。”王小柱咧嘴笑,露出兩排白牙,臉上還有道新劃的口子,“快裝炸藥!”
趙帥手忙腳亂地貼好炸藥,按動計時器。“還有三分鐘爆炸!”他拽著王小柱就往外跑,“快走!”
兩人沖出彈藥庫,身后傳來模擬炸藥的“轟隆”聲,震得地面都在顫。他們沒頭蒼蠅似的往前跑,直到鉆進一片密林,才敢停下來喘氣。
天已經蒙蒙亮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下來,在兩人臉上投下斑駁的影。趙帥看著王小柱肩膀上的紅標記,突然笑了:“你這算作弊吧?”
“贏了就行。”王小柱也笑,抬手抹了把臉,結果把泥灰全抹到了臉上,像只花臉貓,“情報拿到了?”
“拿到了。”趙帥掏出鐵皮盒子,“我們現在去集合點?”
“嗯。”
兩人并肩往集合點走,誰都沒說話,卻覺得空氣里飄著點甜,像火車上那只烤紅薯的味道。趙帥的腳還在疼,王小柱就扶著他的胳膊;王小柱的傷口在流血,趙帥就從急救包里翻出紗布給他裹上。動作都有點笨,卻沒人覺得別扭。
到了集合點,王連長正站在那里清點人數。看見他們倆,他挑了挑眉:“‘山貓’小組?你們的情報呢?”
趙帥趕緊遞上鐵皮盒子。王連長打開看了看,突然笑了:“不錯。就是你們這組長,怎么還帶著‘陣亡’標記?”
王小柱撓了撓頭:“我……我想幫忙。”
周圍的新兵們都笑了,王連長卻沒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軍人的字典里,沒有‘放棄’兩個字。就算‘陣亡’了,只要任務沒完成,就得爬起來繼續干!”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趙帥和王小柱:“你們倆,這次考核并列第一。”
趙帥愣住了,王小柱也愣住了。陽光突然沖破云層,照在兩人身上,暖得像要把骨頭都焐化了。
回營房的路上,趙帥突然說:“喂,土包子,你說我們能進特種作戰旅嗎?”
“不知道。”王小柱踢著路邊的小石子,“但至少,不用去喂豬了。”
趙帥笑了,笑得像個傻子。他突然想起剛上火車時,自己還嫌棄這土包子拎著根破扁擔,嫌棄他身上的煎餅味,可現在,他覺得這味道比城里的香水還好聞。
晚上,新兵連加餐,燉了大鍋的排骨。趙帥把自己碗里的排骨都夾給了王小柱,對方卻又夾了回來:“我不愛吃排骨,塞牙。”
“騙人,你上次還搶我碗里的紅燒肉。”
“那不一樣,紅燒肉不塞牙。”
兩人推來推去,最后把排骨都給了旁邊那個山東籍新兵——就是實彈射擊時脫靶的那個,他今天考核沒通過,正抱著膝蓋發呆。
“吃點吧,”王小柱把碗遞過去,“明天還有機會。”
山東新兵抬起頭,眼里含著淚,扒拉著排骨,含糊地說了聲“謝謝”。
趙帥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心里很敞亮。他以前打電競,眼里只有輸贏,贏了就囂張,輸了就罵人,可現在他發現,有人一起扛著失敗,比獨自贏了更讓人踏實。
夜深了,營房里的鼾聲又起了。趙帥睡不著,看著窗外的月亮——和火車上的月亮很像,又大又圓。他推了推旁邊的王小柱:“喂,你說特種作戰旅的被子,是不是也得疊成豆腐塊?”
“肯定的。”王小柱迷迷糊糊地說,“說不定比這還嚴。”
“那你到時候還得教我。”
“你也得教我看戰術地圖。”
“行。”
兩人沒再說話,各自閉上眼睛。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他們并排擺放的軍裝上,肩章上的星星(新兵的模擬肩章)在夜里閃著微光。
趙帥想起他爸說的“不務正業”,想起被封的電競賬號,突然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明天醒來,身邊還有個土包子能跟他拌嘴,能在他爬不上樹時拉他一把,能在他“陣亡”時扔塊石頭救他。
王小柱也想起了山里的爹娘,想起爹說的“特種兵能保護人”。他以前覺得保護人就是打倒壞人,現在才明白,保護人也可以是遞塊排骨,是系根鞋帶,是在黑暗里等一個人一起走。
窗外的蟲鳴漸漸歇了,只有遠處崗哨的腳步聲,規律得像首歌。新兵連的日子還剩最后一個月,像本沒看完的書,翻得快,卻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心里。
趙帥摸了摸枕頭底下——那里放著王小柱塞給他的烤土豆,早就涼透了,卻硬得像塊石頭,硌在枕頭上,讓人睡得格外安穩。
而王小柱的帆布包里,那管護手霜正安安靜靜地躺著,香味透過布層滲出來,和煎餅的味道混在一起,成了種全新的、讓人安心的味道。
明天,又會是被哨子喊醒的一天。會有五公里越野,會有戰術訓練,會有王連長的“炸雷”嗓門。但這一次,他們不再是互相嫌棄的“土包子”和“城里小子”,而是能背靠背的戰友,是能把后背放心交給對方的“山貓”小組。
至于能不能進特種作戰旅,好像沒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成了比剛上火車時更好的人——這本身,就是場贏了的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