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月影行動

精靈國邊境的翡翠雨林蒸騰著氤氳水汽，巨型蕨類植物巨大的葉片在晨光中滴落晶瑩露珠。齊歡調整著礦工服粗糙的領口，悶熱的亞麻布料摩擦著脖頸下新生的紫色紋路。這身沾滿礦塵的行頭，配上刻意曬黑的膚色和收斂的源能波動，將他從一個危險的“源能使者”暫時變成了毫不起眼的礦石商人“凱恩”。

“頭抬高點，親愛的。”薇拉·夜歌慵懶的嗓音帶著刻意的甜膩，她挽上齊歡的手臂，手指狀似無意地掐了一下他的肋下，成功讓這個“丈夫”身體一僵。她黑發盤成一個利落的發髻，幾縷碎發垂在額前，臉上那道閃電疤痕被巧妙地用一層礦石粉塵遮掩，紫色的眼眸在粗布裙裝的映襯下更顯神秘。“記住，我是‘西莉婭’，貪財嘴毒但愛丈夫的好妻子。”她貼近齊歡的耳朵，聲音低得只有他能聽見，“尤其是‘嘴毒’部分。”

他們推著那輛裝滿“月光石原礦”（實質是普通石英混入矮人視覺干擾粉塵）的沉重推車，排在邊境檢查站蜿蜒的長隊末尾。精靈邊境守衛一身精美的翠綠藤甲，手持細長的精靈長矛，矛尖跳動著象征生命能量的嫩綠微光。守衛長眼神銳利如鷹，逐一掃描著入境者的身份水晶和貨物。

“下一個！”守衛長聲音平板。

齊歡遞上偽造的身份水晶——薇拉的手藝堪稱藝術品。守衛長將它置于掌心鑲嵌的一塊熒光苔蘚上，苔蘚發出穩定的淺綠光芒，表示驗證通過。

“貨品。”守衛長指向礦車。

薇拉立刻堆起討好的笑容：“長官，上好的斯普林威爾月光石！給內城的貴族老爺們做首飾最合適不過了！您要不要瞧瞧最底下那塊？成色好極了！”她熱情地要掀起油布。

守衛長皺了皺眉，似乎對這種俗氣的推銷感到不適，僅用矛尖挑開油布一角，象征性地掃了一眼車內礦石。矛尖的能量波微微蕩開，矮人的干擾粉塵悄然作用，讓真實的掃描結果暫時呈現無害的綠光。他揮了揮手：“過了。”

剛松半口氣，薇拉的紫眼睛忽然一凝。她猛地拉住齊歡的手臂，指著旁邊公告欄上剛張貼的告示——赫然是齊歡的通緝畫像，下方懸賞金額令人咋舌，旁邊還有一張模糊但能看出銀發尖耳輪廓的畫像。

“看！那通緝犯！”薇拉尖著嗓子，聲音夸張得幾乎變調，“天哪！昨天在酒館我就說那人眼熟！原來是逃到這里了！親愛的，你記得那個黑市商人提過邊境附近的沼澤有生人出沒嗎？該不會就藏在……”

她一邊喋喋不休，一邊拽著表情僵硬的“丈夫”，迅速通過關卡，還不忘回頭朝正研究通緝令的守衛們喊：“長官們抓到了那惡徒可得分我點賞錢啊！我家礦洞還要更新設備呢！”

一離開檢查站視線范圍，薇拉臉上夸張的諂媚瞬間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嘲諷。“看到沒？這就叫‘嘴毒’和轉移注意力。那群綠皮腦袋只顧著看那張破紙了，誰還有心思檢查我們的破石頭？”

齊歡無言以對，只能揉揉被她掐疼的肋骨。

精靈國腹地，瑟蘭城，暗影下的礦脈。

礦洞入口開在一處不起眼的林間谷地，潮濕腐殖的氣息撲面而來。薇拉點亮一支冷光棒，紫水晶般的光芒照亮了洞壁上人工開鑿的粗糙痕跡。空氣混濁，回蕩著遠處地下河的汩汩水聲。

“這里是雷霆之眼廢棄多年的備用通道，”薇拉輕車熟路地領著齊歡在蛛網密布的岔道間穿行，動作靈敏得不像背著礦工裝備的人，“直通皇家自然研究所地下的廢棄凈水系統。研究所建在舊王宮廢墟上，下面的結構復雜得像樹根迷宮。”

“莉瑞婭的具體位置？”齊歡低聲問，源能之杖握在手中，杖端包裹著粗布，只有微弱金光從布料縫隙滲出。

薇拉停下腳步，閉目凝神。紫色電光在她周身皮膚下無聲流動，尤其是左臉上的閃電紋路亮得驚人。幾秒鐘后，她睜開眼：“‘容器’級別的生命信號，源能被壓抑得很厲害，還夾雜著…痛苦的波動。在最深處，一個能量屏蔽很強的區域——肯定是主禁錮場。”

她指向幽深黑暗的甬道深處：“凈水系統主干道上方的維修管道，可以直插核心區。但路…可能不太好走。”

話音剛落，前方礦洞深處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撕裂聲和精靈的驚叫！緊接著，是某種低沉狂暴的獸吼和地底生物特有的、令人反胃的粘液濺射聲。

“工坊區的防護失效了！”薇拉的紫眸中閃爍著源能感知的光芒，迅速判斷，“是‘深巖鉆地蟲’！那些綠皮腦袋玩源能玩脫了，把那群鉆地底的瘋子引上來了！它們在往上鉆！”

薇拉眼中非但沒有懼色，反而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深巖鉆地蟲？”她幾乎是獰笑起來，粗布外套下，矮人設計的臂甲探出接口，與她腰間一個沉重的金屬匣對接。一陣高頻的機械充能聲響起。“好伙計們！老娘憋一路了！”

她猛地一拍腰間的金屬盒。瞬間，三道暗紫色的能量流如同液態閃電，從她指尖爆射而出，精準地沒入礦洞前方轟鳴最劇烈的地面。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低沉的嗡鳴和令人牙酸的巖石擠壓碎裂聲。前方十幾米處，礦洞地面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整片堅硬巖層扭曲、內陷、崩塌！兩頭剛從巖石中探出猙獰口器的巨大鉆地蟲，甚至沒來得及嚎叫，就被瞬間壓扁在扭曲變形的巖石夾層中。碎肉與粘液從巖縫里擠出來，場面駭人。

“礦洞結構重組，通道清理完畢。”薇拉收回纏繞著暗紫電光的纖手，滿意地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硝煙。她看向目瞪口呆的齊歡，揚了揚下巴：“看見沒？這才叫‘礦工’的專業手段。開路的事交給我‘人形開山器’，救人交給你這個‘開鎖的’，很公平吧？”

齊歡咽了口唾沫，終于理解“破壞”是什么意思。他點點頭，沉默地跟上薇拉踏著還在微微震顫的新“路”，向深淵前行。

皇家自然研究所，生命源能禁錮場區。

莉瑞婭·月光詠者被困在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囚籠中，纖細的四肢被柔韌的發光藤蔓捆縛。她銀色的長發散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月石般的眼眸緊閉，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輕顫。囚籠外，兩個身穿精靈學者長袍的男女正操作著懸浮晶板。女的有著月光般的銀發，但眼瞳深處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渾濁暗紅——她的長袍袖口，一個微縮的灰皮精靈徽記一閃而過。男精靈看起來更年輕，操控晶板的手在微微發抖。

“加大頻率！她的源能純度是載體中最高的，‘容器’必須完全激活！”女精靈學者聲音冷漠，不帶絲毫情感。

“可、可是博士，生命體征已經…再加大她可能……”年輕助理的聲音在發抖。

“廢物！主上的意志需要完美的容器！再敢質疑，你就去當蟲餌！”女博士厲聲打斷，晶板上的源能刻度再次飆升。

更強烈的抽吸感襲來，莉瑞婭發出一聲無助的嗚咽，像被無形觸手扼住了咽喉。

“就是現在！凱恩，頂上！矮人寶貝們，干活了！”薇拉的低吼在齊歡腦海中炸響（薇拉開發的源能短頻感應）。

齊歡和薇拉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禁錮場區的陰影角落里。齊歡手中的源能之杖金光暴漲，粗布瞬間化為飛灰。他看也不看，杖尖朝著禁錮場能量核心（那塊懸浮的、流淌綠色能源的巨型水晶柱）猛地刺出！

嗡——！

不是攻擊，而是精確的共振瓦解！

金色能量化作無數細密的符文鏈條，瞬間纏繞包裹整根水晶柱！構成禁錮場基石的晶柱內部發出密密麻麻的裂解聲，其能量輸出硬生生被截斷一瞬！

禁錮場的光芒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般瘋狂閃爍、明滅不定！束縛莉瑞婭的藤蔓失去能量，瞬間松開。

“什么……”女博士震驚回頭。

晚了！

趁著禁錮場能量驟降的寶貴一秒，薇拉已經從腰間取下兩個拳頭大小的金屬方塊，狠狠摜在地上！

噗！噗！

沒有震爆火云，只有兩團深紫色的粘稠能量膠團猛地炸開，閃電般蔓延！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沼澤，瞬間吞噬了禁錮場的地面能量傳導符文，發出腐蝕性的嘶嘶聲，核心能量節點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這是矮人科技的“源能分解劑”！

“該死！”女博士尖叫，眼中紅光暴涌，長袍下的皮膚似乎呈現出不正常的金屬光澤——灰皮精靈在顯露本體！她尖銳的指爪彈出，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抓向離她最近的莉瑞婭！

“艾拉！跑！”薇拉厲聲大喊莉瑞婭精靈名字的本能反應。

虛弱不堪的莉瑞婭卻在這一刻猛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不再是痛苦和絕望，而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破釜沉舟的決絕！她根本沒試圖沖向出口，反而在薇拉聲音的刺激下，不退反進，踉蹌著撲向旁邊操作臺的年輕助理精靈！

禁錮場殘留的光暈在她指尖凝聚出微弱卻純粹的白光！

白光在年輕助理因驚懼而僵硬的身體上瞬間掃過！一股清流般的舒緩感驅散了灰皮精靈低語造成的混亂與操控！

“拉爾夫！阻斷她的最高權限！快！為我們爭取時間！”莉瑞婭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喊，月光般的眼眸死死盯住驚愕的年輕助理。

年輕的拉爾夫在短暫的白光沐浴后，眼中充滿了掙扎與醒悟的痛苦，但在莉瑞婭決絕的眼神注視下，那點動搖瞬間化為勇氣！他一咬牙，猛地撲向主控臺，死死抱住了女博士即將按下警報和權限封鎖按鈕的手！

“博士！不能再繼續邪惡了！！”他絕望地嘶吼著，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拖延時間的肉盾！

灰皮精靈女博士的利爪瞬間調轉方向，狠狠刺入拉爾夫的肩膀！鮮血飛濺！拉爾夫慘叫一聲，卻依舊死不松手！

“不——！”莉瑞婭發出心碎的悲鳴。

但這致命的拖延，給齊歡和薇拉爭取了最后幾秒！被源能之杖削弱又被分解劑癱瘓核心的禁錮場再也無法維持！在一聲水晶爆裂的脆響中徹底熄滅！整個區域的防護能量消散一空！

“西莉婭！抱緊‘老板娘’！我們走！！”薇拉已經如同紫色的疾風沖到莉瑞婭身邊，一把將虛脫的銀發少女扛上肩頭，動作粗暴卻穩當。另一只手精準無比地抓住齊歡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拽著他撞開旁邊已然啟動但失去能量盾保護的應急隔離門！

“別讓他們……跑了……”女博士的咆哮淹沒在身后傳來的爆炸聲和刺耳的警報聲中。齊歡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拉爾夫被灰皮精靈女博士扔開，重重撞在控制臺上的身影，以及莉瑞婭痛苦閉上的雙眼和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晶瑩。

三人沖入廢棄凈水管道的黑暗深處，身后是研究所核心區徹底炸響的追捕警報。精靈古都的追捕已成定局，但月影行動的目標已然達成。

肩上的莉瑞婭身體冰冷而輕顫，一滴淚水落在薇拉的脖頸，帶著絕望的溫度。

“別為死人難過，”薇拉的聲音在狂奔的喘息中異常清晰，“省點力氣！等救出所有姐妹，我們一起找那個灰皮賤貨算總賬！”

黑暗中，齊歡緊握源能之杖，杖頭的金光穿透黑暗，照亮前路。莉瑞婭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輕輕搭在薇拉肩頭。那細微的、帶著悲慟卻又蘊含著新生決心的碰觸，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力量。這條從死亡陷阱逃出的通道前方，還有其他星辰之女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