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輦無聲疾馳。

窗外是扭曲的光流與深邃的暗色。

璃月女帝指尖輕點。

一道柔和光幕籠罩肖天，隔絕了外界可怖的空間撕扯之力。

肖天感到身體一輕。

那無處不在的壓迫感消失了。

他看向女帝。

她閉目端坐，周身流淌著淡淡冰輝，如同玉雕。

“陛下。”

肖天開口。

聲音在廣闊輦廂內顯得微弱。

“我們這是去往北寒境？”

璃月女帝未曾睜眼。

“嗯。”

“需要多久？”

“以此速，三日可跨三千小界，抵達北寒邊緣。”

三日。

三千小界。

肖天心中震撼難以言表。

這就是女帝的手段。

跨越世界，如同跨越溪流。

他沉默片刻。

“我的傷……當真還有救？”

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修為盡廢，道基摧毀。

這比死亡更讓人絕望。

璃月女帝終于睜開眼。

冰藍色的眼眸看向他，深邃如星海。

“萬物皆有一線生機。”

“你情況特殊，尋常丹藥功法確已無用。”

“但北寒境深處，有一處‘萬載寒潭’。”

“潭底生有‘九轉還魂蓮’。”

“此物蘊含極致生機與純粹本源之力，或可重塑你之道基。”

她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

但肖天能感覺到，那“萬載寒潭”絕非善地。

“代價是什么？”

他直接問。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尤其對方是統御一方的女帝。

璃月女帝眸光微動，似有一絲贊賞。

“聰明。”

“寒潭極寒，非帝境難以深入。”

“即便是我，取寶亦需耗費些心力。”

“而且……”

她話鋒微轉。

“覬覦此物者，并非僅有你我。”

肖天心下了然。

果然。

機會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甚至可能需要這位女帝親自去爭奪。

她為何愿為自己做到這一步？

僅因那虛無縹緲的“因果”？

“您為何幫我？”

他再次問出這個核心問題。

璃月女帝凝視他。

“現在知道，對你無益。”

“你只需明白，你的命，很重要。”

“在你足夠強大之前，知道太多，反是取死之道。”

又是這句話。

肖天握了握拳。

這種命運被他人掌控，自身卻一無所知的感覺，糟糕透頂。

但他無力改變。

實力。

一切的根本。

沒有實力，連知曉真相的資格都沒有。

他壓下翻騰的心緒，努力讓自己冷靜。

“我明白了。”

“我會盡力活下去。”

“直到有資格知道一切的那天。”

璃月女帝微微頷首，不再多言，重新閉上雙眼。

輦內陷入沉寂。

只有窗外光流無聲滑過。

肖天也嘗試閉上眼睛。

體內空蕩蕩的感覺令人心悸。

經脈如同干涸龜裂的河床，氣海更是死寂一片。

他下意識地，按照過去修煉的無名口訣，試圖引氣入體。

毫無反應。

天地靈氣對他這破碎的身體，已是絕緣。

絕望感再次悄然蔓延。

但就在此時。

他忽然感到一絲極細微的異樣。

并非來自外界天地。

而是源自……體內深處？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極深的地方，微微悸動了一下。

非常微弱，似有似無。

如同沉睡萬古的巨獸，翻了個身。

與此同時。

端坐的璃月女帝，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她周身平穩流淌的冰輝，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

雖然瞬間平復。

但她再次睜開了眼。

目光落在肖天身上，帶著一絲探究與訝異。

就在剛才那一瞬。

她感到自身那浩瀚如星海的帝境氣運，竟憑空增長了一絲。

雖然微乎其微，幾可忽略。

但到了她這個境界，對自身氣運的感知已入微毫。

絕不會錯。

而這增長的源頭……

似乎正來源于眼前這個氣息微弱、道基盡毀的少年。

她想起古老的預言和那份牽扯諸帝的盟約。

眸中神色越發深邃難明。

肖天對此一無所知。

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絲莫名的悸動上。

試圖再次捕捉。

卻再無痕跡。

仿佛只是錯覺。

忽然。

整個神輦輕微一震。

窗外飛逝的光流速度驟然減緩，變得清晰起來。

隱約可見外界并非漆黑虛空，而是有無數細碎光點閃爍，如同星河。

“我們已進入‘寂滅星墟’。”

璃月女帝開口，聲音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此地是數個古老大界交戰遺留的廢墟，空間極不穩定，多有虛空亂流和……”

她話未說完。

神輦猛地劇烈顛簸起來！

如同怒海中的小舟。

哐啷！

輦廂內壁光華急閃，符文明滅不定。

窗外，原本相對平穩的光流變得狂暴混亂，扭曲的陰影如同巨獸般撲擊著輦體。

恐怖的空間擠壓之力即便有光幕隔絕，也絲絲滲透進來，令人窒息。

“小心！”

璃月女帝冷喝一聲。

她并指如劍，一道璀璨冰藍帝紋打出，瞬間穩住輦體。

但前方，一片更加龐大、更加混亂的扭曲能量風暴，正如同巨大的烏云般席卷而來！

其核心處，隱約可見一道橫亙數萬里的巨大空間裂縫，如同世界的傷疤，散發著毀滅氣息。

“抱元守一！”

璃月女帝聲音急促。

“我們撞上了‘虛空湮滅潮’！”

“必須強行穿過去！”

她雙手結印，全力催動神輦。

九頭冰獸發出嘶鳴，拉著神輦，義無反顧地沖向那片毀滅風暴！

轟隆！

劇烈的撞擊感傳來。

肖天感覺自己像被巨錘砸中，五臟六腑都要移位。

周身光幕劇烈閃爍，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毀滅性的能量波動透過光幕，絲絲縷縷，侵蝕而入。

肖天臉色煞白，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

但就在這時。

他體內深處，那剛剛沉寂下去的悸動，再次出現！

這一次，不再是微不可察。

而是一股灼熱！

仿佛有什么東西被外界這毀滅性能量刺激，驟然蘇醒！

一股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吸力，自他丹田深處產生。

竟然開始主動吸收那些滲透進來的、狂暴的虛空能量！

雖然只是絲絲縷縷。

但那些足以絞殺元嬰修士的恐怖能量，進入他體內后，竟被那灼熱之力迅速煉化，轉化為一種他無法理解、卻溫暖異常的氣息。

這氣息所過之處，他那原本枯寂碎裂的經脈，竟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麻癢感？

仿佛久旱逢甘霖的龜裂大地。

雖然距離修復遙遙無期，但那徹骨的死寂感，竟被沖淡了一絲！

同時。

璃月女帝嬌軀再次微微一震。

她清晰無比地感覺到，自身氣運在那少年產生異動的瞬間，又壯大了一絲！

雖然依舊微弱，但比剛才明顯了不少！

她美眸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

看向在風暴中顛簸，臉色蒼白卻眼神驚疑不定的肖天。

他竟然能吸收虛空能量？

還能反哺我的氣運？

難道傳說竟是真的……

“嗡！”

神輦猛地一震，終于沖出了那片狂暴的能量風暴區域。

窗外重新恢復相對平穩的光流。

但璃月女帝的神色并未放松。

反而更加凝重。

因為就在沖出風暴的剎那。

她感應到，一道極其隱晦、卻充滿惡意的神識，如同毒蛇般，自極遙遠的黑暗深處掃過這片區域。

一閃即逝。

快得讓人懷疑是否是錯覺。

但那神識中的冰冷與貪婪，卻讓她帝心微凜。

不是南梔。

也不是她隱約感應的第三位。

是陌生的帝境氣息。

而且，來者不善。

神輦依舊在高速穿梭。

但輦內的氣氛，已然不同。

肖天沉浸在體內那突如其來的詭異變化中，又驚又疑。

璃月女帝目光掃過窗外無垠的黑暗，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絲寒意。

她的低語微不可聞。

“看來……”

“有人不想他活著抵達北寒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