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菜館的熱鬧還沒散盡,敖子逸已經牽著鹿汀野的手往家趕。
車子駛過熟悉的胡同,路燈在雪地上投下昏黃的光暈,家家戶戶窗縫里漏出的燈光,混著隱約的飯菜香,把年關的暖意揉得愈發濃稠。
“到了?!卑阶右萃7€車,搶先下車替鹿汀野拉開車門。
剛踏上臺階,院門就“吱呀”一聲開了,敖母穿著厚厚的棉圍裙,手里還攥著塊擦手布,看見他們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汀汀終于回家了!”她幾步迎上來,一把攥住鹿汀野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人心里發暖,“快過來讓阿姨看看,在外頭是不是沒好好吃飯?臉都瘦尖了。”
“阿姨,我胖了呢?!甭雇∫靶χ斡伤镒?,鼻尖縈繞著廚房飄來的肉香,眼眶忽然有點發熱。
敖子逸拎著兩人的行李跟在后面,故意清了清嗓子:“媽,您親兒子也回來了。”
“知道知道,”敖母頭也不回,把鹿汀野往客廳帶,“桌上有剛燉的銀耳羹,汀汀快喝點暖暖?!?
敖子逸對著鹿汀野撇撇嘴,換來她一個偷偷的笑,眼底的狡黠像藏了糖。
離除夕只剩三天,家里早被年味兒填得滿滿當當。
客廳角落堆著成捆的鞭炮和春聯,陽臺上掛著腌好的臘肉與咸魚,敖父正坐在小馬扎上,戴著老花鏡給紅包封燙金的“?!弊?。
見他們進來,抬眼笑了:“回來得正好,汀汀幫我看看這字貼歪了沒?”
“叔叔貼得正著呢?!甭雇∫皽愡^去,指尖剛碰到紅包,腰后就被人輕輕捏了一下。
她回頭瞪敖子逸,他卻裝著看窗外,嘴角勾著藏不住的壞笑。
下午備年貨,鹿汀野幫著敖母炸麻花,油鍋里的面坯“滋滋”冒泡泡,香氣漫了滿屋子。
敖子逸搬個小板凳坐在旁邊,一會兒遞糖霜,一會兒遞芝麻,手指總趁敖母轉身的功夫,偷偷勾住鹿汀野的小指。
“別鬧。”鹿汀野抽回手,沾了面粉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戳了下。
他卻得寸進尺,趁她彎腰撿漏網的麻花,忽然從后面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聲音壓得低低的:“想你了,在巴黎沒抱夠。”
溫熱的呼吸掃過頸窩,鹿汀野的耳尖瞬間紅透,手里的漏勺“當啷”掉在鍋沿上。
“臭小子!干什么呢?”
敖父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廚房門口,手里還拿著卷膠帶,眼神沉沉地掃過敖子逸。
敖子逸嚇得立刻松開手,直挺挺站好,撓著頭嘿嘿笑:“爸,我幫汀汀扶著點,她差點燙著?!?
“我看是你想找燙!”敖父走過來,故意把鹿汀野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離我閨女遠點,別動手動腳的?!?
“爸!”敖子逸不樂意了,湊到他跟前,“我才是您親兒子!您這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
敖父把膠帶往桌上一拍,挑眉看他:“親兒子就能欺負我閨女?”
“我哪欺負了……”
“還沒欺負?”敖父慢悠悠地打斷他,眼神里帶著點戲謔,“前陣子不知道是誰,跟我念叨‘爸,汀汀其實是您親閨女’?現在知道爭寵了?”
這話像根針,一下子戳破了敖子逸的窘態。
他這才想起當初鬧得那個大烏龍,此刻被翻出來,臉頰“騰”地紅透,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爸,那不是……那不是情況特殊嘛……”
他結結巴巴地辯解,眼睛瞟向鹿汀野,見她正低著頭,肩膀抖得厲害,顯然是在偷笑。
“行了行了,老敖別逗孩子了?!?
敖母笑著打圓場,把一盤剛炸好的麻花往敖子逸手里塞,“去,把這盤給對門張奶奶送去?!?
敖子逸如蒙大赦,轉身就往外走,路過鹿汀野身邊時,偷偷掐了把她的臉,力道輕得像羽毛。
鹿汀野抬頭瞪他,卻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睛里,那里面映著廚房的燈光,也映著她的影子,暖得像要化開來。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時候下了起來,簌簌落在窗臺上,給玻璃蒙了層薄紗。
屋里的油鍋還在“滋滋”響,敖父又拿起一卷膠帶,敖母哼著小曲翻麻花,敖子逸的腳步聲在巷子里漸漸遠了。
鹿汀野看著手里的麻花,咬了一口,甜香混著暖意從舌尖漫到心里。
她忽然覺得,所謂的家,大抵就是這樣——有煙火氣,有拌嘴聲,有藏在細節里的偏愛,還有一個能讓她又氣又笑的人。
這個年,一定很好。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