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子逸收到鹿汀野那條消息時，正在副駕幫蘇曼調整安全帶。

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內容，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怎么了？”蘇曼側過頭看他。

“沒什么。”敖子逸按滅屏幕，語氣平淡，“我妹，說想讓你回家吃頓飯。”

他沒說鹿汀野那聲“姐姐”喊得有多順理成章，也沒說自己看到消息時，心底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

蘇曼笑了笑，語氣帶著幾分得體的客氣：“會不會太突然了？叔叔阿姨在家嗎？”

“我爸媽這周出差，就她一個人。”敖子逸發動車子，“隨便吃點，不用緊張。”

話雖如此，車子駛近熟悉的別墅區時，敖子逸的心情還是莫名沉了沉。

他甚至有些后悔，當初答應得太爽快，仿佛只是為了向誰證明什么。

推開家門時，玄關處的燈亮著。鹿汀野穿著一身淺色的家居服，正從廚房探出頭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哥哥，蘇曼姐姐，你們回來啦。”

她身上系著條小熊圖案的圍裙，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看起來像個賢惠的小主婦。

“麻煩你了，汀野。”蘇曼主動打招呼，笑容親和。

“不麻煩的，”鹿汀野快步走過來，自然地接過蘇曼手里的包，“我做了點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姐姐胃口。”

敖子逸站在一旁，看著她熟稔地招呼蘇曼，倒茶、遞水果，動作流暢得像是排練過。

那副乖巧懂事的樣子，和酒吧里那個說“玩就要盡興”的女孩判若兩人。

他忽然覺得有些煩躁，轉身去了客廳，拿起遙控器漫無目的地換臺。

餐桌旁，鹿汀野和蘇曼聊得很投機。

鹿汀野說起敖子逸小時候的糗事，比如偷藏零食被發現，比如學騎自行車摔得滿身泥，蘇曼聽得咯咯直笑，偶爾看向敖子逸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溫柔。

敖子逸插不上話，只是埋頭吃飯，味同嚼蠟。

他看著鹿汀野給蘇曼夾菜，看著她對蘇曼笑，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這不是他想要的嗎？

看著鹿汀野接受蘇曼，看著她們相處融洽，這樣才能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可為什么，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飯后，蘇曼主動提出幫忙洗碗，鹿汀野笑著推辭：“姐姐是客人，哪能讓你動手。”

她把蘇曼推向客廳，“你陪哥哥聊會兒，我來就行。”

廚房的水聲嘩嘩響起，客廳里只剩下敖子逸和蘇曼。

蘇曼看著他緊繃的側臉，輕聲說：“你妹妹很可愛，也很懂事。”

敖子逸“嗯”了一聲，沒接話。

蘇曼頓了頓，又說：“但我總覺得，你好像不太高興。”

敖子逸轉過頭，對上她探究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沒有。”

就在這時，廚房傳來“哐當”一聲，像是盤子摔碎了。

兩人同時站起來，快步走進廚房。

鹿汀野蹲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撿著地上的碎片，手指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血珠正慢慢滲出來。

“手破了！”蘇曼驚呼一聲，想去拿醫藥箱。

敖子逸卻比她更快，一把抓住鹿汀野的手腕，眉頭擰得死緊：“怎么這么不小心？”

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急切和責備，甚至忘了旁邊還有蘇曼。

鹿汀野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像是受了委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別動。”敖子逸打斷她，從抽屜里翻出醫藥箱，拉著她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拿起碘伏棉簽，動作有些粗魯卻又帶著不易察覺的小心，幫她清理傷口。

酒精碰到傷口，鹿汀野瑟縮了一下，小聲“嘶”了一聲。

“忍忍。”敖子逸的聲音放軟了些，低著頭，專注地幫她貼創可貼。

蘇曼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沙發上那一幕，敖子逸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而鹿汀野仰頭看著他，眼神里的依賴和眷戀幾乎要溢出來。

那是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仿佛她和敖子逸之間，隔著一道無形的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輕輕嘆了口氣，走過去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敖子逸動作一頓，抬頭看她：“我送你。”

“不用了，”蘇曼笑了笑，笑容里帶著幾分釋然，“我自己打車就好。今天謝謝你，也謝謝汀野的招待。”

她拿起包，沒再看敖子逸，徑直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聲音響起，客廳里瞬間安靜下來。

敖子逸看著緊閉的門，又低頭看向手里鹿汀野的手腕，創可貼貼得歪歪扭扭。

他猛地松開手，像是被燙到一樣。

“哥哥。”鹿汀野輕輕叫了他一聲，聲音帶著點怯怯的，“是不是我搞砸了？蘇曼姐姐好像不高興……”

敖子逸沒看她，站起身，語氣冷硬：“不關你的事。早點休息。”

他轉身回了自己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所有的情緒都關在了里面。

房間里，敖子逸靠在門后，胸口劇烈起伏。

剛才他下意識抓住鹿汀野手腕的瞬間，那種熟悉的悸動再次席卷而來，讓他心慌意亂。

他以為帶蘇曼回家，能讓自己清醒，能讓鹿汀野知難而退。

可現在看來，不過是自欺欺人。

而客廳里，鹿汀野看著自己手腕上歪歪扭扭的創可貼，指尖輕輕碰了碰，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哥哥，你看，你還是放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