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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龍虎相爭

毛澤東就揮筆疾書,在電報稿上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陳唐并指揮陳謝主力,寅卯(即三四——作者注)兩月舉行隴海鄭潼線作戰,包括休息時間在內。日內開始第一階段打鄭洛段,相機攻取洛陽”。

一、“委員長令我來洛陽”

1947年11月底,古都洛陽。青年軍第二〇六師的一個操場里,正在舉行新老師長交接大會,會議的宗旨不外乎歡送老師長,歡迎新師長。

操場上臨時搭了個臺子,臺子的后方掛著國民黨的青天白日“國旗”和蔣介石身著戎裝的半身像。臺子的前面放著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著一排大官,大官們的中間是兩個更大的官,小而瘦的是新師長邱行湘,胖一點的是老師長肖勁。臺子的下面,站立著近萬名小官和士兵,把操場裝滿了,一片黃顏色。

天氣不陰不陽,太陽一會兒出來,一會兒躲進云層;冷風吹一陣停一陣,叫人感到一陣寒一陣暖。在這種天氣里,得意的人倍覺舒暢,倒霉的人更添煩惱!

邱行湘是個得意者!他,江蘇溧陽南渡鎮邱家橋一個普通農家的兒子,苦斗20余年,今天終于如愿以償,當上了青年軍一個整編師的師長,坐上了洛陽主將的寶座。好些年了,他一直給別人當副手,看人家的臉色行事,自己的才華和膽識,難得充分發揮。今后就不同了,一師之長,指揮一切,調動一切,天生我才終有用,大展鴻圖的時候到了!他抬頭望天,覺得剛鉆出云層的太陽格外亮堂。一陣冷風吹來,臺下的官兵直縮脖子,他絲毫沒有冷的感覺,反倒覺得涼風拂面,如坐春風中,通體舒服透了。

肖勁是個倒霉者。他,一個留學德國的高材生,熟讀過德文原版的《戰爭論》,今天倒要把師長的大印交給粗通文墨,其貌不揚的小矮子!真是不甘心!陽光刺眼,寒風刺骨,他打了好幾個寒顫,巴不得會議早點收場,早點離開已不屬于他的二〇六師,早點離開令他大丟面子的洛陽。他東張西望,望見了蔣介石頭像,一股怨恨之心,油然而生。他覺得蔣介石做事太不公平了,太沒人情了!我肖勁這個黃埔六期生,對你校長也算是忠心耿耿了。自今年夏季解放軍陳賡兵團渡黃河以來,你要我率領二〇六師跟著陳賡部隊的屁股東追西堵,指揮我去哪我就去哪,從沒違抗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雖說在山西運城、河南陜州連續吃敗仗,這能怪我嗎?在中原戰場吃敗仗的不只我一個,為什么單單撤我的職?想到這,他不滿地盯了蔣介石像一眼:要怪,首先得怪你自己!內戰剛開始,你就夸??冢谌齻€月至六個月內解決問題,只顧搶占城市,不惜損兵折將。胃口太大,戰線太長,漏洞百出,老吃敗仗。才打一年多,損失兵力百余萬!改為重點進攻以后,對毛澤東的計謀識不破,把“國軍”主力深深陷在山東和陜北,遙遙相隔,難以戰略協同。解放軍主力乘虛進入中原,發起進攻,你又識不破這一招,告訴我們“劉鄧所部是北渡不成而南竄”,僅以少數兵力堵截。等到劉伯承、鄧小平的部隊在大別山站穩腳跟,陳賡的部隊,陳毅、粟裕的部隊也殺進了中原,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調集大軍對付??墒谴藭r態勢不利,兵力不夠,拆東墻,補西墻,挖肉補瘡,到處被動!想打解放軍,總是追不上;解放軍打國軍,國軍跑不脫。沙土集一仗,把五十七師打沒了,從師長到伙夫、馬夫無一漏網。陜縣一仗,打沒了十五師一個旅,打沒了自己二〇六師第二旅旅長蔣公敏和二團千余弟兄。前個月在伊陽附近,自己這個師和三十八師,又損失了千余官兵!這個月在郟縣,十五師剩余的2000人也打沒了,師長武庭麟當了俘虜。像你這樣指揮打仗,再多的軍隊也會打光的。你蔣介石不檢討自己戰略指揮失當,反而撤了我的師長,真是豈有此理1肖勁越想越氣,他板著臉,撅著嘴,旁若無人,不跟新來的師長多說一句話。

老師長不理睬自己,邱行湘毫不介意。說心里話,他根本就瞧不起這位“常敗將軍”。剛才,他也回頭看了一眼蔣介石像。這副毫無表情冷冰冰的面孔,平常見了,索然無趣。今天覺得威嚴之外,還有一種特別親切之感。對這位61歲的老人,他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感激之情,感謝他對自己的器重、信任和栽培!

他從旁人口里,知道了委員長讓自己當青年軍師長的內幕。國共打了一年多仗,共產黨越戰越強,國民黨越戰越弱,國民黨的軍隊,幾乎每一個軍都被解放軍全部或一部消滅過,已經沒有一個完整的軍了。轉入戰略防御之后,國民黨軍隊已經到了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的危急關頭。為了扭轉危局,委員長把青年軍拉上了第一線,并且毫不手軟調整青年軍的指揮員。

像肖勁這種留過洋但不會打仗的書呆子,撤了下來。換上去的,是有帶兵和作戰經驗的強悍之將。委員長挑來挑去,篩了又篩,第一、二個師長挑的是別人,第三個師長挑的就是他邱行湘。委員長看中他從黃埔畢業以來,對“校長”忠誠不二,死心塌地;看中他身經百戰,作戰經驗多;看中他從內戰以來不像別的將領那樣畏縮不前,指揮打的仗,還算敗少勝多;看中他在四平街爭奪戰中,有股蠻勁,敢于和解放軍死拼。想到此覺得一股暖流涌上心田,他在心里默默地說:“知我者,委員長也!”

他一定要報答蔣介石的知遇之恩!像洛陽這種兵家必爭之地,共產黨是非爭不可的,早晚必有惡戰!要守洛陽,就需要我這種個性強悍經驗豐富的指揮官。真是舍我其誰、非我莫屬!

他覺得,還應該感謝主管二線兵團的湯恩伯,是他幫助委員長下決心,最后選定自己的。

還有什么人要感謝呢?邱行湘看了看身旁的前任師長肖勁,還得謝謝他。如果肖勁不是連戰皆敗,使委員長喪失了對他的信心;如果肖勁不貪污,不謊報損失,不盜賣武器,把自己搞得臭名遠揚,委員長怎么會撤下他換上自己呢?他覺得好笑,當然,只能在心里暗笑。

按照會議議程,該新、老師長講話了。肖勁做的是官樣文章,言不由衷地夸耀邱行湘年輕有為,指揮有方,得此良將,實為二〇六師之幸……等等。臺下官兵的反映平平,看得出大家不太喜歡他。

該新師長邱行湘講話了,他覺得自己在講話中應該強調兩點,第一,是委員長令我來的。第二,我要率領大家去打勝仗。那第一點,是告訴大家,我的來頭很大,直接通天,可以提高威信,便于今后指揮。那第二點,為的是掃除官兵的失敗心理,鼓舞士氣,振奮精神。

果如所料;邱行湘的就職宣言效果還算好。他剛說完“委員長令我來洛陽”,臺下就響起了一陣稀落的掌聲。那些老打敗仗,長期被失敗情緒困擾的官兵,聽到邱行湘今后要率領他們打勝仗的許諾時,像吃了興奮藥一樣,好些人按捺不住,歡呼起來:“好!”“好呀!”“跟著邱師長打勝仗!”

邱行湘非常滿意臺下的反響,又是點頭,又是揮手。

不高興的是肖勁,離開會場時,他陰陽怪氣地對邱行湘說;“祝你馬到功成,官運亨通!”

邱行湘明知是諷刺,也不去理會,現在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是趕快著手治理他的青年軍,趕快做好守城的準備。

洛陽的周圍就有解放軍,陳賡部隊就在離此不遠的襄城、禹城,隨時都可能兵臨城下。

二、青年軍的內幕

新、老師長交接會上,邱行湘的一句“委員長令我來洛陽”,引得一些官兵拍起巴掌,這是有原因的。因為青年軍,原是委員長蔣介石一手培植的,長期的個人崇拜教育,使委員長樹立了絕對權威,成了官兵畢恭畢敬的神。官兵為表示擁護之意,一聽到與“委員長”相關的話,都要有所表示。

說起來話長。

抗日戰爭后期,蔣介石為了應付當時的局勢,提出一個口號:“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號召知識青年當兵從軍。主意既定,說干就干,隨即成立了“全國知識青年從軍指導委員會”,蔣介石指定一些黨政軍的頭面人物何應欽、吳鐵城、白崇禧、陳果夫、陳立夫、康澤、徐思平等為常務委員。接著,在重慶隆重召開知識青年從軍會議,國民黨和三青團的要人,絕大多數參加了會議。蔣介石親自到會講話,強調青年從軍的意義與重要性,講了自己少年從軍的經過,吹噓“當兵為生平最快樂之事”。他還當場指定自己的兩個兒子蔣經國與蔣緯國,首先應征從軍。蔣介石的“帶頭作用”還真管用,有些大官當場宣布,要把在美國的兒子召回來當兵。那更激進的,雖然年過半百,一把胡子,明知自己不是當兵的料子,也毅然簽名從軍。

當時,蔣介石成立青年軍的目的,一是為了應付前線作戰急需,當時日軍已經長驅直入,攻到了貴州獨山,陪都重慶受到震動,需要組織新軍。二是為了在政治上與共產黨爭奪青年,當時許許多多有志青年,都跑到抗日圣地延安去參加八路軍,或者到江南投奔新四軍。成立青年軍,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把全國青年拉到國民黨這邊來。三是為了把青年軍辦成一個訓練干部的大學校,重建“黃埔精神”,創立一支忠于蔣氏的“近衛軍”,為將來大規模擴軍、反共打內戰預做準備。

蔣介石指定兩個兒子參加青年軍,表面上是“以身作則”,實質上是讓他們去控制青年軍。特務頭子康澤,原以為蔣經國不懂軍事,蔣緯國資歷太淺,頂多當個少校營長。青年軍政治部主任這個重要職位,除了他這個既懂政治又擅長軍事且具有組織能力的人來擔當之外,別無他人了。沒想到,等到宣布時,青年軍政治部主任歸了蔣經國??禎纱笫?。專門搞情報的特務頭子,對與自己命運相關的情報,竟然大錯特錯。

為了鼓勵知識青年參加青年軍,提出了各種優待的條件,主要是:復員之后可以免考、免費升學,可以優先安排就業,大學生可以公費留學。

這些優待條件對于廣大失學失業青年來說,確實有很大的誘惑力。那年代,經濟不發達,兵荒馬亂,找個工作實在困難。對于大多數知識青年來說,畢業等于失業,十年寒窗,白費功夫。如今碰到這么好的機會,只需當兩年兵,就可以升學、就業、留學,對于那些走投無路的人,雖然說扛大槍太苦,也是一條出路??!再者,還有抗日衛國精神的感召。所以,當時報名的人很多,到年底共達12萬人之多。

青年軍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先后成立了9個師,這些師是:二〇一師、二〇二師、二〇三師、二〇四師、二〇五師、二〇六師、二〇七師、二〇八師、二〇九師。邱行湘的二〇六師,就是1945年1月,招收河南、陜西、甘肅、青海等地的失學失業知識青年組建的。

青年軍的文化程度比較高,大多數是初中以上的水平,還有不少是高中生和大學生。

蔣介石與蔣經國父子,牢牢地控制著青年軍。青年軍的師長,由蔣介石親自挑選,多半是他的親信陳誠、胡宗南推薦的。青年軍的團長,由嫡系部隊挑選少將級軍官擔任。團以下的干部,挑選那些所謂優秀者,到青年軍的干部訓練團受短期的訓練后,選派到各師任用。政治教育中,最重要的是宣講“領袖言行”,為蔣介石吹噓,灌輸絕對服從委員長的思想。

蔣經國作為青年軍的政治部主任,掌握了青年軍政工的全部人事。各師的人事調動,事先要通過蔣經國。各師的新聞處長(也稱政工處長)必須通過蔣經國,才能由國防部新聞處委派。他還直接拉攏青年軍各師長,與他們稱兄道弟。這些師長一到南京,他總要親自招待,陪游風景名勝,共進山珍海味。青年軍各師師長,也以攀上“太子”為榮。

蔣經國控制青年軍下級官兵,也有一套辦法。他在自己領導的三青團中央干校里,成立“青年軍政工干部訓練班”,自己當主任,學員都是從大專院校來從軍的大學生,畢業后擔任連級政工干部。

蔣經國也注意在士兵中培植骨干。從每班士兵中,選出一二名馴服聽話的,組成全團的“小組長訓練班”,經過一個月訓練,回到各連擔任學習小組長,了解其他士兵的思想情況,及時向連排干部打“小報告”。師的政治部從每排士兵中,各選出一二名特別馴服聽話的,組成師的“康樂干部訓練班”,經過一月訓練,回連協助連政工人員,了解全連士兵的思想動態,同時搞點文化娛樂活動。

抗日戰爭結束后,1946年6月,第一批青年軍大部分復員。其中一部分“佼佼”者,留下來編成教導團或教導營,準備擔任第二批青年軍的班長或副排長,一律以預備軍官對待。

內戰爆發后,1947年7月,蔣介石感到兵力嚴重不足,親自在廬山召開青年軍干部會議,決定立即征集第二批知識青年。邱行湘的二〇六師的3000余新兵,就是陸陸續續從西安、鄭州、開封、許昌招來的。這時的青年軍,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蔣介石培養預備軍官的學校,打內戰的工具。

青年軍是蔣介石父子掌握的政治性很強的軍隊,怪不得世人都戲稱它是“御林軍”“太子軍”“近衛軍”。在這樣的軍隊里,不親蔣是混不下去的。難怪一些官兵,一聽到邱行湘說“委員長令我來洛陽”,就使勁鼓掌。這掌聲,一半是討好邱行湘,羨慕他是蔣介石的寵將;另一半是向別人表白,瞧,我也是擁護委員長的!

邱行湘悟出了這個道理,此后在二〇六師常常打出委員長的旗號,動不動就來一句:“委員長令我……”,“委員長要求我……”,“委員長要我……”。在他嘴里,“委員長”成了口頭禪。

沒想到這個口頭禪,后來給他帶來了麻煩。

那是洛陽戰役后,邱行湘當了俘虜,在解放軍辦的學習班里,第一次交待罪行。他一張嘴,不說三,不說四,習慣性地嘣出一句:“委員長令我……”。

“什么?”一個青年解放軍干部怒喝。

邱行湘沒有轉過彎來,依然一本正經地爭辯:“是委員長令我去洛陽嘛!”

這位青年解放軍干部哪里容得眼前的俘虜這樣連聲敬稱反動派的總頭子,一時激動,忘了優待俘虜的政策,對準邱行湘的胸脯,扎扎實實給了一拳。

這是后話。

三、邱行湘的三把火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邱行湘一心想治理好前師長肖勁留下的爛攤子,讓二〇六師的面貌煥然一新,今后不再老吃敗仗,特別是為了固守洛陽,他大大地燒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調整人事,安插親信。

“一朝天子一朝臣”。邱行湘調整內部人事的原則,是把“既親蔣又能打仗”的人,自己信得過的人,安排作指揮骨干。那些自己看不上眼的,那些前師長的紅人,一律調走。

這個用人原則在有些人身上露出了矛盾。他們不是“兩全齊美”,雖然親蔣,卻并不見得特別能打仗。二〇六師的三朝元老趙云飛,就是這種人,他雖然出身東北軍,但沒有正兒八經上戰場打過幾仗,作戰經驗少。不知什么原因,蔣介石卻對他熟悉,頗得信任。為此,邱行湘還是把他從第一旅旅長調升副師長。當時新的第一旅旅長未到職,仍由趙云飛兼任。

盛鐘岳也是這么個人,他與蔣介石父子有直接聯系。比起趙云飛,更無作戰經驗。邱行湘讓他任第二旅旅長。

邱行湘也有他的難處,對于趙云飛和盛鐘岳不這么安排,怎么向蔣介石交待?又怎么表現出自己對蔣介石的忠誠?所以,邱行湘那條“既親蔣又能打仗”的標準,實際上“親蔣”是主要的,“能打仗”是次要的。

蔣經國給邱行湘派來了一個新聞處長,掌管二〇六師的政工大權,此人叫賴鐘聲,不可不提。

賴鐘聲是山東煙臺人,長得高大俊秀。1942年的大學畢業生,學的是土木工程。1945年響應蔣介石的號召,以工程師的身份參加青年軍。參軍之后,被選送蔣介石當校長、蔣經國當教育長的國民黨中央干部學校培訓,成績優異,表現突出,受到賞識。他與同學王升、李煥一起,成為蔣經國的得意門生。1946年,他被委任為國防部預備干部局萬縣青年職業訓練班的代主任。1947年底,調任二〇六師的少將新聞處長。賴鐘聲只有短短兩年多軍齡,只因投靠了太子,就一步登天升了少將,叫他好不得意!

邱行湘與賴鐘聲都是蔣氏父子的愛將,都心甘情愿為蔣介石死守洛陽,都有建功升官的強烈欲望。因此,兩人一見如故,配合默契。一個在“武”上使勁,一個在“文”上努力,軍事政治,雙管齊下,把個二〇六師折騰了個夠。

第二把火,是修筑防御工事,搶糧藏糧。

說起來,蔣介石對洛陽的地形也有些研究。1932年1月28日,日本軍隊進攻上海,第十九路軍奮起抵抗。而蔣介石與國民黨政府則倉皇遷都洛陽,在洛陽住過一段時間。淞滬抗戰終因蔣介石“攘外必先安內”及對日妥協的政策所斷送,5月5日上海停戰協定簽字后,國民黨政府遷回南京,而把洛陽作為“行都”。蔣介石既然把洛陽作為“陪都”和“行都”,自然要考慮洛陽的防御問題。他住在洛陽的那些日子里,免不了要走走看看,熟悉地形,研究布陣之法。

蔣介石曾指示邱行湘,洛陽的邙山、龍門、西宮(也稱西工)、飛機場,都非常重要,要重點守備。

邱行湘花了幾天時間,帶著隨從人員和旅團主要指揮官,實地察看洛陽四周地形,又經過反復的思考和研究,最后還是沒有按照蔣介石的意見制定防御作戰方案。

為什么?

第一條,兵力不夠。

邱行湘剛接手的時候,二〇六師只有3個團的兵力,后來陸續招了3000新兵,才擴充為6個團。第五團還有官無兵,是個空架子。要防守偌大的洛陽城,這點兵力是緊巴巴的。邙山是城北的高地,有險可守,占據此山,可控制半個城池。龍門位于城南13公里,扼守伊河兩岸,是解放軍進攻洛陽必經之路。占據龍門,可屏障南部城池。可是,若把相當兵力放在邙山、龍門,守城的兵力就不夠。所以,為了不分散兵力,邱行湘決心不守龍門、邙山,只在龍門擺了少量地方保安部隊。

第二條,兵員素質差。

青年軍都是學生兵,吃不得苦,受不得累。以“御林軍”自居,將悍兵驕,紀律松弛,訓練差,軍事素質低下。這個二〇六師,去年5月被解放軍殲滅2個營,9月又被殲1個團,被殲的營、團剛剛補齊,新兵多。用這樣的兵去固守龍門、邙山,打野外陣地戰,肯定靠不住。青年軍的優勢是政治性強,比較頑固,不易繳槍。邱行湘明白,這般素質的兵,只適于集中一起,依靠堅固工事作戰。

邱行湘別出心裁,決定建立一個全城堡壘化、火力覆蓋全城的“小而堅”的防御體系!

他要建立三道防線,第一道防線是城市外圍的據點,以城東的九龍臺、潞澤會館,城南的大王廟,城西的發電廠、周公廟,城北的車站為支撐,修筑一串串的既能獨立作戰又能互相支援的堡壘群,及壕溝、鐵絲網等副防御設施。這道防線的主要作用是護衛城墻,防止解放軍突破城門。第二道防線是守備城垣,在城墻腳下,甕城里外,城門上下,修筑無數明碉暗堡,阻止解放軍破門而入,保護核心陣地,同時支援城外據點的防御。第三道防線是核心陣地,建在城西北角的洛陽中學。在那里建立更密集更堅固的堡壘群,地下挖一個槍炮打不進的大掩蔽部作指揮所,以便萬一城破,最后固守。總之一句話,就是到處修堡壘、挖地道,實現洛陽堡壘化。

至于火力,邱行湘也想得很美妙,讓三道防線的火力互相支援,織成一張龐大的火網,把洛陽城嚴嚴實實包裹起來,讓飛鳥也難以飛過!

邱行湘的這套規模龐大的防御體系,確實算得上是一種時新東西!國民黨軍隊很少搞過大的防御工程,共產黨的軍隊也從來沒有碰到過。只有邱行湘才想得出來,他在東北四平街修過堡壘,他在天津設計過防御體系,他研究過山西運城國民黨軍隊的守城經驗,他把這些經驗結合起來,用在洛陽。邱行湘細心察看過洛陽的土質,堅而有韌勁,最適合挖壕溝、修堡壘。

邱行湘記得,30年代中期,國民黨軍隊“圍剿”中央蘇區的紅軍,連打四次大敗仗。后來,陳誠的參謀長柳善,提出“堡壘政策”,步步為營,為蔣介石采納,才在第五次“圍剿”中擊敗紅軍,逼得紅軍進行萬里長征。13年后的今天,邱行湘想要依靠洛陽的無數堡壘,堅守十天半月,配合來援的外圍兵團,聚殲進攻的解放軍,創造新的奇跡!如果成功,推廣于東北、西北、華北、中原各個戰場,國民黨軍隊依靠這個新戰法,從此扭轉頹勢,轉敗為勝,那就是邱某人對國民黨的蓋世功勞了!

建立“小而堅”的防御體系,關鍵是構筑工事。在此之前,前師長肖勁請美國顧問團作指導,在洛陽修了不少工事。邱行湘在原有工事的基礎上,根據洛陽城內外各處的不同地形地貌,設計了不同的工事構造圖紙。他的新聞處長賴鐘聲也出了不少力,賴鐘聲原是名牌大學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設計繪圖,原是他的拿手戲。

關鍵的關鍵,是筑地堡、挖壕溝、挖地道。那護城壕,要加深加寬,深要5公尺,寬要5公尺,繞城一周,得挖出多少土呀!那核心陣地,也要挖一道又深又寬的外壕,繞洛陽中學一周,得挖出多少土呀!城外的各個獨立據點,也要挖外壕。那些密密麻麻的“梅花堡”“三角堡”“伏地堡”,都深入地下,都要挖洞。此外,還要挖無數條交通壕、地道,縱橫交錯,把四面八方的據點、地堡連接起來。全部加起來,多大的工程量呀!

邱行湘像催命鬼一樣,逼著士兵挖工事。起早貪黑,加班加點,星期天不休息,過年不放假。他每天帶領參謀衛士,到施工現場巡視,看見偷懶怠工的,輕則斥訓,重則打罵。當然,打人是用不著師長親自動手的,只要他看著不順,使個眼色,手下人自然有人上去打耳光、踢屁股。青年軍的士兵,原本都是學生,很少搞體力勞動,個個細皮嫩肉,有些人還年紀很小,一副娃娃像。他們哪里受過這種累?一天到晚挖土不止,沒幾天手上就起了血泡,長了硬繭,個個叫苦不迭,罵爹罵娘。有些受不了開小差的,抓回來就打個半死。滿懷怨恨的士兵們,給邱行湘起了個外號——邱老虎。

有一次,邱行湘親耳聽到背后有人叫他“邱老虎”,他并不生氣。心想,慈不掌兵,你別怪我心硬,要想守住洛陽,我不能不鐵石心腸!

修工事僅靠士兵是遠遠不夠的。邱行湘又發出命令,抓了數千個鄉下農民,用槍逼著他們挖土打洞,苦干了三四個月。那些農民既不得工錢,又要自帶口糧,還要挨打受罵,苦不堪言。又饑又累又病,死了不少。

守城不能無糧。邱行湘派出部隊,實行武裝下鄉征糧。當時物價飛漲,國民黨政府的法幣,嚴重貶值,幾乎是廢紙。說是征購,實際上是搶糧,士兵端著槍,走到哪搶到哪,把洛陽附近各縣,搶得十室九空??偣矒屃税偃f多斤粗細糧食,把城里的大小倉庫,裝得滿滿的。那些征糧的士兵,趁機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群眾怨聲載道。1948年2月過春節的時候,黑石關一帶的農民,連紅薯都沒得吃,只能咽草根樹皮。

提起洛陽的“邱老虎”,群眾都恨得牙齒格格響,盼望解放軍早日來打虎!

邱行湘從早到晚不是督促修工事、布置搶糧;就是視察陣地。豪華的公館不住,晚上睡在辦公室,以便隨時處理情況。賴鐘聲為了表示以師長為榜樣,也在辦公室放張床,跟邱行湘睡一個屋。這么朝夕相處,兩人交情日深。

邱行湘不貪杯,不賭博,不戀女色,在國軍黨的將領中,倒也難得。他有一個雅興,愛好書法。那一日視察龍門陣地時,特意買了本《龍門二十品》,供自己欣賞和臨摹。這《龍門二十品》乃是著名的碑帖、書法藝術的珍品。它是把著名的書法家寫在龍門石窟上的題記、碑刻,拓印下來,集成字帖。邱行湘在飯后茶余,照著字帖練字,一字不漏,一筆不茍,練了兩個多月,果然長足進步,練就了一手好魏碑體字!真有點鬼聰明!

邱行湘指揮修了三個多月的工事,把個洛陽挖得到處是大洞小洞,橫溝豎溝,千瘡百孔,滿身窟窿,這才算基本修成。邱行湘修好工事后,對守城就有了一點把握。為了提高全師官兵的守城信心,鼓舞士氣,也為了給他自己壯膽,他心血來潮,潑墨揮毫,寫了“固若金湯”四個大字,令人掛在東門城墻的正中央。進城出城的人,抬頭便見,甚是顯眼,引起轟動。

邱行湘給歷史古城又添一“景”!

他練的書法,派上了用場!

說起來,是歷史的巧合,十年后,他的書法,再一次派上了用場,而且是更大的用場!

那是邱行湘當了八年俘虜后的1956年,關在北京功德林監獄中的國民黨的戰犯們,為了感謝共產黨和人民政府的不殺之恩,感謝對他們思想上的教育,生活上的關心,組織他們到全國各地參觀,他們一致同意,向毛主席寫一封感謝信。草稿擬就了,誰來書寫呢?當然應該由書法最好的人來抄寫。邱行湘的字比誰都寫得好,當年掛在洛陽城門上的“固若金湯”四個字,受到過書法行家的贊揚。于是,大家就公推邱行湘來書寫“感恩信”。

1957年和1959年,戰犯們又給毛澤東主席寫了第二封和第三封“感恩信”。理所當然,還是由邱行湘工工整整書寫。

從寫“固若金湯”到寫“感恩信”,是多大的變化??!

回過頭來,再說邱行湘的第三把火。

第三把火,是強化訓練,嚴厲管制。

邱行湘是黃埔五期的學生,研習過孫吳兵法,自然懂得“用兵之法,教戒為先”的道理。他記得一本兵書上講過,軍隊不經過反復訓練,百不當一;反復訓練后再使用,一可當百。

邱行湘在大修工事的同時,分出一些時間,加緊訓練士兵。不外乎練射擊、練刺殺、練戰術、練夜戰。不管天寒地凍,強令摸爬滾打。士兵稍有違抗,軍官便拳腳相加。被打得屁滾尿流的,天天可見。

邱氏練兵之法,有特別之處。

他讓各個連隊展開練兵比賽,三天兩頭搞評比,練得不好的連隊,去練得好的連隊參觀學習;練得好的連隊,向練得不好的連隊介紹經驗。這一招是向解放軍學的。

他親臨練兵場示范表演。別看他個頭小,可是渾身有勁,臂力過人。槍法準,尤善刺殺。他為了推動官兵操練的情緒,心血來潮時,就找幾個人高馬大的士兵跟自己練對刺,幾個回合,總能擊敗對手。這一招是向蔣經國學的。蔣經國辦三青團中央干校時,往往在寒冷的早晨,光著膀子帶著青年們跑步,頗得部下好感。

他看到士兵缺乏作戰經驗,就在全師抽調200個士兵成立軍士隊,當作基層干部訓練,訓完后回各單位充當骨干。這些士兵看到了提升干部的希望,自然會更加賣命。這一招是邱行湘的獨創。

思想教育全靠賴鐘聲了。前面說過,這位新聞處長是蔣經國太子的得意門生。他有專門的電碼密本,有專門的電臺,可與蔣經國直接聯系。

賴鐘聲有干宣傳工作的特殊天分和才能,他擅長演講,口似懸河,言詞夸張,煽動性強。

看他如何夸張吧!

蔣經國有一次對賴鐘聲說,國共勢不兩立,我們要戰斗到底,就是到喜馬拉雅山打游擊,也決不投降。賴鐘聲把蔣經國的話當作圣旨,到處宣傳,并加以發揮。蔣經國只說到喜馬拉雅山打游擊,他還要加點兒碼,激昂地說,就是到喜馬拉雅山的最高峰打游擊,也決不投降。他也不想想,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爬上喜馬拉雅山的最高峰?

有一次賴鐘聲問邱行湘,守洛陽,到底能守幾日?邱行湘本想說,十天半月吧,又怕他喪失守城信心,就故意往多里說,告訴他可以守一個月。一轉身,賴鐘聲又加了碼,在他辦的周刊《革命青年》上,親自寫出鼓吹文章,聲言堅守洛陽三個月不在話下。這個《革命青年》,大肆鼓吹“一個黨、一個政府、一個領袖”,向官兵灌輸擁蔣反共的思想。

二〇六師建立較晚,大部分第一批應征的士兵尚未復員,這時,一部分“老兵”鬧復員,引起很多人思想波動。賴鐘聲立即密令各連成立“防奸小組”,明查暗訪,分化瓦解,抓了幾個帶頭鬧復員的,嚴厲懲罰,就沒人敢吱聲了。

邱行湘與賴鐘聲的軍事、政治訓練,特務控制,在短時間內,確實使二〇六師的戰斗能力有了較大的起色。他們盼望時間再充裕一點,工事再修堅固一點,軍事技術再熟練一點。

可是,他們來不及了,留給他們的時間已不多了。

因為,毛澤東的眼光,已瞄準了洛陽!

四、毛澤東同意取洛陽

1948年3月1日,陜北米脂縣楊家溝,毛澤東住的窯洞里。

紙、筆、墨、硯已經擺好,毛澤東要為中央軍委起草給劉伯承、鄧小平、粟裕、劉先勝、陳士榘、唐亮、陳賡、謝富治等人的電報了。他穿一身厚實的灰色棉軍裝,更顯得身高體大。下筆之前,他習慣性地喝一口濃茶,留幾片茶葉在嘴里慢慢嚼著。他把要寫的內容,先梳理一番。

前些天——即2月21日,陳士榘、唐亮、陳賡、謝富治曾向軍委發電報,建議襲擊占領鄭潼段鐵路沿線幾個縣城,造成威脅鄭州之勢,調動敵人裴昌會兵團出援,消滅援敵,相機攻占洛陽。2月28日,陳士榘、唐亮又向軍委發了個電報,建議他們的陳唐兵團加上陳賡兵團,共十萬大軍,在鄭州、洛陽之間作戰,造成威脅洛陽之勢,調動敵人來援,然后殲滅援敵,乘機向鄭州、洛陽擴大戰果。電報最后說,“如此,則洛陽有極大收復之可能?!?

陳唐、陳謝兩兵團的總指揮陳士榘,是眼力極好,善于判斷,辦事扎實的一員良將。沒有把握的話,從來不說。毛澤東知道他的脾氣;對他和陳賡等人這個威脅洛陽,殲滅援敵,乘機收復洛陽的建議很重視。

幾個小時前,劉伯承、鄧小平也向軍委發來急電。他們報告軍委:“諜息:三月上旬孫元良兵團及十八軍均休整,五軍又在菏澤地區清剿,此為我陳唐、陳謝作戰之良機!”

“諜息”兩字,看似平常,實在不簡單!解放戰爭中,共產黨努力建立反對國民黨政府的統一戰線,蔣介石眾叛親離,很多國民黨陣營內的軍政要人,和共產黨有秘密聯系,他們在為“國府”“運籌帷幄之中”時,經常把重要軍機密告共產黨,讓解放軍“決勝于千里之外”。因此,“諜息”是十分準確的,良機不能錯過。

黨中央、中央軍委留在陜北的三位核心決策者,及時開會,進一步研究中原戰場的作戰方向。

想起剛才開會時的情形,那種熱烈氣氛,那種樂觀情緒,毛澤東很開心,微微一笑。

中原戰局對共產黨太有利了!去年秋,劉鄧、陳粟、陳謝三路大軍,成“品”字形擺開,互為犄角,像三把尖刀,插進蔣介石的軟腹部,直接威脅南京、武漢!現在,這三路大軍,48個旅40萬人,已經站穩腳跟,越戰越強。半年前,是國民黨軍隊追著共產黨軍隊打?,F在,倒過來子,是共產黨的解放軍,追著國民黨軍隊打!

在會上,毛澤東興奮地說,我曾與陳毅談過,現在全國各個戰場,都毫無例外展開了進攻。過去叫反攻,不對,應該改過來,叫進攻。從1947年底起,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估計今年會發生更大的變化,將是中國革命的轉折點!

周恩來說,中國人民打倒帝國主義及國民黨反動派,條件成熟了,更有把握了!自從1927年國共分裂以來,整整20年了,打了那么多年,國民黨總是占優勢,我們總是處于劣勢。現在我們總算占到優勢,走到奪取全國勝利這一步了!不容易??!

任弼時心直口快,干脆說,“失敗”兩個字,簡直可以消掉,過去我們分析時局,常說形勢有利,但要警惕失敗,從未提出肯定勝利,今天這“失敗”是解除了,勝利是確定了!

提到陳士榘等人進攻洛陽的建議,三位決策者都認為是一著好棋。一來這是乘虛殲敵之良機,不可錯過。二來洛陽一玎響,緊逼劉鄧主力的敵人必然前來增援,這樣可以掩護劉鄧主力休整。三來彭德懷的部隊眼下正在進行宜川戰役,勝勢已定??梢耘浜吓淼聭?,乘勝南進。

此刻,毛澤東的眼前,浮現了一幅中原地圖。洛陽位于河南西北部,距離陜西、山西、河北都比較近,北可通幽燕,南可達江漢,西控澠崤關中,東鄰齊魯江淮。是隴海鐵路上的重鎮,是東西南北的交通要道,扼守著陜西、山西、河南三省的要沖。飽讀古書的毛澤東,想起了一句古人名言:“洛陽之盛衰,天下治亂之候也!”

毛澤東知道,國民黨軍隊1948年的作戰方針,是把中原作為“作戰重心”。蔣介石害怕繼續在國民黨統治區打仗,恨不得一夜之間把解放軍趕出中原,把戰場推向解放區,以便消耗解放區的人力、物力,利用國民黨統治區的人力、物力,去抗擊解放軍。

毛澤東吸了一口煙,在心中暗笑,蔣介石呀蔣介石,你的算盤再精,還能精過共產黨!我今年偏要把戰爭繼續引向“國統區”,在洛陽地區布置的這一仗,是1948年在中原大地射向“國統區”的頭一炮,看你如何奈何我!

說實話,毛澤東此時對陳唐、陳謝兩兵團能否拿下洛陽,尚無把握。他怕他們兵力不夠。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他從來不把奪城占地擺在首要位置。對于洛陽這樣的中等城市,拿得下更好;一時拿不下,等到條件成熟時再奪取,也可以。

想透了,毛澤東就揮筆疾書,在電報稿上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陳唐并指揮陳謝主力,寅卯(即三四——作者注)兩月舉行隴海鄭潼線作戰,包括休息時間在內。日內開始第一階段打鄭洛段,相機攻取洛陽”。

“相機攻取洛陽”六個字,決定了邱行湘及其二〇六師的命運。他們大難臨頭了。

五、陳賡奉命“鉆空子”

“相機攻取洛陽”的電報,喜壞了陳賡!他早就心里癢癢想取洛陽了,可那時候毛澤東不讓他打,他只得收起那份心。

陳賡率領的這支大軍,由他與謝富治領導。人稱陳謝集團、陳謝大軍或陳賡兵團。當時屬晉冀魯豫野戰軍,后來屬中原野戰軍。解放戰爭中,一直由中央軍委直接指揮。下轄第4縱隊、第9縱隊、太岳22旅以及孔從周率領的剛起義不久的西北民主聯軍第三十八軍。

1947年6月下旬,黨中央電召陳賡到陜北參加重要軍事會議。在定邊縣小河村這個普通的小鄉村召開的這個會議上,黨中央決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劉鄧大軍、陳粟大軍、陳謝大軍,挺進中原,轉入戰略進攻,把戰爭引向國民黨統治區域!開會期間,毛澤東和陳賡同住一個院子,常在一起散步談心。

陳賡清楚地記得毛澤東令他去豫西“鉆空子”的那番話。毛澤東說:“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一定搞得蔣介石手忙腳亂,到處調兵去堵;胡宗南被牽扯在陜北,脫不出身。豫西敵軍不多,是個空子,師出豫西,好好鉆鉆這個空子,收獲一定蠻大的,戰略意義一定蠻大的?!?

陳賡知道毛澤東所說“鉆空子”的含義,就是避實擊虛,攻敵不備,出其不意。毛澤東是湖南湘潭人,陳賡是湖南湘鄉人,相距不遠。小時候,13歲那年,陳賡到離家26里路的湘鄉縣東山高等小學讀書。五年前,毛澤東也在這里上過學。論起來,兩位是校友。兩個校友用湖南鄉音交談,倍覺親切。

毛澤東風趣地對陳賡說,你和蔣介石有“不解之緣”啊!過去,你救過老蔣一命,他不報恩,反而要抓你。如今,該我們“抓”他了。你見空就鉆,這里咬一口,那里咬一口,嚇也要把他嚇瘋!

陳賡與蔣介石,確有“不解之緣”!

第一次國共合作期間,陳賡在黃埔一期當學生,蔣介石是黃埔軍官學校的校長,兩人有“師生”之緣。在第二次東征的一次戰斗中,總指揮蔣介石帶領的那支部隊打了敗仗,他身邊的人紛紛逃命,總指揮成了光桿司令。眼看敵軍潮水般涌來,蔣介石如果不自殺,就要當俘虜。他嚇得兩腿直打哆嗦,路也走不動。正在危急關頭,當時當連長的陳賡,連忙背起蔣介石往后撤。又命令自己的連隊,拼死阻止敵人追擊。陳賡用盡平生力氣,把蔣介石背到一條河邊,送上船,在安全地方安頓下來,蔣介石才撿了一條命。他與陳賡,從此又多了一層“救命”之緣。

此后,蔣介石叛變革命,國共分裂。共產黨的忠誠戰士陳賡與蔣介石,結成了“敵我”之緣。

1933年,陳賡到上海治腿傷,因叛徒出賣,被國民黨抓住,關進了監獄。他成了蔣介石的“階下囚”,兩人又多了一“緣”!

蔣介石想逼陳賡投降叛變,使盡了手段。

先來硬的,嚴刑拷打。特務們對陳賡使用了滅絕人性的電刑,戴上腳鐐手銬,關進又黑又暗的牢房。

硬的不行,又誘以高官厚祿。蔣介石親口對陳賡說:“只要你過來,愿意帶兵,可以隨便挑選一個師當師長。”陳賡輕蔑地說:“我不會做你的官。今天我落在你們的手里,要打就打,要殺就殺,對我不要有任何幻想?!?

蔣介石想殺,又殺不成。宋慶齡親自出來干預,她厲聲斥訓蔣介石:“不是陳賡從槍炮下把你背出來,哪有你的今天?現在你要殺他,你天天說的禮義廉恥哪里去了?”

蔣介石雖然不敢殺陳賡,卻也不愿意放。他想終身囚禁他,就像對待張學良那樣。

陳賡比張學良運氣好。他按照黨的營救計劃,有天夜里逃出了牢房。

殘酷電刑和腳鐐手銬留下的傷疤,又使蔣介石和陳賡之間增加了一層“緣份”。

與蔣介石有“不解之緣”的陳賡將軍,按照毛澤東的指示,在1947年8月22日,率領他的集團,渡過黃河,挺進豫西,到處鉆空子打勝仗。

要堅持“鉆空子”的方針,有時也難。

陳賡部隊橫渡黃河后,連奪四城,殲敵4800人。打下的新安縣城,距洛陽僅僅30公里,先頭部隊已經進抵洛陽西北城郊的上清官地區。陳賡想順手牽羊,直取洛陽。

這時毛澤東連續給陳賡發來電報,指出洛陽地區,敵所必爭,不應使用主力。主力應向西,殲滅分散守備之敵。

陳賡細讀電報,終于醒過味來:哎呀,我差點忘記了毛主席“鉆空子”的指示!當時,陳賡部隊的主力在洛陽附近,如果攻洛陽,雖然敵人援軍還未趕到,但并無必克的把握。即使打下來,也不能鞏固。敵人東西兩路援軍一旦靠攏,還會遭到夾擊。

陳賡遵照毛澤東的電報指示,立即率部離開洛陽,調頭向西。這里吃敵人一個營,那里吃一個團、一個旅,在半個月里,殲敵陜東兵團3萬多人。向西作戰的勝利,使陳賡更加感覺毛澤東指揮的英明。

1947年10月初,陳賡率部追擊殘敵,第二次直逼洛陽城郊。這次發生了激烈的戰斗,他的部隊攻入了洛陽西郊的七里河村,殲敵二〇六師2個營。接著突入西宮,攻占3座兵營,繼續前進,攻入了西關,直逼洛陽城根。解放軍的戰士們,已經看到了在城頭上抱臂縮肩的國民黨軍的哨兵。

陳賡忍痛割愛,再次命令部隊撤出戰斗,離開洛陽他去。

就是這一回,嚇壞了二〇六師師長肖勁,這個膽小鬼連連發電報向蔣介石告急求救兵。蔣介石又氣又惱,撤了肖勁的師長,換上了現在的邱行湘。

兩次打洛陽未能如愿,這一次毛澤東發出指示可以打洛陽了,這叫陳賡如何不喜!

六、裴司令匆匆西去

話分兩頭,說一說洛陽城的新消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從西安來了一位裴司令。裴司令名昌會,統率一個兵團。他是西安綏靖公署主任胡宗南的一員大將。

本來,邱行湘的二〇六師,隸屬陸軍總部鄭州指揮所指揮,1948年1月,蔣介石改了主意,劃歸西安的胡宗南指揮,編入裴昌會的兵團,這樣,胡宗南與裴昌會就成了邱行湘的頂頭上司。邱行湘好生納悶:“為什么舍近求遠,讓遠在西安的胡宗南來指揮洛陽的部隊?”

頂頭上司來了,當然要隆重而熱情地接待。洛陽的地方官員和豪門富紳,聽說要來個大官,個個想巴結。那時的洛陽,房屋破破爛爛,道路坑坑洼洼。為了表示禮節,別顛著裴司令,市府逼著居民,用黃土鋪路,迎接司令進城。

那日裴司令進城,好不熱鬧,好不威風!前頭軍車開道,接著洋鼓洋號,然后是踏著整齊步伐的一隊警衛。裴司令在邱行湘師長的陪同下,坐車走在隊伍中間。他們都身著黃呢將軍服,佩戴中將軍銜,各坐一輛吉普車。兩人都目不斜視,神色嚴肅。他們的后面,是隨從的大官小官。大官小官后面,又是一隊警衛。最后是數十人組成的民間樂隊,敲鑼打鼓,喇叭猛吹。浩浩蕩蕩的隊伍在新鋪的黃土路上,慢慢移動。當然,免不了塵土高揚。

劉專員帶著數百官員,以及地方豪紳,在道路兩旁,恭候歡迎??礋狒[的居民,也塞滿了街頭巷尾。

邱行湘擺酒,為裴司令夫婦洗塵。酒席間言談,才了解自己改歸胡宗南指揮的內幕。原來,委員長的戰略意圖,是盡早修通前不久被共產黨破壞了的隴海路潼關至洛陽段的鐵路,同時打通平漢鐵路北段,把西北與華北、中原連成一片,確保西安、洛陽、鄭州三大城市據點,穩定中原戰場的局勢。要實現這個戰略企圖,最關鍵的是控制潼關洛陽這一線。但是,恰巧這一線靠近解放軍的根據地,解放軍活動頻繁,是最難守護的,因此,把邱行湘交給了胡宗南指揮。

談到1948年的中原戰局,裴司令信心十足,頗為樂觀。他說,委員長制定的新的“分區防御”計劃,是非常之英明的。既守點,又守面。各區有骨干兵力,守衛本土;戰區有機動兵團,往來應援。真是退可守,進可攻。他以洛陽為例,具體分析:如果共軍進攻洛陽,本兵團的四個師,責無旁貸要從西安方向趕來援救。鄭州的孫元良兵團、漯河的胡璉兵團,也會盡快趕來。里應外合,東西合擊,萬無一失!

邱行湘明知上司是在為自己打氣,不可全信;但希望得到援助的心里,又使他不可不信。裴司令的話,確也增加了他幾分守城的信心!

胡宗南早先就在洛陽設有電臺,派了參謀人員長駐此地,收集情報,如今又派裴司令作為先行,要在洛陽設立長官部,大有與洛陽共存亡的架勢。那些害怕共產黨解放洛陽的大小官吏、土豪劣紳,都把裴司令當作“救星”,不惜血本招待。三日一大宴,兩日一小宴,輪番宴請。送物送錢,絡繹不絕。

邱行湘自有討好上司的絕招,他請裴司令參觀他的堡壘化陣地。洛陽城西郊的西宮發電廠,邱行湘認為是修得最好的工事,他的得意之作,就看這里吧!

那一天,發電廠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森嚴。負責守備此地的謝營長,在寒風中站立了半個小時,才迎來了裴司令。

裴司令在邱師長的陪同下,被參謀人員前呼后擁,來到發電廠。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聳立的煙窗,高大的廠房。裴司令點點頭,先來一句贊揚:“邱師長,你大膽利用堅固建筑物為依托構筑防御體系,主意很好!”

邱行湘聽到夸獎,自然高興。指著高高的圍墻,介紹著:“電廠的圍墻,是雙層的。圍墻之外,有兩道副防御設備。共軍只有克服這兩道障礙,才能到達圍墻!”

裴司令看到,第一道障礙,是兩條寬約5米高約1米的屋頂形鐵絲網。只見謝營長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只兔子往鐵絲網上扔去,立刻,爆發出一串火花,兔子倒地,伸伸腿就死了。

裴司令驚疑:“難道有電?”

謝營長解釋;“這屋頂形鐵絲網內,有一條秘密電網?!?

裴司令點點頭:“厲害!厲害!”

邱行湘補充說,“鐵絲網內外,還埋滿了地雷,放了很多照明柴?!?

“放照明柴何用?”裴司令不解。

“便于夜間戰斗呀!”邱行湘解釋,“共軍如果夜間進攻,我們就打燃燒彈,點燃柴火,如同白晝,那時敵在明處我在暗處,就不難殲滅了!”

裴司令連連稱是,暗暗佩服邱行湘點子多。

走過鐵絲網,便是第二道障礙——外壕。

外壕上放著一塊木板橋,供行人通過。裴司令站在橋上估摸:此壕深約4米寬約8米,要通過實在不容易!

邱行湘又介紹:共軍要通過這條又寬文深的外壕,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搭橋,這幾乎不可能。在外壕靠廠區的內沿上,我們修了一道短墻,緊貼短墻設有單人及機槍掩體,還有低矮碉堡。短墻后的火力加上圍墻后的火力,把外壕封死,莫說搭橋,多呆幾分鐘都會喪命!第二個辦法,只有先下到壕底,再從壕底爬上來。我們在壕底埋了很多地雷,從壕底到地面,又設了三層明暗火力,不被地雷炸死,也難躲過三層火力殺傷!

裴昌會低頭一看,外壕上上下下,的確有許多槍眼。從壕底到短墻頂,足有6米高,而且像墻壁似的陡直。即使躲過地雷,躲過槍彈,也沒法爬上去。

過了外壕和兩道圍墻,就是碉堡陣了。邱行湘讓謝營長報告。謝營長長得又丑又兇,眼珠又大又鼓,粗聲粗氣地說:“發電廠陣地,由五個主要據點組成:西南、西北、東南、東北四角,為四個主要據點。南門入口處,還有一個次要的據點,每個據點,有三個碉堡群;每個碉堡群,有四五個梅花形或三角形的子母堡;每個子母堡,有一個母堡、五個子堡。全陣地600平方米,有大小碉堡60多個!”他顯然早已練熟,說起來像背書。

裴司令不由吃驚,這么小的陣地,竟有這么密集的碉堡!他看著一堆一堆墳包似的小土丘,問邱行湘:“這就是碉堡嗎?”

邱行湘說:“這是地面碉堡工事,比較簡單。地面工事下面,是堅固的地下工事。地下工事構造復雜,’既可屯兵,又可以戰斗和生活。”說完,他領著裴昌會鉆進了一個土丘。

這個土丘,從外面看很平常,像普普通通的土嶺。鉆進去一看,才見其奇特。土丘的頂上,是一座主碉,安有機槍和曲射小炮。裴司令從槍眼里往外望,因主碉位置高,對四周的景物均能看清。這就是說,這里的火力,可控制陣地前沿和陣地內部。土丘的斜面上,有五個低碉,槍眼比地面略高,從這里射出去的子彈,比較隱蔽。主碉和低碉之間,可以互相掩護,內部有地道相通。主碉、低碉與地道之上,蓋著厚厚的積土。山炮與炸藥,難以炸垮。大小碉堡內,可存十多天糧食,能夠生火做飯,也有廁所。裴司令好奇,進廁所里試了試,還挺好用,滴水不留。

裴司令走出土丘,問道:“萬一共軍占領地面工事,然后利用它打入地下工事,如何對付?”

邱行湘得意地回答:“巧就巧在這里!從外面看,地下工事和地面工事,是連接一起的。其實不然,地面工事可以輔助地下工事作戰,但與地下工事并不相通,所以,沒有扼制地下工事的作用。而地下工事,通過冒出地面的一些射孔,完全可以扼制地面工事。共軍如果攻占地面工事,不僅不能用它攻我們的地下工事,反而會在我地下工事四周火力的壓制下,難以立足!”

“?。 迸岵龝@為觀止,心想:這是當前中國最新式的工事!

裴昌會隨著邱行湘,鉆進了地下工事。這里更是奇觀:有地道、指揮所、治療所、糧庫、彈藥庫、蓄水池、伙房、廁所,通水通電,亮堂堂一片,就好像進入了一座小小的地下城。地下工事的上部,在特定的位置上,也設有許多的槍眼射孔。對外可向地面射擊,對內可以封鎖各個地道。裴司令真是大開眼界,都看呆了!

看到裴司令那副驚訝的樣子,邱行湘有點飄飄然了,眉開眼笑,說:“這些地下工事,既能互相配合,又能獨立作戰。最大的好處,是便于死守!”

走出地下工事,裴司令興致勃勃地說:“邱司令,發電廠的弟兄們修了這么好的工事,你該獎勵他們呀!”

邱行湘說,我早就準備好了。

隨后,謝營長集合部隊,在洋鼓洋號的吹打聲中,邱師長把一面“固若金湯”的獎旗授給了謝營長。

邱行湘為了進一步增強頂頭上司對自己的信心,以便今后危急時能得到及時援救,又誠懇地邀請裴司令明天去巡視他建在城西北洛陽中學內的核心工事。當時,裴司令滿口應允,一定去,一定去!

可是就在這天晚上,1948年3月1日夜,裴司令接到胡宗南的命令,要他趕快帶領駐新安、陜縣的部隊,星夜馳援西安。

原來,胡宗南那里大事不好了!1948年2月23日,解放軍彭德懷大將軍,發起宜川戰役。先以一部人馬,圍攻宜川,誘使洛川、宜君的國民黨軍隊去救援,準備殲滅援敵。胡宗南不知是計,急令整編第二十九軍軍長劉戡率4個旅東援宜川。兩日后,到達宜川西南的瓦子街地區,鉆進了彭大將軍預設的口袋,被解放軍“包了餃子”。經過30個小時的激戰,國民黨軍隊的二十九軍全部“報銷”了,驕傲的將軍劉戡也送了死。解放軍宜川大勝之后,可能會乘勝南下,直逼西安,胡宗南如何不急!所以,他令裴昌會速速回來救火!

裴昌會不敢怠慢,急急收拾行裝。把洛陽富紳送的禮物,塞進車屁股,兩口子鉆進吉普車,率領隨從人員,連夜離開洛陽,奔西安去了。走的還是那條黃土路,不過,已沒有洋鼓洋號,沒有鑼鼓喇叭……

胡宗南原來設在洛陽的電臺和情報人員也撤了,跟著裴司令去了。裴司令只留下一句空話:“邱師長,你已經把洛陽變成了一個大堡壘,是攻不破的!”

寒風中,望著裴司令西去的背影,邱行湘打了個冷戰。裴司令此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他感到孤獨,有一種被人拋棄了的感覺。

七、孫主任先知先覺

裴昌會走后,邱行湘仍歸鄭州孫震指揮。

這位孫震,雖然官居陸軍總部鄭州指揮所主任,也算個高官,但不少國民黨將領看不起他,認為孫震才能平平,是位庸將??墒?,“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在解放軍何時進攻洛陽這一點上,他可算先知先覺,比別的國民黨將領看得準。

2月份,劉伯承、鄧小平的主力,正在淮河、沙河之間休整。毛澤東發出指示,陳士榘、唐亮兵團的主力,應進軍平漢路以西,與陳賡、謝富治兵團靠攏,獨立作戰,由軍委直接指揮,打中等規模的殲滅戰,掩護劉鄧野戰軍主力休整。這樣,在2月底,兩大兵團開始調整部署。

孫震通過情報,得知解放軍陳唐兵團的三、八縱隊,進到了禹縣、襄城一帶,陳賡兵團的四、九縱隊,集結于方城、葉縣、寶豐之間地區,逐漸向西北活動。這位打了20多年仗的孫主任,馬上意識到,解放軍要集中兵力打大仗了!他作出判斷:共軍有向洛陽進攻,策應陜北作戰之企圖。于是他在2月25日,致電蔣介石,建議胡璉兵團聯合孫元良兵團,先向襄城、禹縣、魯山間地區進攻,然后根據情況,把胡璉兵團擺在平漢路兩側,把孫元良兵團作機動使用。他的想法是先下手為強,以攻為守,打亂解放軍的部署,使陳士榘和陳賡不能從容不迫地進攻洛陽。

蔣介石如果照著孫震的建議去做,也許會打亂解放軍的計劃,給進攻洛陽帶來一些麻煩。

孫震在給蔣介石報警的同時,又打電話給洛陽守將邱行湘,告訴他共軍可能攻洛陽。同時詢問,你能堅守幾日?

邱行湘有點高估自己,覺得堅守十天半月不成問題。但他不能這么說。說多了,援兵就不著急,來得慢。對上司,他得往少里說。所以,邱師長回答孫主任:“二〇六師新兵頗多,兵力有限,僅能固守三日。”

孫震把這個情況也用電報告訴了蔣介石。目的還是一個,希望蔣介石采納他那“以攻為守”的良策,破壞解放軍進攻洛陽的企圖。

蔣介石一直沒有答復。也許,他的作戰重心放在干擾劉鄧部隊休整和向北打通平漢鐵路,尚無心思顧及洛陽?也許,他認為洛陽形勢還不到火燒眉毛的時候?也許,毛澤東到處發起進攻,他苦于四面防守,根本就沒有反攻的力量?也許……反正,不知什么原因,蔣介石置之不理。孫震干等數天,“未奉復示”。

沒過幾天,解放軍就包圍了洛陽,孫震的先見之明被證實了。此刻,孫主任不由得產生一股怨氣,直怨蔣主席沒有采納他的忠告良策。他向天長嘆:像這般指揮,不該攻的時候冒險死攻,不該守的時候機械死守。不知變化,沒有靈活性,豈能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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