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程潛回湘主指軍政》:“家長”歸來
書名: 解放戰爭紀實:解放長沙作者名: 林可行本章字數: 11606字更新時間: 2025-08-27 09:28:33
大河沒水小河干,小河漲潮大河滿。
公元一千九百四十八年的夏天,華夏神州萬川千水,無不沸沸揚揚。黃河在漲潮,長江在漲潮,珠江在漲潮,黑龍江在漲潮。真個是,潮漲潮落,多少悲歡東流去,漲潮落潮,歷代興亡匯心頭……
湘江也在漲潮。啊,這一條美麗而又神奇的河流喲,還有河兩岸這一片美麗而又富饒的土地。想起你,人們就會想起四千多年前那位南巡的舜帝,還有“天下萬山朝九嶷”的傳說,還有那兩位妙不可言的妃子,以及她們永遠永遠留在浩瀚洞庭中央一座小山上的、并且同樣也屬妙不可言的淚滴;想起你,人們就會想起兩千多年前的那位“三閭大夫”,那位憂國憂民以至懷沙自沉的超世界級的文化名人,會想起一部光耀千古的《離騷》,還有因他千古流偉的龍舟競渡的習俗;想起那,人們就會想起一千多年前的那位堪稱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那位曾驚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和高唱,“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詩圣”,會想起江上那條逆水而行的孤舟和一個弱不禁風的病體,還有他那“湖南清絕地,萬古一長嗟”的老矣老矣仍還要感慨萬千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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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湘江漲潮,從沒有過的洶涌澎湃,也從沒有過的驚心動魄,這是歷史之潮流,這是時代之潮流,此時此刻昂然立于大江之頭的,應該也必然是被湘人尊稱為“家長”的程頌云。
“家長”其人
頌公名潛,1882年3月31日生于湖南省醴陵縣北鄉長連沖。1899年正月,程潛進長沙城南書院讀書,第二年2月考取岳麓書院正課生,在此就讀三年。1903年4月考入湖南武備學堂第一期。1904年10月被北京練兵處選派到日本東京,進了專為中國學生設的振武學校,12月他和黃興、宋教仁等百余人,組織革命同志會,從事民族革命。1905年8月,中國同盟會在東京成立,程潛加入了同盟會,并謁見了同盟會總理孫中山,親聆教誨。1906年,他又轉入東京陸軍士官學校炮科學習。
1908年12月,程潛從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回國,受同盟會的委派入川訓練新軍。1911年11月,辛亥革命爆發,他前往武昌,在黃興的領導下參加了著名的武漢保衛戰。1913年,孫中山號召討袁,這時在湖南任軍事廳長的程潛,積極響應。同年8月初,湖南革命軍隊敗退,他逃經上海去日本。1915年12月袁世凱稱帝,國內掀起了一次新的討袁浪潮,程潛奉孫中山之命,由日本回國促進討袁運動,他先到上海和“民進社”聯系,該社是湖南的一個革命組織,計劃在湖南起義。當時李烈鈞已去云南參加蔡鍔的討袁運動,程潛便立即趕去和他匯合。到云南以后,他被指定為湖南護軍使,并交給他一營軍隊。1916年4月,程潛率一個營的軍隊進入湖南,被推舉為護國軍湖南總司令(“護國軍”是當時討袁軍隊的統稱)。護國軍攻占長沙,程潛通電宣布湖南督軍湯薌銘的罪狀,并率護國軍大敗湯部于寧鄉縣,由此,他在“討袁驅湯”中頗負盛名。后來本地首領趙恒惕等邀來前都督譚延闿,控制了局勢,程潛回到上海。不久,趙恒惕殺了擁程的李仲鱗等七人。1917年8月,孫中山在廣州成立護法軍政府,與北洋軍閥對峙。孫中山派程潛從廣東回到湖南運動護法,得到湘軍的支持,他又被推為湖南護法軍總司令,很快控制了全省。1918年初北方政府又以優勢兵力撲滅了在湖南的南方勢力。南軍潰敗,程潛回到上海。
1921年5月,孫中山在廣州就任非常大總統,陳炯明為軍政部長,程潛為副部長。1922年5月,陳炯明準備反對孫中山,程潛事先進行了勸阻。6月16日,陳公開叛變,炮擊總統府。程潛護送孫中山到永豐艦躲避,并被任命為討逆軍總司令。在孫中山的領導下,程潛指揮粵、滇、湘、桂各軍合力把陳炯明驅逐出廣州。1924年9月,孫中山在廣東韶關誓師北伐,11月攻克贛州,令程潛集結湖南舊部進攻湖北。
1925年2月孫中山在北京逝世。7月1日,國民黨國民政府在廣州成立,程潛被選為政府會議委員。1926年,程潛部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6軍,程任軍長,著名共產黨員林伯渠為黨代表。1926年7月第6軍出師北伐,1927年3月進入南京。南京攻克后,他到武漢向那里的國民黨總部和國民政府匯報,到了武漢即成了武漢軍事會議的常委。
1928年3月,國民黨成立中央政治會議武漢分會,李宗仁為主席,程潛僅充任一名委員。5月21日,李宗仁借口程潛進行非法活動突然加以逮捕,并從此進行軟禁。1931年南京、廣州決裂后,于1932年國民黨重又聯合,林森被選為國民政府主席,程潛成了一名國府委員。1935年11月國民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后,程潛任參謀總長。
抗日戰爭爆發后,程潛為第一戰區司令長官兼河南省主席,司令部設鄭州,負責平漢路沿線軍事,阻止日軍向中原進犯。1939年初,程潛改任西安行營主任,該行營9月撤銷,即調任天水行營主任。1940年5月,程潛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參謀總長兼戰地黨政委員會主任。1945年一度代理參謀總長。1946年5月程潛任委員長武漢行營主任,后又稱為國民政府主席駐武漢行轅主任……
程頌公一生南征北戰,叱咤風云,威名顯赫,特別是在黨國內的湘人中,更是德高望重,多年來向以“家長”稱之,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這種對頌公的尊敬也罷崇拜也罷,畢竟都是在“圈里面”,也就是說限定在黨國中高層人物的范圍內,如果要讓更多的人,特別是更多的后代人認識或了解(當然不要求尊敬和崇拜)頌公,最簡單的方法是,只須記住他三件事足矣。
第一件事。更多的人,特別是更多的后代人,知道毛澤東卻未必知道程頌公。凡是知道毛澤東的,大多都會知道毛澤東帶過兵,例如秋收起義,例如井岡山星火燎原,例如爬雪山過草地,例如這本書即將說到的百萬雄師過大江等等。但是,真正知道毛澤東當過兵的人并不會太多。這里說的兵是真正意義上的兵,是那些連上茅房都得喊“報告”、下操時只許喊“一二三四”連“五”都不許出聲的兵,也就是如同象棋盤上的那群只能往前一步一步地拱,不能跳躍更不能后退的卒子。毛澤東當年就當過這樣的兵。他的長官不是別人,正是頌公程潛。當時毛澤東不說是認識程長官也起碼是知道的,但是程長官卻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認識毛澤東。程長官每天軍務纏身,哪里想得到在那黑壓壓一大片新招來的湖湘子弟中,有一個叫“潤之先生”的人呢?當然他更加不可能想得到,這位“潤之先生”日后能出息到“海水不能斗量”的地步。不過,毛澤東在程潛麾下也只是幾個月的光景。時間的長短,那是另當別論,哪怕只有一天,也算是曾經有過這么回事。再說,毛澤東這兵要是當個十年八年的,也就沒有以后的毛澤東了,甚至整個中國今后的歷史都要改寫。那才叫劃不來呢。
第二件事。更多的人,包括更多的后代人,都會知道中華民國的國都是南京。但是有多少人知道,是誰在北伐時把南京從北洋軍閥手中光復過來的呢?1927年1月,北伐軍總司令部在廬山召開軍事會議。會議決定繼續北伐并揮師東征,直取南京,同時將部隊分為左、中、右三路大軍。東路軍總指揮為何應欽,前敵總指揮白崇禧,下轄6個縱隊,包括第1軍、第14軍、第17軍、第19軍和第26軍。中路軍總指揮蔣介石兼,下分江右軍和江左軍,江右軍總指揮為程潛,下轄3個縱隊,包括第2軍、第6軍和獨立第2師,江左軍總指揮為李宗仁,下轄3個縱隊,包括第7軍、第10軍、第15軍。西路軍總指揮唐生智,下轄4個縱隊,包括第4軍、第8軍、第9軍、第11軍、第18軍、第35軍、第36軍和鄂軍獨立第1師。朱培德率第3軍為總預備隊。1927年3月21日,程潛率領江右軍3個縱隊向南京發起總攻。22日由江寧鎮、秣陵關推進到淳化一線。當時孫傳芳已退守江北,南京的守備部隊主要是張宗昌的直魯1、4、6、7軍以及白俄軍隊涅洽耶夫的步兵師等,約五六萬人,而江右軍只有一萬多人,雖然敵強我弱,但北伐軍士氣高昂,于23日出其不意地攻占了南京的屏障牛首山和將軍山。23日上午11時,程潛指揮部隊分路追擊,攻取南京。下午3時,北伐軍占領了雨花臺,5時攻入聚寶門(今中華門)。同日,江右軍另兩路部隊也攻下了通濟門和洪武門。3月24日拂曉,江右軍陸續開進南京城。下午5時,程潛騎馬由聚寶門入。南京數萬人出城歡迎,沿途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第三件事。更多的人,包括更多的后代人,都會知道在抗戰期間,國民黨為抵御日寇,在鄭州花園口掘開黃河大堤,給中原人民造成了世世代代銘刻在心的災難。人們大多把這個賬往蔣介石身上記,但有多少人知道這一震驚世界的悲劇事件與程潛有關系呢?歷史事實證明,這件事不僅和頌公有關系而且是有很密切的關系。賬記在蔣公身上,本也沒錯,他畢竟是一國之主,而且不可否認,掘堤之計劃最后也是在他認可并且一再催促下實施的。可是頌公當時正是第一戰區司令長官,是中原前線最高軍事和行政指揮,而且同樣不可否認,掘堤之計劃也是部下們擬好以后,先得到他的批準才報到蔣介石那里的。黃河花園口掘堤成功后,程長官于當日(1938年6月9日)深夜12時,給蔣密電中不僅匯報了掘堤大功告成,而且還別出心裁地想出一個“對外”宣傳內容:“頃據鄭州商總部電話報稱,黃河掘口啊作已于齊(8日)夜在花園口以西施行,至今晨9時竣工,掘口寬約4米,截至佳(9日)20時,掘口處被水沖開已達13米,水深丈余,浪高1米,京水鎮一帶已成澤國,預料明晨水勢可達隴海線等語。”“此間所擬之對外宣傳內容大意為:‘敵占據開封后,繼續西犯,連日在中牟附近血戰,因我軍誓死抵抗,且陣地堅固,敵終未得逞,遂在中牟以北,將黃河南岸大堤掘口,以圖沖毀我陣地,淹斃我大軍。’如泛濫確已成功,當即披露,并呈鑒核。”蔣于6月11日復電程,指令有三:“一,須向民眾宣傳敵飛機炸毀黃河堤;二,須詳察泛濫景況,依為第一線陣地障礙,并改善我之部署及防線;三,第一線各部須同民眾合作筑堤,導水向東南流入淮河,以確保平漢線交通。”于是,國民黨開動大小宣傳機器,硬是要把這檔子事往日本鬼子頭上栽。但是熱鬧了一陣子,效果卻不佳。日本人在中國干了那么多的慘無人道的勾當,都是不承認的,更何況不是他們干的事還要讓他們承認,談何容易?一是由于日軍的反宣傳,二是由于國軍的欺騙宣傳手法太拙劣,以至自相矛盾漏洞百出,所以事實真相很快大白于天下。事情過去半個多世紀了,或許人們不再懷疑蔣公與頌公當年扒開花園口的動機,況且古今中外“以水代兵”的戰例并非鮮見,可是,令人不解的是,既然是為了阻止日軍的進攻,為何還要來一套自欺欺人的宣傳?不可否認,當時那滔滔的黃水,確實起到了不少遲滯日軍向華中進逼的作用,只不過是老百姓為此所付出的實在是太大了一些。據統計,掘堤后洪水泛濫于豫、皖、蘇3省44個縣市,受災人口480萬,受災面積15000平方公里,死亡人數達40余萬(也有說89萬的),背井離鄉的災民在390萬以上。真可謂是中原人民一場空前浩劫。
我想,即便是對頌公從未聽說的人,從上述三件事中,難道還沒有一個初步的認識嗎?
五百湖湘壯士之歌
時間回到1948年的3月21日。歷史就是有這么多的巧合。21年前的這一天,程頌公率領江右軍向南京發起了總攻,而21年后的今天,頌公又從漢口的江漢碼頭上船,順流而下,乘風破浪,抵達金陵。這是有意的挑選和安排還是確屬巧合?
21年,在歷史的長河里,轉瞬即逝,可是在人生的征途上,不能說不是一次遙遠的跋涉。當年回響在大江兩岸的槍聲炮聲廝殺聲,已經聽不見了,當年那滿目殘垣斷壁尸山血河,已經看不見了。此時此刻,君不聞耳旁是一陣陣歡歌笑語,君不見眼前是望不盡的江南新綠?雖然近一年多來,國軍在主要的幾個戰場上連連失利,可是遠方的戰事,畢竟尚無波及到國都和云集于國都的新貴們的紙醉金迷和爭權奪利的生活中,準確地說,還投有足以讓他們感覺到了“揭不開鍋”的時候,要不然,蔣公精心策劃、一手操縱的“行憲國大”,還能開得如此這般地熱熱鬧鬧,轟轟烈烈、驚心動魄嗎?這才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呢。
程潛率領兩湖“國大”代表和自己的助選團,住在大會給安排好的中央飯店。所謂助選團,就是幫助或協助程潛競選副總統的方方面面的人才都要有的一個班子。這次國民代表大會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民主選舉總統和副總統。這種投票選“皇帝”的方法,在洋人那里不稀罕,可是在已延續了幾千年、并總結出幾千條類似“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統治律條的國度里,那可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了。也許蔣公就是想利用這“頭一遭”,挽回已失去的黨心軍心民心,從而扭轉戰場上的頹勢。但是,蔣介石明擺著的并非是真的要來一次還政于民,而是要穿新鞋走老路用新瓶裝舊酒,其結果必定是適得其反的。總統的候選人設了兩個,一個是蔣公本人,一個是居正。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居正不過是個聾子的耳朵,擺給人看的,總統之寶座非蔣公莫屬,任何人也不許染指,甚至連想一想都是一種罪過。熱鬧就熱鬧在競選副總統上了。候選人由包括國民黨在內的各方(當然不包括共產黨)提出6人,其中代表國民黨的是李宗仁、孫科、程潛、于右任,代表民社黨的是徐傅霖,代表無黨派人士的是莫德惠。6個人都成立了自己的助選團,程潛的助選團由何成浚、賀耀祖主持,活動中心點在中央飯店,李宗仁的助選團由黃紹竑主持,活動中心點在安樂飯店,孫科的助選團由鐘某主持,活動中心點在龍門飯店。為了拉選票,幾乎各團都傾巢出動,竭盡全力,甚至不惜耗費巨款,請客送禮。
中央飯店成了兩湖的天下,除了兩省國大代表之外,在京的湖湘子弟紛紛云集在此。雖然最終頌公競選失敗了,可是,這一曲五百湖湘壯士之歌,確是有點感三湘四水父老鄉親之肺腑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頌公無論在哪一方面與德公還是孫科相比,都有明顯的劣勢。孫科不用說,總理太子,加上和蔣介石、宋美齡的特殊關系,可以說占盡了天時地利。至于德公,雖然在黨國中的資格不比頌公,可也嫩不到哪去,再說眼下黨國中除了蔣之嫡系,還有什么勢力能壓過桂系?數一數德公周圍那幫八桂子弟,哪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誰手里都掌握著一支人馬,誰腳下都占著一片地盤,真是要說能說,要打能打,要權有權,要錢有錢。相比之下,湘軍就顯得太寒酸了些也太悲哀了些,對于這些;頌公也不是個完全不明白的人,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他也是清楚的,只是當時有兩個人的支持,才使他一開始便產生了躍躍欲試和僥幸取勝的念頭的。這兩位不是別人,一個是毛澤東,另一個就是蔣介石。毛澤東要程潛競選副總統是在重慶談判的時候,兩位湖南同鄉私下約會時談及的,又是頌公之愛妻郭翼清在幾十年后講給人們聽的。至于蔣公支持頌公競選,也確有其事,是頌公本人在最初透露給自己人的,只不過當時孫科尚無參加競選的打算。也就是說。就頌公與德公之爭的話,蔣是支持頌公的,這恐不假。這并不是說蔣程近于蔣李,而是蔣公耍弄權術的一個小小伎倆。為了解除對自身的威脅,“老大”利用捧“老三”而打擊“老二”的戰術,在古今中外大小官場上,司空見慣,要不怎么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個位置不太好坐,道理也就在這里。蔣介石正是感到了李宗仁的威脅,支持程潛而壓制李宗仁,應在情理之中。只是后來蔣公那里發生了一點變化,或許是因為他擔心程潛尚不敵李宗仁,扶程怕是扶不起來,或許因為程潛與他并不知心,怕是把程扶起來也是白扶,所以,在大會即將開幕前夕,蔣公才又匆忙把孫科抬出來參加競選。
頌公競選是失敗了,可是通過競選他卻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收獲,那就是檢驗了他在家鄉人心目中的形象和份量,并為他后來再一次主持湘政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程還沒有到南京之前,兩湖代表即行互相約法三章,除了簽字蓋章,表示一致支持到底以外,彼此還宣誓定盟立下字據,以示決心,因為兩湖方面,特別是湖南代表,對民國以來湖南人“文不入閣,武不拜將”耿耿于懷,認為這不僅是湖南人的恥辱,而且是中央歧視湖南人的明記,而目前能夠在中央有點實權和地位的湖南人,也就是頌公了,又碰到競選副總統這么好的時機,大家不幫助頌公拼搏一場,還更待何時?再說,誰都看得明白,共軍在東北、華北、西北、山東等地,節節進逼,蔣介石的小日子不太好過,說不定哪一天就會癱在地上,到那時,頌公作為黨國之元老,取而代之的可能性不是一點沒有。所以,以前的恩恩怨怨全都像是被一陣大風刮跑了,無論過去是擁程的還是倒程的,都集合在了程頌公的旗幟之下。盡管李宗仁和孫科都在千方百計甚至不擇手段地拉攏選票(據說,一張選票由開始的2億元漲到10多億元),但在頌公參加的前三輪投票中,兩湖代表的票無一外流。至于助選團的成員何成浚,賀耀祖、鄧介松、鄧飛黃、肖作霖、劉文島、潘薰南、范予遂、晏勛甫、唐鴻烈、楊繼榮、杜心如、李默庵、羅貢華以及包括湖南省主席王東原和四川的湯文華等,更是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有關系的拉關系,人人四處奔波,個個嘔心瀝血,悲悲壯壯,可歌可泣。
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頌公因落選而郁悶不樂的心情,才受到些許寬慰。親不親,故鄉人啊。
一步“活”棋與湘軍的悲哀
正當漓江兩岸徹夜狂歡,熱烈慶祝廣西人當上了“副皇帝”的時候,石頭城里的蔣總統卻怒不可遏,當即踢翻了收音機,破口大罵“娘希匹”。蔣公的心病不難猜到,李德鄰本來就有點咄咄逼人之勢,競選中又公開和他對著干,到頭來竟然真給他選上了,自己失了面子是小節,往后這副總統不等于是總統身邊的一枚定時炸彈呀。還有那個白崇禧,正任著國防部長,掌的是軍隊實權,和李宗仁整日往一個壺里撒尿,時間稍長還不尿出點事出來?他們在京城里只要稍稍做點小動作,后果便會不堪設想啊。所以,蔣公思前想后,當務之急是要把“李白”分開,而且要把他們分開,也只有一個辦法:把白崇禧調出京城。可是,白健生這個人,蔣公不會不了解,犟起來比雞骨頭還硬,沒那么好捏,你不給他點好果子吃,他不會輕易把那個國防部長讓出來的。后來還是蔣公忍疼割愛,決定在武漢新成立一個華中軍政長官公署,讓白去當司令長官,同時撤銷武漢行轅,另成立長沙綏靖公署,讓程潛去當主任,統管湘贛兩省。
蔣介石這步棋走得很巧妙,竟然把三方面都給走活了。
首先是蔣介石自己這邊,不用說,趕走了白崇禧,去了一塊心病。再讓程潛在白的身后插那么一腳,且湖南隔斷湖北和廣西的聯系,又達到了白程之間互相制約之目的。
再說白崇禧這邊。他早看出了蔣之用心,所以,開始他是說啥也不干的,后來是聽了自己人的勸說,才轉憂為喜。用黃紹竑的話說就是:“你(指白)和德公在南京高高在上做副總統和國防部長,不是關在籠中的鳥一樣么?現在蔣把籠門打開放你出去,還不趕快地遠走高飛?”“……趕快到武漢就職,掌握一些隊伍,尤其要抓回廣西那點軍隊,不要把本錢陪著人家一起輸光了。”聽完這些話,白崇禧終于動了心,但又想乘機擴大自己的地盤,便向蔣提出“守江必守淮”戰略原則,主張華中只能成立一個戰區,以期兵力能夠集中使用。因此他的華中“剿總”總部不能設在武漢,而應設在蚌埠,并以重兵運于江淮河漢之間,作為鞏固南京這個政治中樞的防衛。不過,這回老蔣沒有聽他的,卻在徐州成立了另外一個“剿總”,以劉峙為總司令,而白祟禧的華中“剿總”設在武漢不變,并且僅能指揮江北上游部隊;只是蔣還是答應了白的另一個條件,即華中“剿總”直接向蔣負責,不受國防部和總參謀部的節制,使白還是擺脫了陳誠和顧祝同(參謀總長)的掣肘,這是其他“剿總”所沒有的,也是歷史上所沒有的。好像后來健公并沒有領蔣公這個情。半年還不到,徐州前線吃緊,蔣改變了主意,想讓白統一指揮華中和徐州兩個“剿總”。蔣變了,白也變了,他看出了蔣的不良用心,于是死活不干。而且,到黃維兵團22萬人馬被困時,蔣要調桂系的第3兵團東進解圍,白根本不予理睬,后來蔣要從鄂西調蔣之嫡系去淮海增援,連這白也要從中迭加梗阻,使蔣大總統大光其火也大惑不解:娘希匹,好像這些都不是中國的軍隊了!
還有程潛這邊。在蔣公面前,程頌云要比白健生聽話得多了。排除頌公和健公在性格、修養、為人處事的準則等方面的差異以外,兩人最大的區別是頌公手中沒有健公那些能和老蔣較勁的資本。那么,頌公的資本哪去了?這要問問頌公本人才對,也就是說,頌公自己也是要負一定責任的。從心底上來講,頌公對蔣之仇恨決不亞于新桂系之李、白,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歷史上程、白都不止一回地和蔣明爭暗抗,也都不止一回地在蔣面前吃虧上當,其結果卻大不一樣。說頌公生性懦弱也好,說頌公一貫為人厚道、能夠忍讓、能夠顧全大局也好,反正每一回吃了虧上了當,然后該怎樣聽話還是怎樣聽話,決不會像李、白那樣以牙還牙甚至兵戎相見拼個你死我活。就拿當年程潛的第6軍和桂系的第7軍來比吧,同是赫赫有名的北伐主力,到后來第6軍兩度被蔣吃掉,以至程身邊連一兵一卒也不剩了。相反,桂系的第7軍,卻是越打越多,越打越強了。1936年,蔣桂又一次反目,桂系發動了著名的“兩廣事變”,頌公作為蔣的特命全權大使親赴桂林,不遺余力地從中調停,平息了一場蔣桂間的火并。不知道頌公有沒有想過,自己和蔣或和桂之爭時,誰曾在中間為自己說過一句好話否。這是他頌公一人的可憐嗎?還是全部湘軍在黨國中的悲哀?競選副總統前夕,南京不少新聞單位秉承蔣的意旨,大造輿論,吹捧孫科,詆毀其他幾位候選人。就在國民大會開幕的前一天,《中國新聞》發表長篇評論文章,在對孫科歌功頌德之后,對程潛則作了別有用心的評介:“在軍事將領中,程潛是比較溫和厚道的一位。……在國民革命軍北伐時,他曾大敗張宗昌的部隊于南京,一戰而攻克20年前的金陵,因此名聲大噪,頗為蔣主席信任。論資歷,看戰功,他當然是一位功高德望的革命元勛。然而,他在軍事方面的成就,恐怕也僅于此點。因為,在這漫長的革命過程當中,他不僅無法在軍事方面獲得更高深的研究,甚至在政治方面,也沒有什么驚人的建樹;在才干上言,他既沒有陳辭修(誠)的魄力,也沒有李宗仁的勇敢,更沒有白崇禧的智謀;在軍事方面,他雖然追隨蔣主席30余年,雖然與何應欽合作無間,但是,他所能給我們的印象,只是一個既無大功,也無大過的好好先生。”“綜觀程潛半生的革命事跡,我們覺得他有一樣最好的長處,那就是:假如蔣主席有什么重要的事交給他辦,只要他力所能及者,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會照著主席的意志去做,絕不會有絲毫走樣。因此,據一班與程潛較為接近的朋友們,便這樣批評程潛說:‘頌云的確是一個貨真價實、奉公守法的公務人員!’從這一句話里,我們便可以看出程潛的為人。因程潛在有些方面,他是小心謹慎、精細、穩健、溫厚而有余,但是,冒險、進取、勇敢則不足。”從這些別有用心的語言里;我們是否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窺測到點頌公什么呢?就說這次蔣撤銷武漢行轅吧,明擺著的是要給人家騰地盤,可頌公在蔣面前說什么沒有?白健生是占了便宜還要“撒一陣子嬌”,“賣一陣子乖”,程頌云卻是一點條件沒提、半個不字沒有說便接受了長沙綏靖主任之職。至于后來蔣同意頌公在湖南擴編軍隊的做法,也并非真的是為頌公著想,只不過是要給他一點甜頭,讓他繼續為蔣賣力,一方面牽制桂系,另一方面堅持“戡亂”而已。當然,頌公的又一次在蔣跟前委屈求全,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回到三湘四水,站穩腳跟再別作圖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共匪來一個殺一個,一起丟到河里去”
1948年7月17日,程潛登上“永綏”號軍艦離開南京,踏上了回鄉執政的旅途。隨員有新任湖南省政府秘書長鄧介松、省民政廳長鄧飛黃、省建設廳長王恢先,委員戴季韜、陸瑞榮以及長沙綏署高級職員等10余人,可謂是前呼后擁、浩浩蕩蕩。
時值南京城里熱浪滾滾,暑氣逼人,但是站立艦首,江風迎面吹拂,渾身上下頓覺一陣清爽。六朝古都金陵,越來越遠了,眼前是一望無際白浪滔滔,正如頌公此刻起伏之心潮,無法平靜。人們常說葉落歸根,難道說自己已經到了這一天嗎?自從1904年離開湖南武備學堂赴日本振武學校深造,整整44年了。44年是個多么小的數字一段多么短暫的時光喲,昨日那一切的輝煌和那一切的生與死的磨難、血與火的征戰,仿佛全溶進了一場美與惡交織而成的夢境,頃刻間都化作了過眼煙云。前方的行程究竟還有多遠,同樣也是一片茫然。不過,傷感也罷,茫然也罷,頌公不會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肩上擔子的份量。8年抗戰,外強內擾,再加上連年的水災,家鄉父老兄弟早已是在死亡的邊緣上哀號掙扎,眼下又到了多事之秋,他這個“家長”,又是長沙綏靖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能造福于桑梓,能解民于倒懸嗎?就是有這份心沒這份力也是白搭呀。
頌公開始本無意身兼省政府主席的,而且,當時對此垂青者大有人在。他最先保薦了李默庵。李默庵,長沙縣人,黃埔一期高材生,當時同學中曾有過這么一句話:“文有賀衷寒,武有胡宗南,又文又武李默庵。”在以后的戎馬生涯中,李確實成為了黃埔軍官中僅次于胡宗南的重要將領,1946年升任第3方面軍司令,后改任第一綏靖區司令,移駐南通。在頌公競選副總統時,李默庵鞍前馬后跑得很歡,后來又多次對程身邊的人表示,全力支持頌公回湘執政,還一再建議老人家不要兼省主席,兼了會降低身份。話中有話,頌公聽了自然心中明白。這樣,他再三考慮,一是李在入黃埔軍校前是程所辦的講武學校的學生,還算可靠;二是李也算得上蔣的親信,如果要李當這個主席,蔣也會更加信任自己;三是考慮自己親自主持省政,難免總要招些怨尤,不如讓給可靠的人去干,自己落個高高在上又輕松超脫;還有一點就是,頌公眼下沒有一兵一卒,甚至連自衛的力量都沒有,有了李的輔助,也算多了一份倚靠了。但是有一點頌公沒有想到,就是李默庵這些年來在湖湘子弟中,口碑不是太佳,所以一聽說他要推薦李當省政府主席,在南京的湘人,群起反對,令頌公一時不知如何才是了。推李默庵不成,頌公又推薦黃杰。黃杰的情況有些和李默庵相似,長沙縣人,黃埔一期,是位風流儒將,寫字做詩都很見功底,時任中央訓練團教育長。黃杰平時和頌公來往不密,這時也多次向頌公身邊的人表示,如果當了省主席,一切聽從頌公的指揮,在人事上也只選一個秘書長,其他全用頌公的人。可是頌公推薦了黃杰,再次遭到湘籍人士的反對,又半途流產了,最后還是自己兼了這個主席才算是個了結。同時,蔣介石任命李默庵為長沙綏靖副主任兼第17綏靖區司令,駐守常德。任命黃杰為長沙綏靖副主任兼第4編練區司令,駐守衡陽,負責編訓第14、第23、第102等新軍。蔣公最終還是把這兩位學生搭配給頌公當了副手,不能說沒有別的用意。但頌公的為人處世大家都知道,向來是既無害人之心,又無防人之道,況且這二位又是自己保薦當省主席的人選,自然不會有太多的別的想法了。
“永綏”號抵達武漢以后,因天氣炎熱,準備上岸休息幾日,便吩咐肖作霖、鄧介松、鄧飛黃等人于21日先行到了長沙,也就是先去打個前站,做一些必要的就任前的準備工作。這幾個人到了長沙后,小心從事,不敢怠慢,包括搞宣傳造輿論、疏通方方面面的思想情緒,安排綏署、省署這么多新人的吃喝拉撒睡,還要布置街道、車站,張貼標語,懸掛彩旗,組織各黨各派代表以及長沙市民群眾歡迎等,事無巨細,全得想到,真是密而不亂,疏而不漏。就連頌公在歡迎大會上的講話,鄧介松都給寫好了。雖然只僅僅3天的時間,但已萬事俱備,只等頌公了。
7月24日上午9點30分,程潛乘專列抵達長沙車站,月臺上頓時鼓樂齊鳴,萬頭攢動,省會各機關頭頭腦腦,各團體代表,各界要人,地方紳士,紛紛向“家長”揚起了歡迎的手臂。而更多的人則聚集在省府禮堂靜候。當然,這里面什么人都會有,有真心實意來表示歡迎的,有出于各種厲害關系和個人目的不得不在這時候露一露面的,也有來觀觀風看看熱鬧的。后來被任命為長沙綏署副主任、并為和平起義做出很大貢獻的唐星,在幾十年后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時,有這么一段記述:“當程潛7月下旬到長沙的那天,我便到省政府去看他。當時去表示歡迎的人很多,他應酬得都很周到,獨對我毫不理睬,我頓時心里就明白,他此時正在準備演的戲,像我這類配角,不僅無用,還會大煞風景。因此,一會兒程潛到禮堂去向歡迎他的群眾講話,我就悄然溜了。”從唐星這段話里,是不是可以多多少少聽出點什么來?關于唐星當時的心態,還有他眼里的頌公。
程潛在省政府禮堂舉行的歡迎會上的講話稿,鄧介松提前起草完畢,曾先給肖作霖等人看過,幾個人都認為不錯,語氣平和,用詞中肯,有和平傾向,符合民意,能取信于民。可是,頌公在臺上講著講著,卻撇開講稿內容,大談起“戡亂”和“剿匪”來,而且情真意切、慷慨激昂:“……國家經過8年抗戰、3年‘剿匪’以后,元氣大傷,到如今可說是民窮財盡了,但‘共匪’好亂成性,毫不悔悟。他們那種殘忍暴戾的作用,不亡國滅種不止,還真是一個空前的浩劫!”“我程頌云今年六十有七了,但是,我決不惜任何犧牲,要與‘共匪’拼命,縱然活到100歲,我也還有勇氣與他們拼命。我們有實力,有辦法,我現在既然回來擔任省主席了,大家也就不用怕共產黨了。頭一個月,我判斷他們絕不會來,到了第二個月,就不怕他們來了,到了第三個月以后,只怕他們不來。來一個殺一個,一起丟到湘江河里去。”
程潛在臺上講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鄧介松、肖作霖等有強烈和平傾向的人,在臺下聽得莫名其妙、目瞪口呆。特別是那些尚不了解他當前真實的思想傾向而又對他的和平意愿抱有極大希望的有識之士,聽著聽著,大熱天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會后,頌公曾向鄧、肖解釋說,這后邊一些話是有意講給南京方面聽的。解釋得很好,也很妙,可這只是在小范圍內,那么大個禮堂當時可是坐得滿滿的,能夠去向那些對頌公表示失望的人都作一番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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