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靜地流逝，辦公室內的氣氛異常安靜，只能聽到韓三屏翻動預算本的嘩嘩聲，以及時不時下意識輕敲桌面的聲音。

林立也不著急，專心對付著自己杯中的茶水，等他給自己續上第二次水，茶葉都沉在杯底不再上浮的時候，韓三屏那邊終于有了動靜。

“這本子中影可以投，總投資200萬，中影要一半吧，再少就沒意思了。”韓三屏盯著林立，慢條斯理地說道。

聽到這話，林立內心涌起一陣暖意，現在可是2002年，多少導演正為了拉投資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呢。

眼前這位未來的華夏電影掌門人，張口就給他100萬，這已經不僅僅是對他看好了，畢竟這年頭投資電影風險有多高，眼前之人定然是一清二楚。

不過林立對這部電影票房是有信心的，到時候只要上映后票房大賣，這人情也就轉變成交情了，是以他并不是很擔心。

“韓叔，一半太多了。”

感到對方的善意，林立也刻意改變了稱呼。

“一半不多，我知道你現在應該不缺錢，但電影市場誰都摸不準，風險太高，你還年輕得給自己留條后路。”韓三屏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還在等西影廠答復，那邊應該也會占一些份額。”林立連忙解釋道。

聽到這個理由，韓三屏頓時也沒話說了，林立和西影廠的關系他在威尼斯就知道。

像林立這種本單位冒出頭的潛力股，單位里通常都是會給予支持的，萬一到時候林立再放個衛星，盈利多少先不說，在集團內總是一番美談。

“行吧，你那邊確定好了咱們再談份額，最少給中影留20%。”韓三屏說出自己的底線。

林立略微思索，點頭道：“那合適，西影那邊這幾年過得也不好，我尋思延總可能沒有您這魄力，估計投20%就頂天了。”

“那我就要30%！”老韓的語氣不容置疑。

真霸道，林立心里暗笑，怪不得以后被人炮轟是“座山雕”。

不行，我將來也要拍一部《林海雪原》。

“我沒意見，估計最近這兩天就會有結果，等我確認后再來走流程吧。”林立沒有反對，這第一部電影就不完全是奔著賺錢去的。

“韓叔，一事不煩二主，發行代理這塊中影也包了吧。”林立趁機提出要求。

韓三屏也沒打磕絆，直接應下：“行，代理費按15%收，宣發費用中影墊付，不占你便宜。”

“韓叔，我這窮學生創業，再給我優惠優惠，10%如何？”林立討價還價。

韓三屏揚眉瞪眼，這臭小子還提上要求了，這事擱在其他人身上，給不給你的電影投錢都另說。

其實也沒錯，按照2002年電影市場的行情來看，這發行費差不多算是行情價，但中影愿意墊付宣發費，這就不是優惠的一點半點了。

“最低13%，其他條件不變，我做主給你免費10個拷貝。”

林立聞言心里一喜，連連答應：“OK!OK!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本來就是本著有棗沒棗打三竿的想法砍一刀，結果人家直接點頭答應了，這下人情欠大了。

要知道現在的華夏電影還沒有開始數字化，膠片是唯一的載體，單拷貝成本高達8000到10000元。

通常一部成本100萬的電影也就做10到20個，優先保證覆蓋一線城市的核心影院。

至于二、三線城市，如果有剩余的拷貝，也只能象征性地投放1、2個，讓各家影院自行排期，輪流播放。

這老韓，霸道是霸道了點，人還怪好的。

《林海雪原》不拍也罷。

……

林立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今天所有事情都辦得非常順利，從中影集團回校時特意讓司機繞到西門，給常駐花園的小白和小花兩只貓帶了王中王。

大抵是兩只貓和林立還不太熟，在他把剝了皮的火腿腸扔過去的時候，兩只貓嚇得直接竄進路邊的冬青樹叢里，久久不敢冒頭。

“哼，沒口福，餓著吧。”林立哼了一聲，再不管它們。

要說燕京電影學院小也有小的好處，從西門花園到宿舍樓，林立一路哼著小曲兒連3分鐘都用不到。

林立推開203宿舍門，看見段敏琪和王天強像連體嬰似的擠在桌前，他故意把鑰匙串甩得嘩啦響：“喲，二位這是在合寫情書呢？”

“比情書刺激多了！”老王扭頭甩過來幾張票據：“包車費400，油錢75——林老板請驗貨。”

票據在空中劃出拋物線，被林立一個海底撈月接住。

這幾天取景的經費林立前一天就給了兩人2000，讓他倆先用著。

京城作為首都就算是2002年消費也不低，根據林立了解的一些行情，包車一天400，都算是找到便宜的了。

當然他也沒說要票，但是王天強和段敏琪有自己的堅持，都表示錢的事要透明，一碼歸一碼。

林立先找到自己的柜子，把手里的文件包仔細地鎖了進去，才湊到兩人中間去瞧。

桌面上攤開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錄著今天的取景信息。

【荷花市場，有露天茶座，可拍攝男女約會場景，在湖邊吃炸醬面、劃船的場景】

【煙袋斜街，傍晚的陽光照在青石板路上效果賊牛逼，待定】

【王府井，可拍攝主角在商場內試穿衣服、在書店翻看小說的場景；麥當勞，二樓有觀景窗，能看見東方新天地的玻璃幕墻，可拍攝主角在快餐店約會、看街景的戲份】

【國貿立交橋上，可拍攝主角在橋下等車、看車流發呆的場景……】

【北大未名湖、博雅塔……】

“嘖嘖，一天跑這么多地方，你們這是搞鐵人三項呢，著實讓為兄感動！”

“別光感動來點實際的！”老段趁機提出要求。

“好說，今天高興等老董回來，大家一起去涮肉！”林立答應得毫不遲疑。

說話間林立忽然瞥見“玻璃幕墻倒影可拍吻戲”的備注。

“不對，劇本上不是寫著吻戲在紅燈下嗎？這里是有寓意的。”林立問道。

“這不是感覺來了嗎，改天你去那現場看看，氛圍感太棒了！你覺得好的話完全可以多加一場吻戲。”老段說得眉飛色舞。

聽見這話，林立笑罵道：“要不你來客串個男配，讓主角坐麥當勞二樓看你接吻。”

“也不是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段敏琪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怎么還厚此薄彼，老王不干了：“那我呢，我演個什么？”

林立收起笑容，一臉正色：“你跟老王演對手戲！”

“滾犢子去吧！”

兩人同時對林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