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的“妙妙棋牌室”還亮著刺目的燈，消毒水混著螺螄粉的酸臭味在空調(diào)風里打轉(zhuǎn)。林妙妙把染著正紅甲油的手指在牌堆上敲出輕快節(jié)奏，眼尾那顆淚痣隨著挑眉的動作晃了晃，活像只偷腥的狐貍。

“張姐，這把再胡不了，你那套限量版香奈兒口紅可就歸我了。”她指尖夾著張紅中輕輕一彈，牌面在油膩的綠桌布上轉(zhuǎn)出個漂亮的圈。對面的張姐正嗦著加麻加辣的螺螄粉，紅油濺到假睫毛上也顧不上擦：“少得意，老娘手里這副牌，能讓你輸?shù)每拗皨尅！?

林妙妙嗤笑一聲，余光瞥見斜對面的帥哥牌友偷偷換牌。她沒戳破，反而故意把“九條”打出去，眼尾朝帥哥飛了個媚眼：“李哥眼神真好，剛才掉地上的‘一萬’都能看見。”帥哥臉一紅，手忙腳亂地把藏在袖口的牌塞回去。

這是她開棋牌室的訣竅——看破不說破，靠裝傻充愣讓客人乖乖掏錢。就像此刻，她面前的萬字牌早就湊成清一色，只等張姐打出那張要命的紅中。

手機在桌角震動，是閨蜜王倩倩發(fā)來的消息：“再熬下去你那 A4腰要變成游泳圈了！”林妙妙對著屏幕回了個露臍自拍，配文“雀神永不倒”，剛點發(fā)送，心臟突然像被麻將機死死咬住，劇痛順著血管爬滿四肢百骸。

眼前的綠翡翠牌開始旋轉(zhuǎn)，張姐的驚呼聲變成嗡嗡的蜂鳴。她最后看見自己推倒的牌堆里，紅中牌面上的朱砂像血一樣滲出來，糊住了視線。意識沉入黑暗前，她只有一個念頭：“操，那支迪奧 999還沒拿到手……”

冷。

刺骨的寒意裹著霉味往骨頭縫里鉆，林妙妙睫毛顫了顫，差點被房梁上垂下來的蛛網(wǎng)糊一臉。破窗紙被風撕得嘩啦啦響，像誰在耳邊唱跑調(diào)的《愛情買賣》。她動了動手指，觸到一片粗糙的草席，低頭看見自己裹著件灰撲撲的粗布囚服，袖口磨得發(fā)亮，露出的手腕細得像根蘆葦。

“嘶——”她倒吸口涼氣，不是因為冷，是因為這具身體的顏值。透過墻角銅盆里結(jié)的薄冰，能看見張巴掌大的小臉，眉如遠黛，眼若秋水，尤其是眼尾那顆小巧的淚痣，笑起來能勾走人的魂。這張臉清純得像朵白蓮花，偏偏唇形又帶著點天生的媚意，正是她私下里最想整成的“純欲天花板”。

“老天爺還挺懂我。”她對著冰面拋了個媚眼，冰碴子應(yīng)聲而落。

“娘娘，該喝藥了。”

蒼老的聲音嚇得她差點表演原地后空翻。林妙妙轉(zhuǎn)頭，看見個佝僂著背的老太監(jiān)，手里端著個豁口粗瓷碗，黑褐色的藥汁上漂著層白沫，那味道比她棋牌室三個月沒洗的空調(diào)濾網(wǎng)還銷魂。

“娘娘？”老太監(jiān)渾濁的眼睛突然直了——眼前的姑娘雖然臉色蒼白，可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亮得像裝了星星，就算穿著粗布衣裳，也難掩那份鮮活明艷。尤其是笑起來時兩頰的梨渦，看著竟有幾分天真無邪。

林妙妙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的卻是嘶啞的氣音。零碎的畫面突然鉆進腦子里：明黃色的宮殿，穿鳳袍的女人甩來的耳光，冰冷的湖水漫過口鼻，還有句淬了毒似的命令：“拖去冷宮，讓她自生自滅！”

“嘖，這劇本比八點檔還狗血。”她心里冷笑，臉上卻露出茫然無措的神情，眨著濕漉漉的眼睛看向老太監(jiān)，聲音軟得像棉花糖：“公公，我頭好暈呀，這里是哪里呀？”

老太監(jiān)被她這副純良模樣唬住，連忙放下藥碗：“娘娘您忘了？這里是冷宮啊。您前幾日打碎了先皇后的玉簪，被皇后娘娘罰到這兒來了。”

“玉簪？”林妙妙歪著頭，眼里滿是無辜，手指卻悄悄攥緊了草席。她在原主的記憶碎片里扒拉片刻，很快拼湊出真相——哪是什么不小心打碎，分明是被個穿粉衣的宮女故意推了一把。這副天真爛漫的皮囊下，她的腦子轉(zhuǎn)得比誰都快：看來這冷宮之行，是有人想讓原主死得不明不白。

她忽然摸到衣襟下藏著個硬邦邦的東西，悄悄掏出來一看，是半塊染血的絹布，上面繡著“鳳釵藏冤”四個字，針腳歪歪扭扭，像是臨死前匆匆繡的。

“我餓。”她把絹布塞回懷里，摸著癟下去的肚子，聲音委屈得像被搶了糖的小孩，眼底卻飛快閃過一絲算計。要想活下去，得先把這老太監(jiān)變成自己人。

老太監(jiān)面露難色，從懷里掏出個干硬的窩頭：“娘娘，就剩這個了……”

林妙妙接過來，纖纖玉指捏著硬邦邦的窩頭，突然“哎呀”一聲沒拿穩(wěn)，窩頭“啪嗒”掉在地上滾了兩圈。她眼眶瞬間紅了，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往下掉：“都怪我笨手笨腳……”

老太監(jiān)哪見過這陣仗，慌忙擺手：“不怪娘娘！不怪娘娘！”他猶豫片刻，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小心翼翼打開——里面竟是半塊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還帶著淡淡的香氣。

“這是……”林妙妙眨著淚眼看著他，心里卻樂開了花。果然，對付這種老好人就得裝可憐。

“是……是奴婢藏著的，娘娘不嫌棄就吃了吧。”老太監(jiān)紅著臉把糕點遞過來，左耳微微動了動——林妙妙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左耳缺了半片，像是被利器削過。

林妙妙接過桂花糕，立刻破涕為笑，兩頰的梨渦盛著滿滿的甜：“謝謝公公！您真是好人！”她小口小口吃著糕點，眼睛卻像雷達似的掃過老太監(jiān)——頭發(fā)白了大半，背駝得像問號，手上布滿裂口，看著就像個沒權(quán)沒勢的老實人。但那只動了動的耳朵，分明在說他聽得見動靜。

“公公叫什么名字呀？”她笑得天真爛漫，心里卻在盤算如何把這“移動糧倉”牢牢拴住。

“回娘娘，奴婢小祿子。”老太監(jiān)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搓著手回答。

“小祿子公公，”林妙妙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軟糯，“這冷宮好冷清呀，是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她故意往老太監(jiān)身邊湊了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看得老太監(jiān)老臉一紅。

小祿子哪經(jīng)得起這般撒嬌，連忙點頭：“就……就咱們倆。前兩年還有位陳美人，去年冬天沒熬過去……”他沒再說下去，但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林妙妙心里一沉。

她咬著桂花糕，眼睛亮晶晶的：“那口井是什么呀？我剛才好像看見院角有口井。”她故意裝得好奇又懵懂，手指卻在草席上悄悄打著圈——原主被拖進來的時候，分明看見井邊有個白色的影子，說不定藏著什么帥哥鬼魂？

小祿子臉色一白，慌忙去關(guān)窗：“沒……沒什么！夜里別靠近那兒！”

“哦。”林妙妙乖巧點頭，眼里卻閃過一絲狡黠。越是神秘的地方，越可能藏著寶貝，或者……帥哥。她瞥見窗臺上落著只烏鴉，黑黢黢的眼睛盯著屋里，突然指著它笑出聲：“公公你看，那鳥兒長得好像話本里的黑無常呀！就是少了頂帽子，不然說不定是個酷蓋呢。”

小祿子被她逗得差點笑出來，剛要說話，就見林妙妙指著那碗黑藥：“公公，這藥是什么呀？聞著怪怪的。”她歪著頭，一臉天真，心里卻在冷笑——皇后巴不得原主死，怎么會好心送藥？說不定是想毒死她，好給某個帥哥騰位置。

“是……是內(nèi)務(wù)府按例送來的。”小祿子眼神閃爍。

林妙妙“哦”了一聲，端起藥碗作勢要喝，突然手一抖，藥碗“哐當”摔在地上，黑褐色的藥汁濺了小祿子一褲腿。她嚇得捂住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對不起公公！我不是故意的！”

小祿子連忙擺手：“不礙事不礙事！”他看著地上的藥汁，眼神復(fù)雜，悄悄把右腳往藥漬邊挪了挪，鞋尖沾了點黑汁。

就在這時，一陣劇烈的腹痛襲來，比剛才喝進去的那口藥勁猛多了。林妙妙蜷縮在床上，冷汗瞬間浸濕了粗布囚服，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曲線。她咬著唇，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看著楚楚可憐，心里卻跟明鏡似的——看來有人嫌她死得慢，在別處下了功夫。想讓老娘死？沒門！等我出去了，非得把那下毒的揪出來，讓他給我洗一個月的麻將牌！

“藥……藥有問題……”她氣若游絲，眼神卻死死盯著門口，心里盤算著要是能撐過去，得找個帥哥侍衛(wèi)當保鏢。

小祿子嚇得臉都白了，跌跌撞撞往外跑：“娘娘撐住！奴婢去叫人！”

他剛拉開門，就被外面的人攔住了。林妙妙隱約聽見爭執(zhí)聲，還有個冰冷的聲音在說：“皇后娘娘說了，讓她安分點。”

腹痛越來越劇烈，林妙妙感覺意識在一點點抽離。她不甘心地抓著草席，指甲深深嵌進纖維里。這副天真無辜的皮囊下，正飛速盤算著脫身之計——就算要裝死，也得先弄清楚是誰想讓她死，順便看看附近有沒有養(yǎng)眼的帥哥鬼魂。

黑暗徹底吞噬她之前，林妙妙看見窗臺上的烏鴉展開翅膀，那雙黑黢黢的眼睛里，映出個模糊的白衣影子，正從院角的古井飄過來。

那影子身形挺拔，就算看不清臉，也能看出是副好骨架。林妙妙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該不會真的是個帥哥鬼魂吧？

她突然勾了勾唇角，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想：這波不虧，至少有帥哥看了。

那白衣影子越來越近，林妙妙隱約看見他腰間似乎掛著塊玉佩，在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是個有錢的帥哥？她剛想再多看兩眼，意識就像被麻將機吸走的牌，徹底沉入了黑暗。

破屋外，小祿子還在和侍衛(wèi)拉扯，聲音帶著哭腔：“她快不行了！求求你們救救她吧！”他悄悄把沾了藥汁的鞋尖在侍衛(wèi)褲腿上蹭了蹭，黑褐色的痕跡在月色下格外顯眼。

而那抹白衣影子，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飄到了窗欞外，長發(fā)被夜風吹起，露出張清俊卻毫無血色的臉。他低頭看著屋內(nèi)蜷縮在床上的女子，空洞的眼眶里，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波動。

桌上那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還散發(fā)著淡淡的甜香，與冷宮里的霉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氣息。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三響，不多不少，正好應(yīng)和著牌桌上“碰”“杠”“胡”的節(jié)奏。

白衣影子的目光落在那半塊桂花糕上，又緩緩移向墻角的銅盆。冰面映出的林妙妙的臉，眼尾那顆淚痣與多年前坤寧宮畫像上的女子重合，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像是想觸碰，又猛地縮了回去。

破屋內(nèi)，林妙妙的指尖突然滲出一滴血珠，滴在草席上，瞬間化作只展翅的小鳳鳥，轉(zhuǎn)瞬即逝。

窗外的白衣影子身體一震，竟對著屋內(nèi)的方向，緩緩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