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東的辦公室里，煙霧繚繞。

這位在商海中嗅覺敏銳如鯊魚的年輕發(fā)行人，此刻正興奮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手里那根名貴的古巴雪茄都忘了點燃。

“戰(zhàn)書！沒錯，就是戰(zhàn)書！”

他猛地停下腳步，一拳砸在辦公桌上，震得煙灰缸嗡嗡作響。

“現在整個市場都覺得馮曉剛是賀歲檔唯一的王，所有人都繞著他走，這反而給了我們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坐在沙發(fā)上的韓三坪則顯得冷靜許多，他慢悠悠品著茶，眼神里卻也閃爍著一絲棋逢對手的興奮。

“你這是要玩碰瓷營銷啊。”

“說碰瓷多難聽！”

于東咧嘴一笑，露出了商人特有的狡黠。

“我這叫熱點捆綁，話題引爆！”

“馮曉剛是頭大象，我們現在是只螞蟻?！?

“螞蟻想讓所有人看見，最快的辦法是什么？”

“就是跳到大象的鼻子上狠狠咬他一口！”

“他越是王者我們的挑戰(zhàn)就越有戲劇性，越是不屑一顧就越能激起觀眾的好奇心和同情心?！?

“到時候媒體和觀眾都會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于東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他看著林深，眼神里充滿了對同類的欣賞。

“林導你放心，這場仗的輿論戰(zhàn)場我來給你打！”

“三天后，保利博納將為《瞞天過海》召開第一場新聞發(fā)布會，屆時我會邀請全京城所有的主流媒體。”

“那一天，就是我們正式向賀歲檔宣戰(zhàn)的日子！”

……

消息傳回光影王國，整個團隊都炸了鍋。

“跟……跟馮曉剛的《大腕》打對臺？！”

王皓的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他一把抓住林深的胳膊，聲音都在發(fā)抖。

“深兒，你是不是瘋了？于總是不是也瘋了？”

“那可是馮曉剛，賀歲檔的王??！”

“咱們這小胳膊小腿的，夠人家塞牙縫嗎？”

新搬進的辦公室里，黃搏和鄧朝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臉，表情凝重。

他們雖然是戲瘋子，但也清楚的知道，2000年的內地電影市場“馮曉剛”這三個字意味著什么。

那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

“怕了？”

林深環(huán)視著眾人，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帶著一絲挑戰(zhàn)的笑意。

“我們從地下室一路打出來，連劉閻王都掀翻了?！?

“現在不過是換了個更強的對手，怎么反而沒了當初的膽氣？”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鏗鏘有力。

“電影的好壞從來不是由導演的名氣決定的，而是由質量決定的！”

“馮導的喜劇是好，但我們的懸疑未必就比他差！”

“我們是一群不被看好的雜牌軍，沒錯。”

“但正因為我們一無所有，所以才無所畏懼！”

“這一仗我們就是要告訴所有人，這個時代該換個玩法了！”

林深的話像一團火，瞬間點燃了所有人心中那點因為畏懼而搖擺的火苗。

是啊，他們怕什么？

他們本就是一群從泥潭里爬出來的草根，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嗎？

“干了！”

黃搏第一個站了起來，他一拍胸脯，山東漢子的豪氣盡顯。

“導演，你指哪兒我打哪兒！大不了輸了我再回歌舞廳去唱歌！”

“沒錯！”

鄧朝也站了起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瘋勁兒。

“能跟馮導掰掰手腕，這事兒說出去夠我吹一輩子了！”

王皓看著這群打了雞血的瘋子，也一咬牙，一跺腳。

“媽的，一群瘋子！”

“……干就干，我這就去聯系媒體，把咱們的發(fā)布會搞成武林大會！”

……

三天后，京城國際飯店，新聞發(fā)布會現場。

于東的手筆果然不凡，整個宴會廳被布置得隆重氣派。

臺下長槍短炮林立，坐滿了來自全國各大報紙、電視臺和新興門戶網站的記者。

他們大多是沖著保利博納和韓三坪的面子來的，但臉上的表情卻普遍帶著一絲看好戲的玩味。

“聽說了嗎？保利博納要推一部新人導演的電影，硬剛馮曉剛的《大腕》?！?

“新人導演？誰啊這么想不開？”

“好像是京影一個還沒畢業(yè)的學生，之前還跟系主任鬧翻了，叫什么林深?！?

“哈？學生作品打賀歲檔？于東這是錢多得沒地方燒了吧？”

記者們竊竊私語，言語間充滿了不屑和嘲諷。

當林深帶著演員走上臺時，臺下的議論聲更大了。

郭滔還算臉熟，是話劇界的老戲骨。

但黃搏、鄧朝，在媒體眼中完全就是路人甲乙。

至于高媛媛，雖然憑著“清嘴女孩”的廣告小有名氣，但在電影圈她同樣是個不折不扣的新人。

一個學生導演帶著一群名不見經傳的演員，就要挑戰(zhàn)賀歲片之王？

這已經不是新聞了，這是個笑話。

發(fā)布會開始，于東和韓三坪先上臺講了些場面話，但臺下的記者們顯然沒什么興趣。

提問環(huán)節(jié)一開始，所有的問題都像淬了毒的飛刀，齊刷刷射向了林深。

“林導，請問你作為一個尚未畢業(yè)的學生，哪里來的自信認為自己的作品可以和馮曉剛導演的《大腕》相提并論？”

一個戴眼鏡的男記者率先發(fā)難，問題尖銳無比。

林深沒有回避，他拿起話筒神色平靜。

“電影的質量與導演的年齡無關，只與作品本身有關?！?

“我相信《瞞天過海》會給觀眾帶來不同于馮氏喜劇的全新觀影體驗?！?

“全新體驗？”

另一個女記者立刻追問。

“據我們所知，您的演員陣容除了郭滔老師幾乎都是新人，甚至還有非科班出身的廣告模特。”

“請問您如何保證這樣一支雜牌軍的表演質量？”

“雜牌軍”三個字，她說得尤其重。

高媛媛的臉色微微一白，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林深卻笑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著臺下黑壓壓的鏡頭緩緩說道：“百聞不如一見。”

“我知道各位現在心里充滿了疑問和不屑。”

“言語是蒼白的，所以我準備了一份禮物給大家?！?

他對著后臺的王皓比了個手勢。

現場的燈光暗了下來，巨大的幕布上開始播放《瞞天過?！返牡谝恢ьA告片。

正是林深當初在地下室里剪出的那個十分鐘版本，被他重新精剪成了更具沖擊力的三分鐘。

當那段冰冷而壓抑的鼓點響起。

郭滔惶恐的眼神、高媛媛冰冷的微笑、黃搏的狼狽、鄧朝的癲狂通過高速的交叉剪輯和充滿懸念的臺詞碎片，如同一陣狂風暴雨般砸向在場所有記者。

整個宴會廳陷入了寂靜。

之前還滿臉不屑的記者們此刻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眼神里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凌厲的剪輯，大師級的光影，充滿張力的表演，無處不在的懸念……

這……這他媽是學生作品？！

這分明是一部制作精良、質感高級、成熟得令人發(fā)指的頂級商業(yè)大片！

當預告片的最后一個畫面定格在李維杰和拉韞隔著棺材對峙，那無聲卻充滿了滔天恨意和瘋狂的眼神時。

在場的許多記者甚至感到了一股寒意從脊背上竄起！

三分鐘結束，燈光亮起。

臺下依舊鴉雀無聲。

足足過了十幾秒，才爆發(fā)出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閃光燈和此起彼伏的驚嘆！

“天哪！這預告片也太燃了吧！”

“那個女主角是誰？眼神太有戲了！”

“今年的賀歲檔恐怕真的要變天了！”

之前還充滿敵意的記者們此刻看林深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那是一種看到寶藏般的狂熱！

提問環(huán)節(jié)再次開始，氣氛卻發(fā)生了180度的逆轉。

“林導！請問這部電影的靈感來源是什么？”

“高媛媛小姐！請問你是如何完成從清純玉女到蛇蝎美人的轉變的？”

林深站在舞臺中央，面對著沸騰的媒體，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的笑容。

這一仗，他已經贏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