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遠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精彩到了極點。

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作為導演系的系主任，他當然看得懂剛才那段畫面里光影運用的精妙。

那已經不是學生級別的技巧了，那是真正服務于敘事的電影工業手法！

他的學院派理論，在林深充滿靈性和精準計算的光影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和教條。

他身后的那幾個老師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紛紛低下了頭，避免與劉文遠尷尬的眼神對視。

而班長則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剛才還在嘲笑人家的燈光像鬼屋，結果現在自己的臉被打得比鬼還難看。

整個片場，攻守之勢瞬間逆轉。

林深沒有繼續追擊，過猶不及。

他只是平靜的看著劉文遠，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他要的不是羞辱，而是讓對方徹底閉嘴。

劉文遠畢竟是久經場面的人，雖然內心已經翻江倒海，但表面上還是強撐著沒有失態。

他重重咳嗽了兩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嗯……光影的運用，是有點想法。”

他生硬的評價道。

“但是林深同學，電影的核心還是在于人?！?

他將矛頭轉向了演員。

“我剛才看了一下，你這個劇組的演員成分很復雜啊?！?

他的目光在郭滔、黃搏和高圓圓身上來回掃視。

“話劇演員，來路不明的野生歌手，還有廣告模特?！?

他刻意加重了“野生歌手”和“廣告模特”這幾個字的讀音，其中的輕蔑之意溢于言表。

“恕我直言，這樣的雜牌軍能演出你劇本里那種復雜的內心戲嗎？”

“表演不是靠天賦就能解決一切的，它需要系統的學習和訓練！”

他這是要從表演的專業性上，來否定林深的整個團隊。

這也是他作為京影系主任最引以為傲的陣地。

然而他話音剛落，一旁的郭滔卻突然笑了。

“劉主任是吧？”

郭滔抱著胳膊，慢悠悠開口了。

“您說的這個系統的學習和訓練是指什么？”

“是指讓演員像木偶一樣，精準地完成書本上寫的那些表情和動作嗎？”

郭滔在話劇界摸爬滾打了半輩子，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空談理論的學院派。

他的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了劉文遠的心上。

劉文遠臉色一沉：“郭滔同志，我是在跟我的學生討論教學問題，請你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的身份就是這部戲的男主角。”

郭滔毫不退讓，針鋒相對。

“林深是我的導演，我只聽導演的。”

黃搏和鄧朝也立刻站到了郭滔身邊，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高圓圓也默默走到了林深的身后。

整個劇組瞬間凝聚成了一塊鐵板！

劉文遠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他沒想到這個林深竟然有如此強的凝聚力，能讓這些成分復雜的演員都死心塌地跟著他！

“好，好，好！”

劉文遠怒極反笑。

“既然你們這么有信心，那不如就讓我這個當老師的現場檢驗一下你們的成果？”

“你們不是在拍審訊戲嗎？繼續！”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廣告模特是怎么演出一個警察局長的！”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樣，死死盯住了高圓圓。

這是最惡毒的一招。

他就是要用高圓圓這個最業余的環節，來擊潰林深的整個團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皓更是緊張得手腳冰涼。

這才是真正的生死局！

林深卻異常平靜。

他對高圓圓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后轉頭對劉文遠說道：“劉主任，既然您有這個雅興，那不如我們玩得再大一點？”

“哦？”

“剛才那段戲只是審訊的開始。”

“接下來，是拉韞這個角色徹底擊潰李維杰心理防線的重頭戲。”

林深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想請劉主任親自來給高媛媛搭這段戲?！?

“什么？！”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讓系主任親自下場，給一個非科班的廣告模特當配角搭戲？！

這……這簡直是瘋了！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劉文遠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林深！你不要太過分！”

他身后的班長忍不住跳了出來。

林深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微笑著看著劉文遠。

“劉主任，您不是說表演需要系統的學習和訓練嗎？”

“您作為我們京影導演系的掌舵人，理論功底和表演經驗肯定是我們這些學生望塵莫及的?！?

“由您親自下場來示范一下犯人這個角色，既能檢驗高媛媛的表演，也能讓我們這些學生現場學習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學院派表演。”

“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林深的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還順手給劉文遠戴上了一頂高帽。

劉文遠被將得死死的，進退兩難。

拒絕就等于承認自己心虛，承認自己的理論只是紙上談兵。

如果他答應……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高圓圓，心里竟然沒來由的升起了一絲膽怯。

“主任別著了他的道，他這是在給您下套呢！”

班長還在旁邊急切勸說。

劉文遠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和不安。

今天這一仗，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必須應戰！

而且必須贏！

“好！”

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耍出什么花樣！”

說著他脫下西裝外套，大馬金刀坐到了審訊椅上。

林深沒有立刻喊“開始”。

他走到高圓圓身邊，低聲說道：“忘掉剛才的一切，忘掉他是系主任。”

“現在他就是一個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可憐蟲?！?

“你的任務不是審問他?！?

“是摧毀他?！?

高圓圓看著林深，重重點了點頭。

當她再次轉過身面向劉文遠時，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那是種帶著貓看老鼠的眼神。

劉文遠的心猛地一沉。

“Action！”

隨著林深一聲令下。

高圓圓動了。

她沒有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反而拿起桌上的一杯水緩步走到劉文遠面前，輕輕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劉先生，喝口水吧?！?

她的聲音溫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

劉文遠愣住了，完全沒料到她是這個開場。

“你不用這么緊張?！?

高圓圓笑了，她繞到劉文遠的身后，雙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隔著襯衫，甚至能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

“我們不是敵人，我只是想幫你。”

她的聲音像魔鬼的誘惑。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只是……犯了個錯。”

劉文遠的身體僵住了。

高圓圓的表演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這不是學院派的任何一種路數！

而是心理層面的碾壓！

他想用自己豐富的理論知識來進行對抗。

但在高圓圓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面前，他發現自己所有的技巧都變得如此的可笑。

冷汗順著他的額角緩緩滑落。

“咔！”

林深的聲音像天籟之音，將他從恐懼中解救了出來。

整個車間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劉文遠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而高圓圓則安靜地站在一旁，重新變回了那個清純無害的鄰家女孩。

但再也沒有人敢小看她。

林深緩步走到劉文遠面前，臉上帶著真誠的微笑。

“劉主任，謝謝您的精彩示范。”

“您用您的表演讓我們深刻理解了一個角色在被徹底擊潰時的心理狀態?！?

“這堂課我們所有人都受益匪淺?！?

劉文遠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甚至沒敢再看林深一眼。

抓起自己的西裝，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廢棄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