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站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幾次想上前勸說，但看著林深那張比千年寒冰還冷的臉，又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黃搏和鄧朝也停下了議論，默契的保持著沉默。

這是導演和演員之間的博弈，創作過程中必然會遇到的瓶頸，外人插不了手。

郭滔則抱著手臂站在陰影里，眼神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他想看看林深將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局面。

高圓圓的哭不是嚎啕大哭。

她只是站在那里，倔強的仰著頭，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但眼淚卻像是失控的洪水，順著她清麗的臉頰不斷滑落。

那是種混合了委屈、不甘、自我懷疑和巨大壓力的崩潰。

她不明白自己已經用盡了全力，為什么還是達不到林深的要求？

難道自己真的就只配去當一個拍廣告的花瓶嗎？

林深看著她，沒有立刻上前安慰。

只是靜靜等著。

等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一個演員只有先將自己的情緒排空，才能裝進屬于角色的靈魂。

終于，高圓圓的哭聲漸漸停了。

她用手背胡亂抹了一把臉，通紅的眼睛里雖然還帶著淚光，卻多了一絲不服輸的倔強。

“導演，我……我再來一次。”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堅定。

林深知道，時機到了。

他沒有立刻喊“開始”，而是從監視器后走了出來，一步步來到高圓圓面前。

沒有看她，而是自顧自坐到了用來審訊的椅子上。

也就是高圓圓剛才的對手，那個犯人的位置。

“你坐我對面?！?

他平靜的說道。

高圓圓愣了一下，還是依言坐了下來。

“現在你不是高圓圓，你是拉韞?！?

林深抬起頭，目光直視著她。

“我也不是導演，我是殺害了你兒子的兇手?！?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有魔力一般，瞬間將高圓圓拉入了情境。

“你看著我?！?

林深的聲音變得冰冷。

“我不僅殺了他，我還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了他。”

“他的手指被我一根一根掰斷，他的哀嚎是我聽過最美妙的音樂。”

“住口！”

高圓圓幾乎是下意識的嘶吼出來，身體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

“為什么要住口？”

林深笑了，笑得像個魔鬼。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我把他埋在了一個你看不到的地方，讓他在黑暗和潮濕里慢慢腐爛，被蟲子一點點啃食干凈?！?

“你……你這個畜生！”

高圓圓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要撲過去卻被無形的空氣墻擋住。

“坐下！”

林深的聲音陡然拔高。

“你現在是警察局長！不是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婆子！”

“你的身份你的職責不允許你失控！”

“你要做的不是用暴力來發泄你的憤怒，而是用你的智慧、你的語言、你的眼神，像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剝開我的偽裝。”

“撬開我的嘴，找到你兒子被埋葬的地方！”

林深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高圓圓。

“看著我！”

他指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你的眼神里不應該只有恨，還應該有蔑視和冷靜，有掌控一切的自信！”

“你要讓他知道，無論他如何狡辯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讓他感覺到你在享受這個貓捉老鼠的游戲！”

“讓他從心底里對你產生恐懼！”

高圓圓呆呆地看著林深，大腦一片空白。

原來……這才是拉韞！

這才是那個外表堅硬如鐵，內心卻早已被仇恨燒成灰燼，可悲又可怕的女人！

“再來一次。”

林深退后幾步，回到了監視器后。

“Action！”

這一次當高圓圓再次坐到審訊椅對面時，她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臉上再也沒有絲毫的稚嫩和清純。

她的眼神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沒有說一句臺詞，只是靜靜看著鏡頭，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帶著一絲殘忍快意的微笑。

那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監視器后，林深笑了。

被困在清純玉女牢籠里的小綿羊，終于被他逼成了一頭懂得如何用眼神殺人的母狼。

“咔！”

“過了！”

林深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贊許。

高圓圓像是虛脫了一樣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剛才那場戲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

但她的心里卻前所未有的暢快！

她跨過了那道坎。

……

當天的拍攝結束后，氣氛有些微妙。

劇組的人看著林深，眼神里除了敬畏，又多了一絲恐懼。

林深簡直就是個魔鬼教官！

為了讓演員達到最好的狀態，他會用最殘酷的方式去逼迫。

晚飯的時候，大家都有意無意離林深遠了一些。

只有王皓還像往常一樣端著飯盒湊到林深身邊。

“深兒，你今天……是不是有點太狠了？”

他小聲嘀咕道：“高老師一個女孩子被你給罵哭了。”

林深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吃著飯。

就在這時，高圓圓端著飯盒主動坐到了林深的另一邊。

她已經補過妝，看不出哭過的痕跡，但眼睛還有些微紅。

“導演?！?

她輕聲開口。

林深抬起頭看著她。

“謝謝你?！?

高圓圓的眼神，真誠清澈。

她知道林深今天的狠不是為了羞辱她，而是為了成就她。

一個好的導演不僅會使用演員，更會塑造演員。

而林深正在用他的方式將她這塊璞玉雕琢成器。

林深看著她，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

他從自己的飯盒里夾起唯一一個雞腿，放到了高圓圓的碗里。

“今天表現得很好。”

“獎勵你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溫柔。

高圓圓愣住了。

她看著碗里油光锃亮的雞腿，又看了看林深雖然疲憊卻帶著笑意的臉，鼻頭一酸，眼眶又有些熱了。

她低下頭用筷子夾起雞腿，狠狠咬了一大口。

真香。

一旁的王皓看著這“一碗牛肉面的溫度plus版”的場景，嘴巴張得老大，手里的饅頭都忘了往嘴里送。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