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薄霧如紗,籠罩著沉寂的莽莽山林。狩獵隊一行十余人,在鐵山帶領(lǐng)下,如幽靈般沒入幽暗的林海。林風被安排在隊伍中段靠后的位置,緊跟著一個綽號“老藤”的枯瘦漢子,任務(wù)是留意側(cè)翼和后方動靜。
林中古木參天,枝葉蔽日,光線昏暗。腳下是厚厚的腐殖層,踩上去悄然無聲,卻又仿佛隨時會吞噬萬物。空氣中混雜著泥土的潮濕、草木的清新、以及某種若有若無的腥臊氣息。鐵山走在最前,龐大的身軀此刻卻顯得異常輕盈靈活,每一步落下都精準無比,避開枯枝斷藤。他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樹干上的爪痕、地面的蹄印、以及被啃噬過的植物殘骸。整個隊伍在他的帶領(lǐng)下,保持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融入山林本身的呼吸。
“停!”鐵山突然舉起右拳。隊伍瞬間靜止,所有人屏息凝神。鐵山蹲下身,撥開一片深綠色的苔蘚,露出下方一個清晰的足印——三趾,前端有鉤爪深陷泥土,足有臉盆大小。“血齒梟熊……剛過去不到半個時辰。”鐵山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金屬般的冷意,“這畜生領(lǐng)地意識極強,伏低!”他做了個分散隱蔽的手勢。
氣氛瞬間繃緊如滿弓之弦。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們迅速散入灌木和巖石之后,動作迅捷無聲。林風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他學著老藤的樣子,蜷縮在一塊布滿青苔的巨石后,將骨匕緊緊反握在手中,冰涼的觸感勉強帶來一絲鎮(zhèn)定。這就是真正的荒野狩獵!前世書本上的刺激冒險幻想,在此刻化為冰冷刺骨的死亡威脅。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格外漫長。林風強迫自己冷靜,調(diào)動起啟靈三階賦予的、遠超常人的感官。風聲掠過樹梢的嗚咽,遠處溪水的叮咚,昆蟲振翅的嗡鳴……無數(shù)細微的聲音匯成嘈雜的背景。突然,左側(cè)灌木叢深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咔嚓”聲,像是枯枝被踩斷!
林風頭皮猛地一炸,幾乎是本能地將目光死死鎖向聲音來源!同時,一股遠比啟靈三階強大、充滿了暴虐與嗜血氣息的壓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而來!在那片劇烈搖晃的灌木縫隙中,他瞥見了一抹令人心悸的暗紅——那是血齒梟熊標志性的、沾滿凝固血痂的獠牙尖端!
“左翼!!”尖銳的示警聲撕裂了寂靜,帶著少年人變聲期的沙啞,卻無比清晰地傳入每個獵人耳中。是林風!
幾乎在林風喊聲出口的瞬間,一道龐大的暗影裹挾著狂風從灌木叢中狂暴撲出!目標直指離它最近、負責左翼警戒的另一名年輕獵人!那年輕獵人顯然經(jīng)驗不足,突如其來的恐怖威勢讓他動作一僵,臉上血色盡褪!
“孽畜!”雷霆般的怒喝炸響!一道更快的黑影如同離弦之箭,后發(fā)先至!是鐵山!他周身似乎并未有驚天動地的光芒爆發(fā),僅在縱躍時,腳下地面微微一沉,仿佛與厚重山勢融為一體。正是重巒境(七階)的標志——借勢如山!他手中那柄巨大的開山刀化作一道凄冷的匹練,帶著斬斷巨木的恐怖力量,精準無比地劈砍在血齒梟熊揮出的利爪腕部!
“嗷——!”凄厲的慘嚎震得林風耳膜刺痛。腥臭的獸血噴濺而出,染紅了苔蘚。一只巨大的、覆蓋著硬毛的熊爪旋轉(zhuǎn)著飛上半空!鐵山竟一刀斬斷了這兇獸的爪子!
血齒梟熊遭受重創(chuàng),兇性徹底爆發(fā),另一只完好的巨爪裹挾著腥風,以開山裂石之勢拍向鐵山面門!鐵山不閃不避,口中發(fā)出一聲沉悶的低吼,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轟鳴。他身體重心猛地向下沉墜,雙腳深深踏入泥土,右臂肌肉賁張如虬龍盤繞,開山刀橫于身前,竟選擇了最直接的硬撼!刀爪相交!
“鐺!!”
金鐵交鳴般的巨響在山林中炸開!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碰撞處猛地擴散開來,刮得周圍落葉狂舞!林風被這氣浪逼得幾乎睜不開眼,只覺胸口發(fā)悶。鐵山腳下的地面寸寸龜裂,但他魁梧的身軀卻如扎根的磐石,紋絲不動!
重巒境!不動如山!林風心中震撼無比,第一次近距離目睹高階修士的恐怖力量。鐵山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住了兇狂暴怒的巨獸撲擊!
“動手!困住它!”鐵山的吼聲驚醒了其他獵人。數(shù)張堅韌的獸筋大網(wǎng)從天而降,帶著倒鉤的標槍如毒蛇般攢射。獵人們配合默契,各種手段齊出。
受傷的血齒梟熊徹底陷入瘋狂,不顧一切地掙扎。然而失去一爪,又被鐵山正面牽制,它的行動大打折扣。獵人們經(jīng)驗老到,不斷在它身上增添傷口,消耗其力量。戰(zhàn)斗激烈而短促,最終,鐵山抓住一個稍縱即逝的破綻,開山刀化作一道奪命的寒光,自下而上,精準地捅入血齒梟熊相對柔軟的下頜,貫穿了它的頭顱!
小山般的龐大身軀轟然倒地,砸起一片塵土。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林中重歸寂靜,只剩下獵人們粗重的喘息聲。鐵山緩緩抽出沾滿紅白血污的長刀,在梟熊厚實的皮毛上隨意擦拭了幾下,冰冷的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隊伍,最后落在了臉色微白、胸口仍在起伏的林風身上。
“小子,”鐵山的聲音依舊低沉沙啞,卻似乎少了一絲之前的冰冷,“眼力不錯。記住剛才的感覺。這山林里,慢一秒,就是生死之別。”他頓了頓,補充道,“收拾戰(zhàn)場,處理熊尸。林風,你去把那只熊掌給我撿回來。”他指了指被斬飛的那只熊爪。
林風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劫后余生的悸動,默默走向那只沾滿泥土和血跡的斷爪。指尖觸碰到那粗糙硬毛和冰冷爪尖的瞬間,一種異樣的感覺悄然滋生。這不是前世辦公室里的鍵盤鼠標,這是真實的、以命相搏換來的戰(zhàn)利品!穿越十六載,困于平凡軀殼,掙扎于啟靈低階,唯有此刻,感受著爪刃的冰冷與殘留的狂暴氣息,林風才真正觸摸到了這個世界殘酷而滾燙的脈搏。
他彎腰撿起沉重的熊掌,指尖無意識地在掌心粗糙的硬皮上劃過。突然,一股極其微弱、帶著兇戾氣息的暖流順著指尖涌入體內(nèi)!這股氣流與他苦修四年的平和靈氣截然不同,霸道蠻橫,瞬間激得他丹田內(nèi)微弱的氣旋猛地一顫!
林風身體驟然僵住,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這是什么?血齒梟熊殘留的精魄氣血?還是……某種未知的契機?他下意識地收緊手指,將那冰冷的爪尖死死攥在掌心。
遠處,鐵山看似在指揮眾人處理熊尸,眼角的余光卻如鷹隼般捕捉到了林風那一瞬間的僵硬。他粗糙的手指在冰冷的刀柄上摩挲了一下,古井無波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微瀾。
山風吹過,帶來遠方更深處山脈的嗚咽,如同沉睡巨獸的低語。林風直起身,將沉重的熊掌扛在肩頭,轉(zhuǎn)身走回隊伍。掌心那奇異的感覺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