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上！為了長城！死戰不退！！！”

老石炸雷般的吼聲在充斥著死亡氣息的通道內回蕩，瞬間點燃了殘存士兵眼中最后一絲血性。恐懼并未消失，但被一種更原始、更決絕的東西壓了下去——那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之怒，是守護身后一切所燃起的焚身之火！

“死戰不退！”幾名傷痕累累的老兵嘶吼著回應，從掩體后探出身體，將所剩無幾的彈藥瘋狂潑灑向步步逼近的巨獸！電磁步槍的彈丸徒勞地在破城獸厚重的生物裝甲上濺起火花，如同雨點擊打礁石。

“死戰不退！”趙小川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破音，他閉著眼睛，手指死死扣住扳機，槍口噴吐著火舌，身體因后坐力而劇烈顫抖。

陳默蜷縮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劇烈的疼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鐵鉗撕扯著他的神經，尤其是右臂，外骨骼嚴重變形，內部的伺服機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帶來鉆心的劇痛。更可怕的是腦海中翻騰的混亂畫面：冰冷的金屬星球在虛空中炸裂、扭曲的機械觸手纏繞著星球殘骸、無數猩紅的復眼在黑暗中同時睜開……那是“息壤”狂暴反噬帶來的、源于其未知核心或“蝕影”干擾的毀滅幻象，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撕碎。

“呃…守住…守住…”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青筋暴起，用盡全部意志力對抗著侵蝕，試圖將那些混亂的碎片驅逐出去。班長的吼聲如同驚雷，穿透了意識的迷霧。

就在此時！

轟隆！！！

通道另一頭，靠近能量護盾發生器塔樓基座的方向，傳來一聲更加沉悶、更加令人心膽俱裂的巨響！伴隨著劇烈的震動和金屬結構不堪重負的呻吟！緊接著，是刺耳的警報聲和士兵絕望的呼喊！

“警告！能量護盾發生器基座遭受重創！結構完整性嚴重受損！重復！發生器基座遭受重創！”“是另一頭破城獸！它從地下鉆出來了！我們擋不住！啊——！”

這聲警報如同冰水澆頭，讓正在指揮抵抗眼前巨獸的老石渾身劇震！他猛地扭頭看向發生器基座方向，那里騰起巨大的煙塵，火光沖天！能量護盾發生器是整個節點的核心屏障！一旦被徹底摧毀，就算他們堵住了這里的缺口，整個節點也將如同剝了殼的雞蛋，暴露在后續的毀滅打擊之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糟了！”老石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兩頭巨獸，一前一后，如同致命的鐵鉗，將他們這支小小的殘兵死死夾在了中間！A3缺口這頭巨獸被陳默拼死一擊和士兵們的火力暫時阻擋，但另一頭直接攻擊核心基座的巨獸，威脅更大！分兵？兩邊都守不住！集中力量？核心基座一旦被毀，一切皆休！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每個人的心臟。

“班長！怎么辦？！”一個士兵帶著哭腔嘶喊。

老石的目光在步步緊逼的A3巨獸和遠處騰起火光煙塵的核心基座之間飛速掃視。他的眼神如同被逼到懸崖邊的孤狼，充滿了掙扎、痛苦，但最終，被一種火山爆發般的決絕徹底點燃！

“豆芽！還有你們幾個！”老石猛地指向陳默倒地的方向和他身邊幾個還能動彈的士兵，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鐵令，“給我釘死這里！拖住這頭畜生！能拖一秒是一秒！”

“班長！那你呢？！”趙小川驚恐地喊道。

“老子去堵那個要命的窟窿！”老石沒有回頭，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他伸手，猛地扯開了自己“守望者”外骨骼胸前的裝甲板！露出了下面連接著復雜線路的戰術攜行具核心——那里，赫然鑲嵌著一支與他腰間常規型號截然不同的“息壤”投放器！這支投放器通體暗沉，表面布滿了警告標識，體積更大，結構更復雜，接口處閃爍著不祥的暗紅色能量光芒。這是“龍牙”級別以上士官才配備的、用于極端絕境下的“息壤”過載協議啟動裝置！

“老石！別犯渾！”一個老兵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目眥欲裂地吼道，“那玩意兒會把你燒成灰的！”

“閉嘴！”老石一聲暴喝，如同驚雷，壓過了所有的勸阻和巨獸的咆哮。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燒紅的烙鐵，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陳默，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東西：信任、囑托、訣別……還有一絲父親般的慈愛。他猛地轉身，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朝著核心基座火光沖天的方向，發起了最后的沖鋒！

“班長——！”趙小川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通道內回蕩。

陳默掙扎著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只看到老石那敦實如巖石的背影，義無反顧地沖進了那片翻騰著死亡烈焰與濃煙的領域。那個背影，在火光與爆炸的映襯下，如同撲向太陽的伊卡洛斯，帶著一種撼天動地的悲壯！

“吼——！”A3缺口的破城獸似乎被老石的舉動激怒，或者說被士兵們愈發瘋狂的阻撓激怒，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頭顱猛地一甩，布滿金屬尖刺的肩部裝甲狠狠撞向通道側壁！

轟隆！！！

本就布滿裂痕的合金墻壁被撞開一個巨大的豁口！碎石和扭曲的金屬如同炮彈般飛射！一名靠得太近的士兵瞬間被一塊巨大的合金碎片攔腰掃中，連慘叫都未發出，身體如同破麻袋般飛了出去，撞在對面墻上，留下一片刺目的猩紅！

缺口被撞得更大了！更多的碎石滾落，露出了后面幽深的通道！這頭巨獸顯然想強行突破這煩人的阻擋！

“攔住它！不能讓它過去干擾班長！”一個老兵滿臉是血，狀若瘋虎，抱著集束手雷就撲向巨獸的腳踝！

轟！！！劇烈的爆炸將巨獸的腳踝炸得血肉模糊，露出里面閃爍著電火花的金屬骨骼。巨獸發出一聲痛吼，巨大的腳掌猛地抬起，然后如同碾死螞蟻般狠狠踩下！

噗嗤！

刺耳的骨肉碎裂聲讓所有人的心都涼了半截。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通道內殘存的抵抗者。力量對比太過懸殊，勇氣在絕對的毀滅力量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那頭巨獸猩紅的復眼掃視著僅存的幾個渺小身影，如同看著一群待宰的羔羊，充滿了冰冷的嘲弄。它邁開受傷但依舊恐怖的大步，準備徹底碾碎這些礙事的蟲子，然后去和它的同伴匯合，徹底摧毀核心基座！

“不…不…”趙小川癱軟在地，手中的槍早已掉落，眼神渙散，只剩下無邊的恐懼。

陳默倒在地上，劇痛和混亂的幻象依舊撕扯著他。班長遠去的背影、戰友噴灑的鮮血、巨獸冰冷的復眼、腦海中翻騰的毀滅景象……所有的一切，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瀕臨崩潰的神經！

就在那頭破城獸的巨爪再次揚起，帶著毀滅的陰影，朝著僅存的趙小川等人拍落時——

轟！！！！！！！！！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仿佛太陽核心爆發的恐怖光芒，猛地從核心基座方向炸開！

那光芒是如此熾烈，瞬間將整個通道、整個八達嶺節點、乃至半邊天空都映照得一片慘白！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沒有聲音。

或者說，任何聲音都被那極致的光和能量徹底湮滅。

陳默被強光刺得瞬間失明，但他能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浪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撞在他的身上，將他再次掀飛！狂暴的能量流席卷而過，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氣息，卻又奇異地透著一絲…悲壯的溫暖？

光芒稍斂，震耳欲聾的沖擊波才如同遲到的海嘯般轟然席卷！通道內所有未被固定的物體都被狠狠拋飛、撕碎！

當陳默掙扎著從一片狼藉中抬起頭，模糊的視野艱難聚焦時，他看到了一幅永生難忘的畫面：

核心基座方向，那巨大的破口處，升騰起一團扭曲、狂暴的銀白色烈焰！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無數失控的“息壤”納米機器人被徹底點燃、釋放出全部狂暴能量所形成的等離子態火球！在火球的核心，一個模糊卻無比熟悉的身影輪廓在烈焰中劇烈地扭曲、燃燒、膨脹！

那個身影，張開雙臂，如同神話中擁抱烈焰的巨人！

“呃啊啊啊啊——！！！！”

一聲超越了人類極限、混合了極致痛苦與不屈意志的咆哮，如同靈魂的吶喊，穿透了爆炸的轟鳴，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幸存者的耳中！那是老石！他在烈焰中燃燒！

狂暴的銀色烈焰以他為中心，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間吞噬了那頭正在破壞基座的破城獸！那龐大的、鋼鐵與血肉融合的巨獸，在接觸到銀色烈焰的瞬間，發出凄厲無比的電子與生物混合的尖嘯！它那厚重的生物裝甲如同蠟燭般融化、剝落！堅硬的合金骨骼在高溫下扭曲、發紅、斷裂！巨大的身軀在烈焰中瘋狂地掙扎、扭動，卻無法擺脫那跗骨之蛆般的毀滅之火！僅僅幾秒鐘，這頭恐怖的戰爭巨獸就被燒熔成一堆劇烈燃燒、滋滋作響、不斷坍塌的巨大廢鐵！

那恐怖的銀色烈焰并未停歇，如同擁有生命般，順著基座破口洶涌而出，甚至波及到了A3缺口這邊！那頭正準備拍死趙小川的破城獸，被洶涌而至的銀色火舌舔舐到后腿，堅硬的裝甲瞬間發出“嗤嗤”的溶解聲！劇痛讓它發出一聲驚恐的咆哮，龐大的身軀猛地一縮，猩紅的復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生物本能的恐懼！它竟然暫時放棄了攻擊，拖著被燒熔了一條腿的殘軀，驚恐地朝著墻體破口外退去！

老石的搏命一擊，以自身為薪柴點燃的“息壤”烈焰，竟硬生生逼退了兩頭破城獸！暫時穩定了搖搖欲墜的防線！

銀白色的烈焰還在升騰、扭曲，那個模糊的身影在火球中變得越來越稀薄，越來越透明。他似乎在烈焰中艱難地轉過頭，那雙燃燒著火焰、卻仿佛穿透了空間的目光，遙遙地、無比精準地鎖定了倒在地上、正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的陳默！

“班…班長…”陳默的喉嚨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滾燙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瞬間被周圍的灼熱氣浪蒸干。

就在這時！

一道被燒得通紅、邊緣甚至有些融化的金屬片，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推動，從那團毀滅性的銀色烈焰中激射而出！它劃破灼熱的空氣，帶著滾燙的溫度和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鋼鐵與血肉焦糊的氣息，精準地、狠狠地砸落在陳默面前的合金地面上！

鐺啷！

清脆的撞擊聲在一片死寂的通道內異常刺耳。

陳默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東西。

那是一塊士兵銘牌。

邊緣扭曲變形，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煙灰和已經凝固發黑的粘稠血跡。但銘牌上那熟悉的編號和名字——“李國棟”——在火光映照下，依舊清晰可見！銘牌的一角，還粘連著一小塊被燒焦的、屬于老石作戰服的布料殘片。

一股無法言喻的、混合著巨大悲痛和滔天怒火的洪流，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在陳默的胸腔內轟然爆發！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劇痛！沖散了腦海中的所有混亂幻象！只剩下那染血的銘牌和烈焰中消逝的背影！

“長…城…不…能…倒…！”一個極其微弱、仿佛風中殘燭、卻又蘊含著鋼鐵般意志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艱難地從那團即將消散的銀色火球中傳來。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燒焦的骨頭在鋼鐵上刻出來，清晰地烙印在陳默的靈魂深處！

“活…著…守…住…！！！”

最后四個字，如同耗盡生命全部力氣的吶喊，帶著無盡的囑托與期望，猛地炸響！

隨即，那團燃燒的銀色火球猛地向內坍縮，發出一聲沉悶的爆鳴，徹底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核心基座方向一片狼藉的廢墟，和空氣中彌漫的、令人作嘔的焦糊氣味。

通道內，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遠處零星的戰斗聲。

班長…沒了。

那個聲音洪亮、愛搶紅燒肉、像巖石一樣可靠、總叫他“悶石頭”的班長…為了堵住那個致命的窟窿，為了給他們爭取一線生機，把自己點燃了，燒成了灰燼！

“啊…啊啊啊——！！！”趙小川第一個崩潰，發出撕心裂肺、如同幼獸般的哀嚎，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其他幸存的士兵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著那片焦黑的廢墟。

唯有陳默。

他猛地從地上坐起！動作牽動了全身的傷痛，他卻仿佛感覺不到！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塊染血的、滾燙的銘牌！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如同被點燃的寒冰，燃燒著一種近乎實質的、冰冷刺骨的火焰！那是極致的悲痛被壓縮到極點后，轉化成的焚天怒焰！是足以焚毀理智、毀滅一切的暴怒！

“蝕影…畜生！！！”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充滿血腥味的低吼，從陳默的齒縫間擠出。他伸出顫抖的、布滿擦傷和血污的手，一把抓住了地上那塊滾燙的銘牌！

銘牌入手滾燙，殘留著班長最后的熱度，上面凝固的血跡粘稠而冰冷。這冰與火的觸感，如同最后的導火索，徹底點燃了陳默體內那沉寂的、被“息壤”狂暴反噬所壓抑的、屬于他自己的意志洪流！

“呃啊——！！！”陳默仰天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意念如同出鞘的利劍，狠狠地刺入腰間那支普通的“息壤”投放器！

這一次，不再是本能驅使下的狂暴失控！不再是痛苦和求生欲支配的混亂反擊！而是帶著明確目標、冰冷殺意和精密計算的控制！

嗡——！！！

投放器尖端噴涌而出的銀色“息壤”洪流，不再包裹陳默自身，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在他的意志精確引導下，瞬間撲向A3缺口附近那被破城獸撞塌、布滿了尖銳碎石和扭曲金屬斷茬的地面！

“構筑！尖刺！地獄！！！”陳默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指令。

流動的銀色納米集群瘋狂地吸附、分解、重組著地面和墻體殘骸中的金屬元素！它們不再追求修復，而是將所有的能量和暴力，用于塑造最純粹的毀滅形態！

嗤嗤嗤——！！！

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生長聲密集響起！

就在那頭被老石烈焰逼退、斷了一條腿、正因劇痛和恐懼而暴躁地低吼、試圖再次擠進缺口的破城獸腳下！在那布滿碎石和扭曲金屬的地面上！無數根閃爍著致命寒光的、足有成人手臂粗細、頂端尖銳如矛的金屬尖刺，如同地獄里瘋長的荊棘叢林，瞬間破土而出！瘋狂向上生長、蔓延！

這些尖刺并非雜亂無章！它們精準地覆蓋了巨獸所有可能的落腳點！角度刁鉆！密度驚人！如同為這頭巨獸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悶響連成一片！那頭破城獸正因斷腿劇痛而煩躁地踩踏地面，猝不及防之下，數根粗大的金屬尖刺如同毒蛇般，瞬間洞穿了它相對脆弱的腳掌和腹部下緣的軟甲！暗紅色的、混合著機油和生物組織的粘稠液體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嗷吼——！！！”

破城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痛苦咆哮，那聲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劇痛和暴怒！它龐大的身軀因劇痛而猛地向側面傾倒！試圖拔出被刺穿的肢體！然而它一動，更多的金屬尖刺如同有生命般，從刁鉆的角度狠狠刺入它的關節縫隙、裝甲薄弱處！甚至有一根異常粗壯的尖刺，險之又險地擦著它猩紅的復眼刺入它頸側！

劇痛和接連的重創讓這頭戰爭巨獸徹底陷入了狂暴！它瘋狂地甩動頭顱，揮舞著巨爪，想要摧毀這片致命的金屬叢林！利爪掃過，確實折斷了不少尖刺，但折斷的尖刺根部，更多的銀色納米機器人瘋狂涌動，新的、更尖銳的刺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生長出來！如同跗骨之蛆！

這頭恐怖的巨獸，竟然被陳默這精準而致命的一擊，暫時困在了缺口處，陷入了瘋狂的掙扎和自毀式的攻擊中，再也無法前進一步！它為它的暴行和班長的犧牲，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通道內殘存的士兵，包括崩潰痛哭的趙小川，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他們看著那頭在金屬荊棘叢中痛苦掙扎咆哮的巨獸，又看向那個半跪在地上、一手緊握著染血銘牌、一手按著投放器、臉色慘白如紙卻眼神冰冷如刀鋒的陳默，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沉默寡言的戰友。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十分鐘。當那頭破城獸在瘋狂的掙扎中終于撕裂了部分尖刺叢林，帶著滿身猙獰的傷口和流淌的污血，發出不甘的咆哮退出了缺口時；當增援部隊的腳步聲和呼喊聲終于從后方通道傳來時；當頭頂上方傳來軌道炮重新充能的嗡鳴和無人機蜂群密集的呼嘯聲，開始對節點外圍殘余的“蝕影”力量進行毀滅性清剿時……

戰斗，終于結束了。

八達嶺節點守住了。

代價是，慘勝。

通道內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硝煙味、焦糊味和某種生物組織腐爛的惡臭。能量護盾發生器塔樓雖然基座受損嚴重，但在老石用生命爭取的時間和后續工程部隊的拼死搶修下，勉強維持著最低功率的運轉，塔頂那幽藍色的光球黯淡得如同風中的殘燭。

幸存的士兵們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麻木地或站或坐。醫療兵穿梭在傷員之間，壓抑的呻吟和哭泣聲斷斷續續。陣亡者的遺體被小心地抬走，覆蓋上染血的帆布。地上散落著扭曲的武器碎片、焦黑的破城獸裝甲殘片，以及大片大片暗紅發黑、已經凝固的血跡。

陳默依舊半跪在原地。他緩緩地、無比珍重地將那塊染血的、滾燙的銘牌緊緊攥在手心，滾燙的溫度和冰冷的血跡仿佛透過皮膚，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他抬起頭，望向核心基座方向那片焦黑的、依舊冒著縷縷青煙的廢墟。

班長的背影，那撲向毀滅烈焰的背影，那最后吼出的“長城…不能倒！活著…守住！”，如同永不熄滅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他緩緩站起身，無視了身體的劇痛和疲憊。深潭般的眼眸深處，那冰冷的火焰并未熄滅，反而沉淀為一種更加內斂、更加堅韌、更加冰冷的東西。

防線千瘡百孔，戰友傷亡殆盡。但火種，已經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