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的請柬是管家代收的，燙金的字體在陽光下晃眼。

沈褚正蹲在花園里給仙人掌澆水，聽管家念著上面的日期和地址，手里的噴壺漫不經心地往石縫里滋水。

“少爺，去嗎？”管家問。

“不去。”沈褚直起身，放下噴壺。

他轉身回屋，隨手抽了張便簽紙貼在上面，歪歪扭扭寫了“祝 99”三個字，丟給管家：“送份禮金過去，不用太多隨個大流，意思意思就行。”

日子照舊慢悠悠地過。沈褚迷上了釣魚，買了全套的漁具，每天天不亮就扛著魚竿去城郊的水庫。特助在電話里匯報公司并購案時，他正盯著浮漂發呆，嘴里嗯啊應付著。

“釣著魚了？”傍晚管家見他空著手回來，遞上一杯熱茶。

“沒，”沈褚往沙發上一癱，“看水看了一天，比看報表有意思。”

電視里正在重播男女主訂婚宴的盛況，記者圍著兩人追問戀愛細節，蘇清媛紅著臉躲在林嶼川身后，畫面甜得發膩。

沈褚換了個臺，正在放動物世界，一群斑馬正慢悠悠地過馬路。

”春天到了，萬物復蘇，又到了動物交配的季節。春暖花開，草長鶯飛，春天，處處透著生機和浪漫。動物們自然也不會放過。“趙忠祥略帶渾厚的聲音響起。

“他們倒是消停了。”管家感慨道。

“未必。”沈褚啃著蘋果，“訂婚到結婚之間總得鬧點幺蛾子。但這些個幺蛾子要是鬧到我們頭上就很煩”

沒幾天，特助就發來消息，說蘇氏企業突然爆出財務丑聞，據說是林嶼川暗中做的手腳。沈褚正在廚房嘗試做提拉米蘇，小女仆在旁邊打下手，蛋糊剛打好，看了眼消息就把手機丟在了料理臺上。

“需要幫忙嗎？”特助在電話里急得團團轉，“蘇氏要是垮了，對我們的合作項目也有影響。”

“讓法務部和資產部盯著點就行。”沈褚把筷子直立在蛋糊上“他們小兩口的情趣，咱們別摻和。回頭麻煩別鬧到我們頭上。”

入秋的時候，沈褚的釣魚技術終于有了長進，釣上來一條兩斤重的鯽魚。他興沖沖地讓管家燉湯，自己坐在廚房門口看著砂鍋咕嘟咕嘟冒熱氣，像個等著糖果的孩子。

湯燉好時，門鈴響了。沈褚趿著拖鞋去開門，門口站著蘇清媛，眼圈紅紅的，吸溜個鼻子，手里攥著個行李箱。

“能……能讓我住幾天嗎？”她聲音發顫。

“婉兒，去隔壁酒店給她訂個房間。”

沈褚對小女仆說，他還是想做個好人。

“這位是？”

“我家女仆。”

小女仆帶蘇清媛找房間了。

“少爺。”管家走到身邊。

“嗯？”

“家里客房那么多……”

“我們參與進去，不合適。”沈褚盯著熬著魚湯的砂鍋“這兩人過不了幾天就要和好。”

沒過三天，新聞就爆出林嶼川是為了幫蘇清媛揪出公司里的內鬼才故意設局。兩人在發布會上手牽手澄清，又是一波撒糖熱潮。沈褚看著報紙上兩人緊握的雙手，嚼著自己烤糊的提拉米蘇，居然品出了點甜絲絲的味道。

“少爺，糊的發苦。”小女仆婉兒皺著個臉，嘟囔著嘴想吐出來。

“廚房有廚師做好的，你自己去吃吧。”

婉兒把盤子一放，去廚房覓食去了。

從廚房回來時，婉兒嘴里還塞著塊馬卡龍，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偷藏堅果的松鼠。她瞅著沈褚面前那盤烤糊的提拉米蘇，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顆水果糖遞過去：“少爺，這個甜，能蓋過苦味。”

沈褚接過糖，指尖碰到她溫熱的指腹時，女孩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轉身假裝整理餐桌布，耳尖卻紅得能滴出血來。他慢悠悠剝開糖紙，檸檬味在舌尖散開時，突然發現這小女仆總愛往口袋里塞各種零食，上次還從圍裙兜里摸出半袋牛肉干。

自把婉兒帶回來后，婉兒總愛跟著沈褚打轉。他去暖棚澆花，她就搬個小板凳坐在旁邊剝橘子，偶爾遞一瓣到他嘴邊；他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她就抱著抱枕縮在角落，看到搞笑處比他笑得還歡；甚至他半夜爬起來找水喝，都能撞見她在廚房給自己熱牛奶，順便多熱一杯放在他門口。

雖然說是小女仆，但在沈家，很多人都知道沈褚寵她。所謂的女仆，只是個名頭罷了。

這天沈褚正在調試新入手的魚竿，婉兒蹲在旁邊給魚線打結。“少爺，你說魚會覺得疼嗎？”她突然抬頭問，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亮影。

“大概……會吧。”沈褚盯著她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所以咱們釣上來得放回去。”

婉兒不解：“那不是白忙活？”

“釣的是心情，不是魚。”沈褚把魚竿扛在肩上，突然發現這小女仆最近長高了些，以前到他胸口，現在都快到肩膀了。

釣了一會，太陽正當頭，曬得人睜不開眼。小女仆正是青春少女，好動的時候，有點待不住了。

沈褚看出了她想回去的心思。

“收工！”

兩人剛走到水庫大壩的出入口，特助的車就像顆炮彈似飛出。

“沈總！出事了！林氏和蘇氏的合作項目涉嫌違規操作，現在紀檢委的人把公司查封了，連帶著咱們的子公司也被查了！”

“哦，你繼續。”沈褚倒是淡定。

“據說有人匿名舉報他們做假賬，證據鏈里還牽扯到咱們公司的一筆大額資金往來！”特助急得滿頭大汗，“林嶼川和蘇清媛正在公司樓下吵得不可開交，記者都快把門檻踏破了！”

沈褚捏了捏眉心，突然想起三天前蘇清媛給他發過條消息，問能不能借沈氏的賬戶走筆賬，說是應急。他當時正被婉兒纏著，隨手回了句“讓財務對接”，沒想到竟是這出。

“婉兒，把我書房書架子上第三層的藍色文件夾拿來。”他轉身往屋里走，聲音沉了幾分，“順便給法務部打電話，讓他們十五分鐘內到公司開會。”

婉兒從沒見過沈褚這般嚴肅的樣子，不敢多問，抱著文件夾跑出來時，正撞見他系領帶。以前他總愛穿寬松的家居服，此刻換上西裝，眉眼間的疏離感突然回來了。

“少爺……”她小聲說，替他整理穿著。

沈褚指尖觸到她微涼的手，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等我回來。”

女孩愣愣地點頭，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