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小藥蹲在藥圃里給七葉蓮澆水時，葉片突然泛起漣漪。她脖頸間的靛藍紋路與蓮心共鳴，恍惚間看見陳硯秋的虛影在金光中浮現：“去東邊的鏡湖...那里有你要找的答案。“

“先生又托夢了？“石磊扛著藥鋤從霧里走出，他鬢角的白發已染成霜色，“鏡湖在千里之外，且有魔宗鎮守...“

小藥指尖撫過七葉蓮新生的第七片葉子，那是昨夜突然長出的，葉脈間流轉著星辰般的光點：“師父，我能感覺到，七葉蓮的靈根在指引我。“她站起身，腰間掛著的竹笛突然發出清越龍吟——正是當年陳硯秋用生命吹響的那支。

三天后，小藥在村口與石磊告別。少女身著粗布衣衫，背著藥簍和陳硯秋留下的《百草經》，發間別著朵七葉蓮。李寡婦塞給她一包桂花糕：“路上餓了吃，見著先生替我們問聲好。“

東行的官道上，小藥遇到個倒在路邊的老乞丐。他渾身潰爛流膿，蛆蟲在傷口里蠕動，卻死死攥著半塊玉佩。小藥蹲下身，七葉蓮突然發出柔和的金光，潰爛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姑娘可是藥廬傳人？“老乞丐顫巍巍掏出玉佩，“老朽曾是鏡湖派外門弟子，二十年前被魔宗奪舍...這玉佩能助你通過鏡湖結界...“

話音未落，官道兩側突然涌出黑衣修士。為首者臉上爬滿肉瘤，正是當年被鎮壓的長老的元嬰殘魂：“七葉蓮靈根！快抓住她！“

小藥轉身就跑，藥簍里的藥材突然活了過來。枸杞化作紅燈籠照亮前路，何首烏藤蔓纏住追兵腳踝。她終于明白，陳硯秋留下的《百草經》并非醫書，而是以草木為兵的修仙秘典。

“以身為藥引，以命渡蒼生...“小藥默念陳硯秋的話，將七葉蓮摘下放入口中。剎那間，她感到經脈里流淌著滾燙的藥香，周身浮現出三十六種藥材虛影。

“這是...《百草經》第三十六章！“肉瘤修士驚恐后退，“你竟修成了傳說中的藥人！“

小藥的指尖燃起青色火焰，那是用百年黃芪煉就的凈世火。她輕輕一彈，火焰便將整片樹林燒成灰燼，卻不傷一草一木。追兵的法器在火中化作齏粉，肉瘤修士的元嬰殘魂發出凄厲慘叫，被凈世火煉成本命丹藥。

“原來善惡真的如藥...“小藥撿起丹藥，發現它竟與七葉蓮的種子一般無二，“用對了是救人，用錯了...“

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將丹藥收入藥簍。鏡湖結界在前方若隱若現，湖面倒映著九重天宮，卻泛著令人作嘔的血光。小藥深吸一口氣，將老乞丐的玉佩浸入湖水，湖面突然裂開一條金色通道。

“陳先生，我來了。“她輕聲道，踏步走入湖中。

鏡湖底的水晶宮闕里，陳硯秋的虛影正在等她。他周身纏繞著七葉蓮的藤蔓，眉心嵌著半塊玉佩：“小藥，你可知七葉蓮為何要選擇你？“

“因為我有一半黑風寨的血脈？“小藥摸著脖頸間的紋路，“還是因為...“

“因為你見過最丑惡的人性，卻依然選擇善良。“陳硯秋的虛影逐漸凝實，“當年我以身為藥爐，將整個云霧山煉成了活的丹藥。而你，是這顆丹藥的藥引。“

水晶宮突然震動，無數丹藥自湖底升起。小藥看見每顆丹藥里都封印著一個元嬰，正是當年被長老吞噬的修士。他們的面容在丹藥里掙扎，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層藥香結界。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等一個能真正理解'以善養蠱'的人。“陳硯秋將另一半玉佩遞給小藥，“現在，該由你來決定，是將這些元嬰煉化，還是...“

小藥接過玉佩，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將玉佩放入七葉蓮心，整個鏡湖瞬間被金色藥香籠罩。丹藥里的元嬰們停止了掙扎，臉上露出解脫的神色，最終化作光點融入小藥體內。

“原來善惡不是對立，而是平衡。“小藥的瞳孔里流轉著七彩光芒，“就像這七葉蓮，每片葉子都代表一種極致的藥性。“

陳硯秋欣慰地笑了：“現在，你已修成傳說中的'百草元嬰'。回去吧，云霧山需要你這樣的醫者。“

小藥點頭，轉身欲走，卻被陳硯秋叫住：“等等。“他從袖中取出當年周明寫的醫書，書頁間夾著朵干枯的七葉蓮，“把這個帶給石磊，告訴他...善惡如藥，相生相克。“

回到云霧山時，藥廬已重建一新。石磊正在教一群孩子辨識草藥，見小藥歸來，驚喜地放下藥鋤：“小藥！你...“

小藥笑著將醫書遞給他，七葉蓮的種子從書中飄落，在藥圃里生根發芽。她脖頸間的靛藍紋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七葉蓮的金色印記。

“師父，我想辦個學堂。“小藥指著遠處的山徑，“教孩子們辨識草藥，也教他們...什么是真正的大道。“

石磊看著她眼中的光，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個在藥圃里薅草的少年。山風拂過，檐角的銅鈴又響了，這次的聲音里多了份通透，像是在說，這人間縱有苦難，卻總有新生的希望。

就像這藥香，繞著山，也繞著人心，歲歲年年，從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