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官道已成泥潭。蘇日娜策馬狂奔,冰冷的雨水抽打著臉頰,視線模糊一片。韓七和漠北十三鷹緊隨其后,馬蹄濺起的泥漿在黑暗中如同飛濺的墨汁。
“前面就是黑松林!“韓七在雷聲中大吼,“納蘭大人若遇伏,必是在那里!“
蘇日娜咬緊牙關(guān),左手緊握韁繩,右手按在腰間寶刀上。刀柄的血髓玉滾燙如火炭,即使在暴雨中也蒸騰著淡淡白氣。這塊玉近日來越發(fā)怪異,仿佛有生命般隨著納蘭容若的安危而變化。
一道閃電劈開天際,剎那間照亮了林間橫七豎八的尸體——清一色的黑衣刺客,脖頸處皆有一道細(xì)如發(fā)絲的血痕。
“是容若的劍法!“蘇日娜心頭一喜,隨即又沉了下去。這么多刺客,他一個人如何應(yīng)付得來?
她翻身下馬,靴子陷入及踝的泥漿。韓七剛要跟上,林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哨響。
“小心!“
箭雨從四面八方射來。蘇日娜寶刀出鞘,舞成一團(tuán)銀光,箭矢紛紛折斷落地。漠北十三鷹中的老五卻沒這么幸運(yùn),一支毒箭正中咽喉,當(dāng)場氣絕。
“有埋伏!“韓七怒吼,“保護(hù)公主!“
十二名江湖好手立刻結(jié)成圓陣,將蘇日娜護(hù)在中央。林中緩步走出二十余名黑衣人,為首的竟是索額圖的心腹——鑲黃旗副都統(tǒng)索綽羅·成安!
“公主殿下,別來無恙。“成安陰笑著拱手,“索大人猜到您會來,特意命下官在此恭候。“
蘇日娜冷笑:“就憑你們這幾條雜魚?“
“公主武藝高強(qiáng),下官自然不敢托大。“成安一揮手,又有三十余名弓箭手從樹后現(xiàn)身,“這些箭都淬了'三步倒',見血封喉。您若識相,就乖乖交出從皇后宮中偷走的信件。“
“做夢!“蘇日娜突然飛身而起,長鞭如毒蛇吐信,直取成安面門。
戰(zhàn)斗瞬間爆發(fā)。漠北十三鷹雖勇猛,但寡不敵眾,很快陷入苦戰(zhàn)。蘇日娜獨戰(zhàn)成安,寶刀與長劍相擊,火花四濺。三十招過后,成安漸露敗象,突然吹響口哨。
林中又沖出十余死士,每人手中竟持著一把精巧的手弩!這種西洋火器射速極快,近距離幾乎無法躲避。
“放箭!“
機(jī)括聲響成一片。蘇日娜縱身翻滾,仍有三支弩箭擦破手臂。劇毒立刻發(fā)作,她眼前一黑,單膝跪地。
“公主!“韓七想沖過來救援,卻被四名刺客纏住。
成安得意地走近:“可惜了這張俏臉...索大人本來還想留您做個玩物...“
蘇日娜強(qiáng)忍眩暈,暗中蓄力。就在成安伸手要抓她頭發(fā)的一瞬,她猛地抬頭,一口血沫噴在他臉上!
“賤人!“成安暴怒,舉劍欲刺。
千鈞一發(fā)之際,蘇日娜腰間的血髓玉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紅光!一聲脆響,玉佩竟自行碎裂,無數(shù)碎片如暴雨般射向四周敵人!
“啊!我的眼睛!“成安捂著臉慘叫,指縫間滲出鮮血。周圍刺客同樣中招,紛紛倒地哀嚎。
韓七等人雖驚駭萬分,卻抓住機(jī)會反殺。轉(zhuǎn)眼間,戰(zhàn)局逆轉(zhuǎn)!
蘇日娜呆呆看著手中僅剩的玉柄——血髓玉碎得徹底,只剩幾片殘渣嵌在銀座上。這塊陪伴她多年的玉佩,竟在最后時刻救了她一命...
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簫聲。清越悠揚(yáng)的曲調(diào)穿透雨幕,赫然是納蘭容若常吹的《梅花三弄》!
“容若?“蘇日娜掙扎著站起,循聲望去。
簫聲戛然而止。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劍光如銀河傾瀉,瞬間斬殺三名刺客。來人背對蘇日娜而立,身形與納蘭容若極為相似,卻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長發(fā)隨意束在腦后。
“你是誰?“蘇日娜警惕地問。
黑衣人緩緩轉(zhuǎn)身。閃電照亮他的面容——竟與納蘭容若一模一樣!只是右臉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額角延伸到下巴。
“納蘭...容若?“蘇日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衣人搖頭:“我是他兄長,納蘭容止。“聲音比納蘭容若更為沙啞,“十五年前那場大火,本該是我護(hù)送你們出宮...“
話音未落,林中又傳來一陣嘈雜。數(shù)十名黑衣人涌出,為首的正是索額圖本人!老賊一身戎裝,手持寶刀,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好啊,都到齊了!“索額圖獰笑,“今日就讓你們一家團(tuán)聚!“
納蘭容止將蘇日娜護(hù)在身后:“帶人去找容若,這里交給我。“
“可是...“
“走!“納蘭容止一聲厲喝,長劍如龍,直取索額圖,“弟弟在五里外的山神廟!“
蘇日娜不再猶豫,翻身上馬:“韓七,留五人助他,其余人跟我走!“
索額圖怒吼:“攔住他們!“但納蘭容止的劍法比納蘭容若更為狠辣,一人一劍竟擋住了大半追兵。
......
山神廟破敗不堪,屋頂漏下的雨水在神像前積成水洼。蘇日娜踹開搖搖欲墜的廟門,只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余具尸體,中央草堆上靠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容若!“
納蘭容若胸前纏著滲血的繃帶,臉色蒼白如紙。聽到呼喚,他艱難地睜開眼:“蘇...日娜?“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蘇日娜撲過去將他摟住,淚水奪眶而出:“你這個傻子!誰準(zhǔn)你一個人對付這么多人的?“
“有...幫手...“納蘭容若勉強(qiáng)抬手,指向神像后方。
蘇日娜這才注意到,陰影里還躺著兩個重傷的侍衛(wèi)——是趙良棟派來保護(hù)納蘭容若的親兵!
“索額圖...叛國證據(jù)...“納蘭容若艱難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都在這里...包括他與蒙古王公往來的密函...“
蘇日娜接過油紙包,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抖得厲害。她從未見過納蘭容若如此虛弱,仿佛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
“堅持住,我?guī)慊鼐 八合乱陆鬄樗盎拾斠呀?jīng)知道真相,索額圖蹦跶不了多久了!“
納蘭容若突然握住她的手:“你的玉佩...碎了?“
蘇日娜這才想起血髓玉的異變:“它救了我一命...突然爆裂傷敵...“
“果然...“納蘭容若虛弱地笑了,從懷中取出半塊血髓玉——正是蘇日娜當(dāng)初掰給他的那半塊,“我的也突然發(fā)燙...我就知道...你有危險...“
兩塊殘玉靠近時,竟微微發(fā)出共鳴般的嗡鳴。蘇日娜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它指引我找到你的?“
納蘭容若點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蘇日娜這才發(fā)現(xiàn)他腹部的繃帶已被血浸透——是箭傷,而且箭上淬了毒!
“韓七!快找郎中!“她厲聲喝道。
“來不及了...“納蘭容若氣若游絲,“聽我說...我兄長...納蘭容止...他才是當(dāng)年該護(hù)送你們出宮的侍衛(wèi)...因為我貪玩...與他換了班...“
蘇日娜如遭雷擊。所以馬三叔一直保護(hù)的“容若哥哥“,其實是納蘭容止?而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子,竟陰差陽錯成了她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不重要...都不重要...“她將他的頭抱在膝上,“我只要你活著...“
廟外突然傳來打斗聲。韓七沖進(jìn)來:“公主!納蘭容止大人撐不住了!索額圖帶著援兵殺過來了!“
蘇日娜輕輕放下納蘭容若,拾起寶刀:“照顧好他。“她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去會會索額圖。“
......
暴雨中,納蘭容止已是強(qiáng)弩之末。他右臂中箭,左腿被砍傷,全靠一柄長劍支撐才沒倒下。索額圖也好不到哪去,胸前一道劍傷汩汩冒血,但仍指揮著二十余名死士圍攻。
“納蘭家的余孽!“索額圖獰笑,“當(dāng)年沒燒死你,今日定要斬草除根!“
“老賊!“蘇日娜的厲喝如驚雷炸響,“你的對手是我!“
她縱身躍入戰(zhàn)圈,寶刀如虹,瞬間斬殺兩名死士。納蘭容止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
“帶人去救容若!“蘇日娜刀鋒直指索額圖,“這老匹夫交給我!“
索額圖狂笑:“就憑你?一個野種也配與本官動手?“
“野種?“蘇日娜冷笑,“那你這個賣國求榮的奸賊又算什么?“
她不再廢話,寶刀如狂風(fēng)暴雨般攻向索額圖。老賊雖武功不俗,但年事已高,加上胸前傷口流血不止,漸漸招架不住。
“你們還在等什么?“索額圖怒吼,“殺了她!“
剩余死士一擁而上。蘇日娜腹背受敵,很快身中數(shù)刀。鮮血混著雨水在她腳下匯成小溪,但她半步不退——身后就是納蘭容若所在的山神廟!
就在她力竭之際,遠(yuǎn)處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和號角聲!
“是禁軍!“韓七驚喜大喊,“皇上派禁軍來了!“
索額圖臉色大變:“不可能!京城明明...“
“明明什么?“蘇日娜趁機(jī)一刀挑飛他的武器,“你以為皇后還能幫你?她昨晚已經(jīng)自焚了!“
索額圖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蘇日娜的刀尖抵住他的咽喉:“十五年前那場大火,是你和皇后策劃的,對不對?“
“是又如何?“索額圖獰笑,“敏妃那個賤人,竟敢懷了野種污穢宮闈!皇上被她蒙蔽,本官自然要替天行道!“
“那如今勾結(jié)蒙古,意圖謀反,也是替天行道?“
索額圖突然狂笑:“大清氣數(shù)已盡!康熙小兒剛愎自用,滿朝文武...啊!“
一支羽箭突然從林中射出,正中索額圖后心!老賊瞪大眼睛,緩緩倒地。林中閃過一道黑影,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追!“禁軍統(tǒng)領(lǐng)大喝。
“不必了。“蘇日娜搖頭,“先救納蘭大人!“
......
三日后,納蘭容若在太醫(yī)全力救治下脫離危險。蘇日娜守在他床前,得知了全部真相:
原來當(dāng)年敏妃確實與侍衛(wèi)長馬武有私情,但康熙知情后不僅沒有降罪,反而因自己子嗣單薄,決定將孩子當(dāng)作親生撫養(yǎng)。索額圖得知后,聯(lián)合皇后策劃了那場大火。納蘭容止本應(yīng)護(hù)送小公主出宮,卻因弟弟容若貪玩與他換了班,陰差陽錯造就了今日的緣分。
“所以...“納蘭容若虛弱地問,“你知道我不是你記憶中的'容若哥哥',會不會...“
蘇日娜用一個吻封住了他的問題:“我愛的從來都是你,納蘭容若。不是回憶里的影子,而是眼前這個又傻又倔的呆子。“
窗外,雨過天晴。一束陽光穿透云層,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血髓玉的碎片被工匠重新鑲嵌在寶刀上,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暖的紅光,仿佛在見證這段跨越生死的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