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經(jīng)》殘頁,蟲蛀處露“蝕骨”二字
- 蝕骨七陵
- 李梓謙
- 2797字
- 2025-08-17 17:53:51
蘇青蹲在雜貨鋪后墻的屋檐下,用紙巾小心地擦拭著《荒經(jīng)》殘卷的濕頁。紙頁薄得像蟬翼,被雨水浸過的地方泛著潮軟的黃,邊角處的蟲蛀孔眼像篩子一樣,風(fēng)一吹就簌簌發(fā)響。
她的手指在一處蟲蛀的破洞上停住了。
破洞邊緣殘留著幾縷銀灰色的絲線,不是紙張本身的纖維,倒像是某種蟲蛀時留下的分泌物,摸上去黏膩發(fā)滑。更奇怪的是,被雨水浸濕后,破洞周圍隱約透出兩個字的輪廓,筆畫扭曲,像是用指甲在濕泥上劃出來的——“蝕骨”。
蘇青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兩個字,她在導(dǎo)師留下的筆記里見過。那位研究上古文明的老教授,晚年幾乎瘋魔,整日抱著這本殘卷喃喃自語,說什么“蝕骨族非人族,以骨為符,以血為引”,最后在實驗室里神秘失蹤,只留下滿地被蟲蛀的書頁和這半本殘卷。
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是老人的胡話,可現(xiàn)在……
“姑娘,你也是來尋那地方的?”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蘇青猛地抬頭,看到雜貨鋪老板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后,手里攥著煙袋鍋子,眼神復(fù)雜地盯著她懷里的殘卷。剛才他還對趙四的軍牌避之不及,此刻卻主動搭話,嘴角甚至帶著點詭異的笑意。
蘇青下意識地把殘卷往懷里攏了攏:“我只是來做田野調(diào)查,研究地方傳說。”
“傳說?”老頭笑了,露出泛黃的牙,“黑石嶺的傳說可不好聽。”他蹲下身,往雨里吐了口唾沫,“你手里那本書,是不是記著‘骨窟’的事?記著那些啃骨頭的蟲子?”
蘇青的指尖掐進(jìn)了書頁。老頭的話精準(zhǔn)得可怕,殘卷里確實有幾處模糊的記載,說“太行深處有骨穴,穴中多白蟲,食骨而不食肉,蟲過處,骨生符”,只是她一直沒敢往深處想。
“您到底知道些什么?”蘇青抬頭直視著老頭,“蝕骨族是什么?骨窟里到底有什么?”
老頭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眼神飄向遠(yuǎn)處被濃霧籠罩的山口,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他哆嗦著摸出煙袋鍋子點燃,煙桿在手里抖得厲害:“那不是人該問的事……幾十年前,我爹是這黑石嶺的獵戶,見過那骨窟的入口。”
他深吸一口煙,煙霧從鼻孔里鉆出來,混著雨氣散成白茫茫的一片:“入口藏在鷹嘴崖的裂縫里,洞口掛著串骨頭風(fēng)鈴,風(fēng)一吹就響,聽著像人哭。我爹說,有回他追獵物到崖下,看到風(fēng)鈴下面爬滿了小白蟲,那些蟲子湊在一起,竟拼出張人臉來……”
蘇青的指尖冰涼。老頭說的“骨頭風(fēng)鈴”,殘卷里也有記載,說“蝕骨族以殉者指骨為鈴,鈴響則蟲聚,蟲聚則符生”。
“后來呢?”她追問。
“后來?”老頭的聲音發(fā)顫,“后來我爹就瘋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整天說骨頭在跟他說話,說要把他拖去當(dāng)‘新骨頭’,沒過半年就跳進(jìn)后山的冰潭里了,撈上來的時候,渾身骨頭都被啃得坑坑洼洼,就像……就像被蟲蛀過的木頭。”
雨突然下得更大了,砸在屋檐上的聲音像是無數(shù)只手在拍擊。蘇青低頭看著殘卷,蟲蛀的破洞處,“蝕骨”兩個字越來越清晰,仿佛要從紙頁里凸出來。她忽然明白導(dǎo)師為什么會瘋魔了——這些被蟲蛀的痕跡,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某種“留言”,用蟲子的口器刻在紙上的留言。
“那兩個人,”老頭突然朝巷口努了努嘴,“一個拿著刻符的軍牌,一個背著尋冢的家伙,都是要去送死的。你跟他們一路?”
蘇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趙四正從旅館里出來,肩上多了個鼓鼓囊囊的行軍包,而那個叫陳九的年輕人站在巷口,正低頭看著什么,手指在鎖骨處反復(fù)摩挲,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他們要去骨窟。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蘇青就覺得懷里的殘卷燙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動了動。她翻開殘卷的最后一頁,那里原本是空白的,此刻卻憑空多出幾行字,墨跡新鮮得像是剛寫上去的:
“三人為引,符出則門開;
一為血咒,二為骨符,三為經(jīng)解;
缺一不可,過則皆亡。”
蘇青的呼吸驟然停滯。
三個人?血咒、骨符、經(jīng)解?這說的不就是陳九的血咒、趙四的軍牌,還有她手里的《荒經(jīng)》殘卷嗎?
“姑娘,聽我一句勸。”老頭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涼得像冰,“那地方的東西,不是咱們能碰的。蝕骨族要的是‘三引’,可沒說要活的‘三引’啊……”
他的話像一根冰錐,扎進(jìn)蘇青的心里。她想起導(dǎo)師失蹤前,實驗室里發(fā)現(xiàn)的那幾根人骨,骨頭上的蛀痕和殘卷上的蟲洞一模一樣。難道導(dǎo)師也是“三引”之一?他的失蹤,和這骨窟有關(guān)?
雨幕中,陳九和趙四已經(jīng)匯合,正往山口的方向走。趙四回頭看了一眼雜貨鋪,目光掃過蘇青時頓了頓,像是在猶豫要不要打招呼。陳九則一直低著頭,手死死按著鎖骨,腳步踉蹌,像是血咒發(fā)作得厲害。
蘇青咬了咬牙。
她不能讓歷史重演。不管殘卷上的記載是真是假,不管那“三引”的說法意味著什么,她都必須跟著他們。至少,她要弄清楚導(dǎo)師的下落,弄清楚這蝕骨族和骨窟的秘密。
她把殘卷塞進(jìn)帆布包,拉鏈拉到一半時,眼角的余光瞥見最后一頁的空白處,又多了一行小字,墨跡淡得幾乎看不見:
“白蟲喜陰,畏艾香,尤畏……血咒之血。”
蘇青的心猛地一跳。她抬頭看向巷口,陳九正彎腰咳嗽,鎖骨處的衣服被冷汗浸得透濕,隱約能看到下面深色的紋路。
血咒之血……能克制那些白蟲?
她不再猶豫,抓起帆布包追了上去。雨地里的腳印很快被新的雨水填滿,只有她帆布包上的銅鈴在響,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馗懊鎯扇说哪_步,像是在給這場未知的旅程,敲起了催命的前奏。
趙四最先發(fā)現(xiàn)她跟上來,停下腳步皺眉:“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知道骨窟的入口。”蘇青喘著氣,揚了揚帆布包,“而且,你們需要有人解讀那些符號。”
陳九抬起頭,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他的目光落在蘇青的帆布包上,鎖骨處的灼痛突然加劇,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想起爺爺手札里的一句話:“《荒經(jīng)》在,符路開;經(jīng)若失,葬骨海。”
原來爺爺說的“經(jīng)”,就是這本殘卷。
“讓她跟著。”陳九開口,聲音虛弱卻堅定,“她的書,能救命。”
趙四還想說什么,卻看到蘇青從帆布包里掏出一小捆艾草,葉片新鮮,顯然是剛采的。她把艾草分給兩人:“殘卷上說,那些蟲子怕這個。”
趙四捏著艾草,突然想起王鵬失蹤前,也曾在背包里塞過一把艾草,當(dāng)時還笑他“迷信”。現(xiàn)在想來,戰(zhàn)友恐怕早就知道些什么了。
三人不再說話,默默地走進(jìn)雨幕里。山口的風(fēng)越來越大,卷著霧氣流竄,像是有無數(shù)張嘴在耳邊低語。蘇青走在最后,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黑石嶺的方向,雜貨鋪的屋檐下已經(jīng)沒人了,只有煙袋鍋子孤零零地躺在泥地里,煙桿上刻著的花紋,竟和軍牌上的符號有幾分相似。
她低下頭,翻開殘卷。剛才被雨水浸濕的地方已經(jīng)開始變干,“蝕骨”兩個字漸漸隱去,只留下蟲蛀的破洞,像一只睜著的眼睛,靜靜地盯著她。
帆布包上的銅鈴?fù)蝗徊豁懥恕?
蘇青愣了一下,低頭去看,發(fā)現(xiàn)鈴舌被一縷銀灰色的絲線纏住了,那絲線和殘卷蟲蛀處的分泌物一模一樣。而絲線的另一頭,垂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正慢慢往土里鉆,拖出一道極細(xì)的痕跡,像一條白色的蟲子,往骨窟的方向爬去。
她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這些蟲子……是不是早就盯上他們了?
風(fēng)穿過山口的裂縫,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是骨頭風(fēng)鈴在遠(yuǎn)處搖晃。蘇青攥緊了殘卷,快步跟上前面的兩人,不敢再回頭。她知道,從踏入這片霧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jīng)成了骨窟里那些東西的“獵物”,而這場追逐,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