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狀的疤痕在空中緩緩旋轉，暗紫色的光從中心滲出，像一滴凝固的血即將墜落。我還沒來得及收回靈泉的余力，那光突然一顫，黑霧從縫隙里涌了出來。

七頭暗影獵犬重組而成的霧團貼著地面爬行，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共鳴。凱恩站在我身側，左胸紐扣劇烈震顫，霜花已經蔓延到鎖骨下方。他抬手按住肩頭，呼吸變得沉重。

“它們不是來殺人的?！蔽倚岬搅双C犬群的情緒——焦躁中夾著一絲克制，像是在圍捕活物。

凱恩側頭看了我一眼，“你是目標?！?

我沒否認。調香瓶在我掌心發燙，靈園里的泉水開始翻涌。我知道不能再等。

我故意揚手，讓調香瓶從指間滑落。瓶蓋松動，一縷“檸檬海鹽”的香氣瞬間擴散。遠處林間傳來一聲低吼，緊接著是爪子刨地的動靜。雅各布的狼群被引動了。

趁著黑霧因遠處騷動出現遲滯，我猛地將最后一滴靈泉拍進凱恩頸側。霜花退去半寸，他動作恢復了些許。

“往古堡走?！蔽艺f完就轉身沖了出去，把自身氣息全力釋放，像一盞點亮的燈。

身后傳來凱恩的喊聲，但我沒回頭。風在耳邊呼嘯，腳下的泥土越來越松軟，古堡廢墟的輪廓在霧中浮現。斷墻殘柱間彌漫著陳年塵土的味道，還有一絲極淡的、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鐵銹味。

我躲進一道半塌的拱門后，調香瓶貼著胸口震動。靈園里的心泉藤自動纏繞上來，形成一層半透明屏障。剛站穩，六頭獵犬已從不同方向包抄而至，腳步無聲，眼窩里泛著幽藍的火。

最前面那頭右眼有道灼傷疤痕，它停下，鼻翼翕動，似乎識破了香水的障眼法。

我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F在不能逃，得拖住它們。

正要取出“焚香玫瑰”原液，忽然察覺頭頂風聲不對。一道黑影站在斷墻上，手中握著一支通體漆黑的箭，箭尖刻著扭曲的紋路——那是初代女王的戰紋。

箭離弦的瞬間，我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我撲了出去。

身體撞上凱恩的剎那，劇痛從左肩炸開。那支箭貫穿了我的肩膀，直沒至羽。我跪倒在地，聽見自己喘息聲像破風箱。

更可怕的是靈園的反應——泉水倒流，整個空間劇烈震蕩。心香靈園中央，浮現出一片千年前的戰場。

黃沙漫天，戰旗殘破。我看見自己穿著銀白戰甲，手持斷劍，站在一座燃燒的祭壇前。對面，是披著蛛網長袍的初代女王，她指尖輕抬，一道黑光射向跪在血泊中的凱恩。

他沒有躲。那一擊貫穿了他的胸口，但他仍抬起手，咬破掌心，在焦土上畫下一道符文。

一個聲音穿透幻象傳來：“我以光裔之名，護你至輪回盡頭?！?

我猛地抽了一口氣，現實中的痛感更加清晰。那支箭還在體內，黑暗順著傷口往四肢蔓延，靈園的根系開始發黑。

凱恩沖到了我身邊。他撕下襯衫第二顆紐扣，露出一枚泛著微光的牙形物。那是他的初擁之牙。

他將牙齒按在我傷口周圍，鮮血順著指尖流下，滲入箭桿。黑霧從箭身上升起，發出滋滋的聲響。

“撐住?！彼f。

我視線模糊，但還能看見靈園里的變化。泉水雖變黑，但心泉藤仍在掙扎著向上攀爬。那枚鑲嵌在我左耳的鎮魂釘，突然開始發燙。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不是什么無辜的容器，我是那個站在光與暗之間，親手斬斷契約的人。而凱恩，曾為我背叛整個初代血脈。

“不……”我喃喃道，“現在不是過去?！?

我集中最后一絲意識，呼喚靈園最深處的共鳴。鎮魂釘驟然一震，一道銀光從耳垂蔓延至全身，將莉莉絲的歌謠硬生生切斷。

幻象碎裂。

我睜開眼，看見凱恩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眼瞳泛著金芒，額角滲血，卻還在壓制箭上的詛咒。

“你聽到了嗎？”我聲音嘶啞。

“什么？”

“那句話……你說過的?！?

他一怔，沒回答。

我試圖抬手碰他，卻發現手指已經不聽使喚。黑暗正沿著血脈爬行，靈園的屏障越來越薄。

“別睡?！彼プ∥业氖滞螅压庖嶂蛇M我體內，“艾米，看著我。”

我努力聚焦視線。古堡上空，血月正緩緩偏移。七頭獵犬圍成一圈，卻沒有再靠近。它們在等，等這支箭徹底吞噬我的意識。

我感覺到左肩的箭在動，像是有生命般往深處鉆。

“你還記得……”我艱難開口，“那朵薰衣草？”

他眼神微動，“記得。”

“不是你記得我?！蔽页读顺蹲旖牵笆悄闵眢w……記得我?！?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忽然將額頭抵上我的。

“那就夠了。”

我閉了閉眼，再睜時，靈園深處傳來一聲輕響。心泉藤纏上了鎮魂釘，銀光順著藤蔓蔓延至泉水邊緣。黑暗被逼退了一線。

我還不能倒。

我用還能動的右手，摸索著從調香瓶里掏出一小管“靜時葉”萃取液。指尖顫抖，蓋子掉了兩次才打開。

“幫我……”我把瓶子塞進他手里，“噴在箭羽上?！?

他接過，毫不猶豫地將液體傾倒在箭尾。時間漣漪瞬間擴散，箭身的動作慢了下來，像是被凍在冰里的蛇。

我趁機咬破舌尖，用痛感逼出最后一股靈力。靈園中，一株新生的情緒藤花悄然綻放，花瓣上凝著露珠。

只要再撐十秒。

凱恩的手覆上我的傷口，光裔之力涌入。箭桿開始龜裂，黑霧哀鳴著退散。

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和另一個節奏漸漸重合。

然后，左耳的鎮魂釘突然脫落，墜入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