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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歸航(2)

引擎的轟鳴聲逐漸減弱,最后化作一聲綿長的嘆息,丁程鑫駕駛的CA1937航班穩(wěn)穩(wěn)滑入停機位。

艙門打開的瞬間,晚風吹散了駕駛艙內(nèi)殘留的緊張氣息,卻吹不散丁程鑫眉宇間的沉郁。

副機長摘下耳機,擦了把額角的汗,語氣里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程哥,剛才那下太險了,多虧塔臺指令及時。說起來,剛才那位管制員的聲音真夠穩(wěn)的,聽著就特讓人安心。”

丁程鑫沒接話,只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麥克風,那里似乎還殘留著電波里那道清冷女聲的余溫。

五年了,江浸月的聲音變了太多,褪去了當年的嬌俏跳脫,添了層冰殼似的冷硬,可偏偏那尾音里藏著的細微起伏,還是和記憶里分毫不差。

他記得高三那年,她趴在課桌上跟他耍賴,說月考要是沒考好,就賴他周末拉著她去看航展。

那時候她的聲音也是這樣,尾音微微上挑,帶著點不講理的甜,卻總能讓他心甘情愿地認栽。

“程哥?”副機長見他走神,又喊了一聲。

“嗯。”丁程鑫回神,扯了扯領(lǐng)帶,語氣恢復(fù)了慣常的冷硬,“去做落地檢查,我去趟塔臺。”

副機長愣了一下:“現(xiàn)在?按規(guī)定……”

“規(guī)定我清楚。”

丁程鑫打斷他,眼神里的威懾力讓對方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我去辦點私事,半小時就回。”

空管中心的走廊里彌漫著咖啡和電子設(shè)備混合的味道,丁程鑫穿著深藍色的飛行制服,身姿筆挺地走在其中,引得不少人側(cè)目。

他對周圍的目光視若無睹,徑直走向標著“主任管制員辦公室”的門牌前,抬手敲了敲。

“進。”

那道透過門板傳來的聲音,比電波里更清晰,也更冷。

丁程鑫推開門,視線瞬間落在辦公桌后那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女人身上。

江浸月抬眸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她比五年前高挑了些,也瘦了些,長發(fā)利落地挽成一個發(fā)髻,露出線條清晰的脖頸。

當年臉上那點嬰兒肥褪去后,下頜線變得鋒利,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御姐氣場。

“丁機長?”她放下手里的文件,指尖在桌面上輕輕點了點,“有事?”

丁程鑫反手帶上門,走到辦公桌前站定。

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強大的壓迫感幾乎要讓空氣凝固。

可江浸月絲毫沒被影響,甚至還往后靠了靠,交疊起雙腿,擺出一副從容的姿態(tài)。

“剛才的指令,”丁程鑫開口,聲音比在駕駛艙里更低沉,“是你發(fā)的。”

不是疑問,是肯定。

江浸月挑了挑眉,承認得干脆:“是我。怎么,丁機長覺得我的指令有問題?可以去航管部投訴。”

“我不是來投訴的。”丁程鑫的目光落在她放在桌角的工作牌上,“江浸月,主任管制員。看來這五年,你過得不錯。”

“托你的福。”

江浸月扯了扯嘴角,語氣里帶了點嘲諷,“畢竟當年丁機長說過,像我這樣整天玩鬧的人,這輩子都成不了氣候。

現(xiàn)在看來,我好像沒那么差勁。”

丁程鑫的臉色沉了沉。

他確實說過這話,在五年前那次爭吵里。

那時他剛拿到飛行學員的錄取通知,滿心歡喜地想跟她規(guī)劃未來,可她卻醉醺醺地從酒吧回來,手里還攥著別人送的玫瑰。

他氣她不懂事,氣她不珍惜自己,更氣她對他們的未來毫不在意,脫口而出的話像淬了毒的刀子,不僅傷了她,也扎得自己鮮血淋漓。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有些發(fā)緊。

“哦?那丁機長是什么意思?”

江浸月往前傾了傾身,眼神銳利得像要穿透他,“是覺得我現(xiàn)在這個身份,夠格站在你面前了?

還是說,丁大機長日理萬機,難得有空來看看我這個‘前女友’混得怎么樣了?”

她刻意加重了“前女友”三個字,像在提醒他,他們之間早就沒什么關(guān)系了。

丁程鑫的拳頭在身側(cè)悄悄握緊。

他以為自己會很平靜,以為五年時間足夠磨平所有棱角,可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冷靜自持都土崩瓦解。

他看著她眼底那抹刻意維持的冷漠,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fā)疼。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剛才的雷雨云移動速度比預(yù)判快了三分鐘,你的指令提前了四十秒。這個反應(yīng)速度,很專業(yè)。”

江浸月沒想到他會突然夸自己,愣了一下,隨即恢復(fù)了淡然:“謝謝丁機長夸獎。

不過這是我的工作,不需要額外評價。如果沒別的事,我還要處理后續(xù)航務(wù),就不陪丁機長閑聊了。”

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丁程鑫看著她重新低下頭,假裝翻看文件,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他忽然想起以前,她總是喜歡湊到他面前,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哪怕他在看書,也會硬把腦袋湊過來,讓他看她新涂的指甲。

那時的她,眼睛里像有星星。

而現(xiàn)在,星星好像滅了。

“江浸月,”丁程鑫的聲音低得像嘆息,“你為什么要做管制員?”

江浸月翻文件的手頓住了。

這個問題,她等了五年。

從她下定決心扔掉所有玩物,一頭扎進枯燥的航空法規(guī)里時,就等著有一天能親口告訴他答案。

可真到了這一刻,她卻突然不想說了。

她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因為這里離天上最近啊。丁機長天天在天上飛,我在地上看著,說不定哪天能看到你栽下來呢?”

丁程鑫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知道她在賭氣,知道她在說反話,可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狠狠刺進了他的心臟。

他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江浸月,突然覺得很累。

“我走了。”他轉(zhuǎn)身,沒有再看她一眼,“以后工作上,希望江主任能公私分明。”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江浸月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直到辦公室里徹底沒了動靜,才緩緩低下頭,捂住了自己的嘴。

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她死死咬著唇,才沒讓哽咽聲溢出來。

桌角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閨蜜發(fā)來的消息:“月月,聽說CA1937落地了?見到他了嗎?”

江浸月吸了吸鼻子,指尖顫抖著回復(fù):“見到了。”

“怎么樣怎么樣?他是不是還是對你死心塌地?”

江浸月看著屏幕上的字,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死心塌地?

或許吧。

可那又怎么樣呢?

當年是她親手推開了他,現(xiàn)在,她要用最鋒利的姿態(tài),把他重新拉回來。

哪怕過程再疼,她也認了。

她拿起桌上的對講機,按下通話鍵,聲音恢復(fù)了慣常的冷靜:“調(diào)度室,通知下一班進港航班,準備接受指令。”

窗外的天空漸漸放晴,夕陽透過玻璃灑進來,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丁程鑫,這只是開始。

你欠我的,欠我們的,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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