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真源重新回到醫院那天，陽光好得不像話。

他穿上洗干凈的白大褂，站在鏡子前系領帶時，指尖竟有點發顫——像第一次上手術臺時那樣，緊張里藏著點失而復得的雀躍。

姚珈檸的車就停在樓下，她沒上來催，只是發來條消息：“我在車里等你，不急。”

他下樓時，看見她正趴在方向盤上看手機，陽光落在她發梢，鍍了層淺金。

聽見腳步聲，她抬起頭，眼里帶著點刻意藏起的期待：“好看嗎？”

張真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白大褂，又看了看她——她今天穿了條淺藍色的連衣裙，沒了往日的攻擊性，像株被陽光曬軟的植物。

“還行。”

他拉開車門坐進去，聲音有點不自然。

醫院里的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點復雜，有驚訝，有同情，還有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張真源沒解釋，只是像往常一樣查房、看診，拿起聽診器時，指尖的溫度依舊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午休時，姚珈檸提著保溫桶出現在護士站，引來一片抽氣聲。

她把桶往張真源面前一放，耳朵有點紅：“管家做的，給你。”

打開一看，是番茄雞蛋面，臥著個心型的荷包蛋，賣相算不上精致，卻熱氣騰騰的。

張真源拿起筷子，沒在意周圍的目光，低頭吃了一口。

“怎么樣？”

姚珈檸盯著他的臉，像在等評分的學生。

“還行。”他又說。

姚珈檸撇撇嘴，卻沒像以前那樣發作，只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他吃面。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身上，她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竟有了點難得的安靜。

下午有臺棘手的手術，張真源在手術室待了五個小時。

出來時，看見姚珈檸還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手里捧著本書，卻一頁沒翻，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手術室的門。

“結束了。”他走過去，聲音帶著術后的疲憊。

姚珈檸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到椅子腿，發出咚的一聲。

她沒顧得上揉，只是拉著他的手腕往休息室走：“我讓管家燉了湯，快去喝。”

她的指尖有點涼，力道卻很輕，不像以前那樣帶著強迫的意味。

張真源被她拉著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腕——那里的銬痕已經淡了，只剩下點淺淺的印，像個快要消失的秘密。

休息室里沒人，姚珈檸打開保溫桶，盛了碗湯遞給他。

“你以前是不是經常這樣？做完手術就累得不想說話？”

“嗯。”張真源喝了口湯，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以前會在值班室趴一會兒。”

“以后我陪你。”姚珈檸說得很自然，像在說“明天會下雨”一樣平常。

張真源抬眼看她，她正低頭攪著自己碗里的湯，耳朵又紅了。

他突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種冰冷的笑，是帶著點溫度的，淺淺的笑。

姚珈檸愣了一下，隨即眼底亮了起來，像被點燃的星火。

“你笑什么？”

“沒什么。”張真源搖搖頭，又喝了口湯，“湯挺好喝的。”

窗外的陽光漸漸斜了，透過百葉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休息室里很安靜，只有勺子碰到碗的輕響，和兩人偶爾交疊的呼吸聲。

張真源突然想起別墅里那截被遺忘的鐵鏈，或許它還躺在地毯上，蒙著灰塵，像個屬于過去的噩夢。

但此刻，他看著身邊這個曾經偏執到瘋狂的女人，突然覺得，有些黑暗，或許真的能被一點點驅散。

就像現在這樣，喝著熱湯，曬著太陽，身邊有個人，不算太討厭。

至于未來會怎樣？

誰也說不準。

但至少這一刻，陽光正好，湯很暖，而他們，都在試著往光亮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