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時，浮城的霓虹在積水里暈染成一片糜爛的紅。

林硯浠坐在加長轎車后座，指尖反復摩挲著手套上的紋路。

副駕駛座上的保鏢遞來一份文件，紙頁邊緣還帶著打印機的余溫。

“林家注資的娛樂公司，要簽馬嘉祺？”她掀了掀眼皮，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是，王董的意思是，他現在熱度最高，能最快回籠資金?！?

保鏢的聲音壓得很低，“而且……最近有風聲，陳家想動我們在娛樂圈的盤子，馬嘉祺是他們盯了很久的人?！?

林硯浠嗤笑一聲，指尖在“馬嘉祺”三個字上點了點。

白玫瑰似的人物，要被拖進她的泥沼里來了。

也好，省得她再費神記住那張干凈得刺眼的臉。

三天后的談判會議室，水晶燈的光冷得像手術刀。

林硯浠坐在主位，黑色旗袍開叉到膝，露出的小腿線條利落，踩著十厘米的紅底鞋，每動一下都像在宣告主權。

馬嘉祺推門進來時，她正低頭看合同，鋼筆在指尖轉得飛快。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裝，沒打領帶，領口松垮地敞著，少了幾分舞臺上的精致，多了點漫不經心的疏離。

“林小姐?！彼谒龑γ孀拢曇羝届o無波。

林硯浠抬眼，目光掃過他敞開的領口，忽然想起那天回廊里，他被圍堵時依舊挺直的背脊。

她把合同推過去，鋼筆“篤”地敲在桌面上。

“簽了，以后你就是林家的人?！?

她語氣平淡，像在談論一件商品，“資源隨便挑，只要別給我惹麻煩?！?

馬嘉祺沒看合同，反而直視著她的眼睛。

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眸子，此刻像結了層薄冰。

“林小姐似乎很篤定，我會答應？”

“不然呢？”林硯浠挑眉，指尖劃過合同上的違約金條款，“陳家在背后搞小動作，你以為憑你現在的公司，能扛多久？”

她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卻沒說話。

會議室里的空氣凝固成塊，連空調的風聲都變得刺耳。

良久，馬嘉祺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像冰棱折射出光。

“林小姐倒是坦誠?！?

他拿起筆，沒再看條款，直接翻到最后一頁，在簽名處落下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林硯浠看著那兩個清雋的字，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她以為他會掙扎，會質問，會像那些被家族逼迫的人一樣，露出不甘的表情。

可他沒有，他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讓人猜不透底下藏著什么。

“合作愉快。”

馬嘉祺把合同推回來，指尖擦過她的手背。

這次她沒躲。

那點溫度透過薄薄的旗袍布料滲進來，像燒紅的針，燙得她心尖一顫。

她猛地收回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那點異樣的感覺。

“我的人會跟你對接。”

她站起身，黑色旗袍的裙擺掃過椅子腿，“記住，進了林家的門，就得守林家的規矩?！?

走到門口時，身后傳來他的聲音：“林小姐?！?

她回頭，看見他正把玩著那支鋼筆，目光落在她腕間——那里空著，沒戴那枚蛇形手鏈。

“那天的手鏈，”他慢悠悠地說，“我還沒還你。”

林硯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別過臉，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扔了。”

門“砰”地關上，隔絕了他的目光。

她靠在走廊的墻上，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走廊盡頭的窗戶沒關，風灌進來，帶著樓下街道的喧囂。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空蕩的走廊里，敲得格外響。

而會議室里，馬嘉祺看著緊閉的門，把鋼筆放進西裝口袋，然后從內袋里摸出那枚蛇形手鏈。

鉆石眼睛在燈光下閃了閃，像某種蟄伏的獸。

他指尖摩挲著冰冷的蛇身，忽然低聲笑了。

浮城的泥沼，他倒是想看看，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