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留下的銀色鈴鐺在晨光中泛著冷光。菊霸用指尖輕撫鈴鐺內側的龍紋，那紋路突然像被灼燒般泛起紅光，映照出幾個細如蚊足的小字：

“東海之濱，月落之地。“

芙蓉正在收拾行囊，新制的香料袋在陽光下散發著七彩光暈。自從千香樹新生后，她原本烏黑的長發中悄然生出了幾縷銀絲，在陽光下像摻了金沙的綢緞。

“那只狐貍不簡單。“芙蓉將曬干的火焰茴香碾成粉末，“它脖子上的鈴鐺，用的是御香監特制的'響銅'。“

樹梢上的香料精靈突然飛下來，繞著鈴鐺轉了三圈。它翅膀扇動時灑落的金粉在空中組成一幅簡略的地圖——蜿蜒的海岸線上，有個小島被特別標記出來，形狀像一彎新月。

“月落島......“菊霸喃喃道。掌心的金色紋路突然刺痛起來，腦海中閃過幾個陌生畫面：漆黑的礁石、冒著氣泡的咸水湖、還有......九個排列成圓形的青銅鼎。

芙蓉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你的眼睛！“

水洼倒影中，菊霸的瞳孔變成了璀璨的金色，虹膜上浮現出細密的香料紋路。更奇怪的是，當他眨眼時，睫毛上凝結的露珠竟然變成了細小的香料晶體！

“九味歸一的后遺癥。“香料精靈停在他耳畔，聲音像風鈴般清脆，“你的身體正在香料化。“

遠處傳來孩子們興奮的叫喊聲。昨天種下的九棵香料樹已經長到一人多高，枝頭結滿了奇形怪狀的果實。最年長的那個男孩正騎在一根低垂的樹枝上，摘下一顆葫蘆狀的紫色果實。

“別吃！“芙蓉的警告晚了一步。

男孩咬破果皮的瞬間，一股淡紫色的煙霧從果實中噴出，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當煙霧散去時，孩子們發出驚恐的尖叫——男孩的皮膚上布滿了發光的紋路，頭發變成了火焰般的紅色！

菊霸飛奔過去，卻在距離三步遠的地方猛地停住。男孩轉過身，那雙眼睛......竟然和母親一模一樣！

“圣子大人？“男孩歪著頭，聲音里卻帶著成年女子的沉穩，“不，你不是他......“

芙蓉的匕首已經抵住了男孩的咽喉：“你是誰？“

“我是......“男孩困惑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等等，這具身體......“他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芙蓉姐姐，你右手腕內側的疤痕還在嗎？“

匕首“當啷“落地。芙蓉踉蹌后退：“不可能......阿娜爾？“

香料精靈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它瘋狂地拍打翅膀，灑落的金粉在空中燃燒起來：“不是附體！是記憶共鳴！那顆果實里藏著......“

話音未落，另外八個孩子已經紛紛摘下不同的果實。九種顏色的煙霧在營地上升騰，交織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可見九個模糊的人影正在成形——正是當年在百味宴上遇難的九位頂尖調香師！

菊霸掌心的金紋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光芒所到之處，煙霧組成的人影發出痛苦的嘶吼，一個接一個地縮回果實中。但最年長的那個男孩——或者說附在他身上的存在——卻迎著光芒走來，每走一步，身體就長大一分。

“找到月落島下的青銅鼎。“男孩的聲音已經變成滄桑的老者，“用你的血激活它們......“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像沙雕般崩塌，化作一堆散發著異香的彩色粉末。其他孩子們如夢初醒地揉著眼睛，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么。

芙蓉顫抖著撿起地上那把匕首：“那是......“

“初代圣女的九位弟子。“香料精靈虛弱地落在菊霸肩頭，“他們的記憶被封印在果實里。“

菊霸彎腰收集起那些彩色粉末。當粉末接觸到他掌心的金紋時，突然凝聚成一個小小的羅盤，指針直指東方。更詭異的是，指針的陰影投在地上，竟然顯出“朔月“二字。

“三天后就是朔月之夜。“芙蓉望向東海方向，“如果乘上商隊的駱駝，剛好能趕上......“

香料精靈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不行！朔月時的月落島會......“

它的警告被突如其來的號角聲打斷。營地西側的沙丘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個騎著雙峰駝的黑衣人。他們手中的彎刀在烈日下閃著藍光——那是淬了劇毒的征兆！

“無味者？“芙蓉迅速擺出防御姿態，“不可能！明明已經......“

領頭的黑衣人掀開兜帽，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天靈蓋是半透明的，里面漂浮著個核桃大小的大腦！

“叛逃者芙蓉。“黑衣人的聲音像是從腹腔發出，“陛下賜你的'癡心蠱'，該還回來了。“

芙蓉突然痛苦地蜷縮起來，右手腕上的舊傷疤裂開，一條漆黑的蜈蚣狀生物正從血肉中鉆出！菊霸眼疾手快地用匕首挑飛那條蠱蟲，但更多的黑衣人已經呈扇形包圍過來。

“帶孩子們先走！“芙蓉強撐著站起來，白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蔓延，“他們的目標是香料樹！“

菊霸剛要反駁，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九棵香料樹的根系破土而出，像活物般纏住最近的黑衣人。樹皮裂開處滲出粘稠的汁液，滴在黑衣人身上立刻腐蝕出森森白骨！

“快！“香料精靈拽著菊霸的耳垂，“趁現在！“

菊霸抱起兩個最小的孩子沖向備好的駱駝。身后傳來芙蓉的怒吼和樹木撕裂肉體的悶響，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香料混合的古怪氣味。當他回頭最后望一眼時，只見芙蓉站在九棵樹中間，白發飛揚如旗，手中的匕首已經變成了赤紅色......

三天后，東海漁村。

咸澀的海風裹挾著魚腥味撲面而來。菊霸蹲在碼頭邊，看著手中已經變成深紅色的羅盤。自從離開火焰城，掌心的金紋就不斷向手臂蔓延，現在整條左臂都布滿了發光的紋路。

“朔月之夜，子時三刻。“老漁夫數著手中的銅錢，“但月落島去不得啊小哥，那地方......“

“怎么？“

老漁夫突然壓低聲音：“島上有個吃人的青銅鼎！上月張老三的漁船被大浪卷到那邊，回來就瘋了，整天念叨什么'九個腦子在唱歌'......“

夜色漸濃時，菊霸獨自劃著小船駛向月落島。漆黑的海水泛著詭異的藍光，偶爾有巨大的陰影從船底掠過。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后直直指向島上最高處的那塊鷹嘴巖。

靠岸的瞬間，菊霸突然明白了“月落“的含義——整座島的輪廓恰似一彎新月，而鷹嘴巖所在的位置，正是月牙尖端的凹陷處！更詭異的是，巖石表面布滿了人工開鑿的孔洞，海風穿過時發出凄厲的嗚咽，像極了女子的哭聲。

掌心的金紋突然灼痛起來。菊霸順著感應來到鷹嘴巖背面，那里有個被藤蔓遮掩的洞口。洞內墻壁上插著早已熄滅的火把，火把之間用朱砂畫著古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星圖。

洞穴盡頭是個圓形石室。正中央的青銅鼎比想象中小得多，只有臉盆大小，鼎身刻著九條形態各異的螭龍。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鼎內的東西——九個核桃大小的大腦漂浮在透明液體中，每個大腦表面都連著細如發絲的金線！

“終于來了。“一個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

菊霸猛地轉身，看到個披著龍袍的怪人站在陰影處。他的頭部以下是人類軀體，但脖子以上卻是個裝滿液體的琉璃罐——罐中漂浮著個完整的大腦，表面布滿香料染色的紋路！

“最后一個分身。“怪人——或者說皇帝——輕撫著琉璃罐，“你毀掉了我在西域的八個容器，但沒關系......“他突然指向青銅鼎，“這里有初代圣女的九個弟子的大腦，足夠我......“

話音未落，菊霸已經撲向青銅鼎。他的左臂完全變成了金色，在接觸到鼎身的瞬間，九條螭龍同時睜開眼睛！鼎內的大腦發出刺耳的尖叫，金線一根接一根地斷裂。

“不！“皇帝瘋狂地沖過來，“那是三百年的心血！“

菊霸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鼎上。鮮血順著紋路流淌，激活了更深層的機關。鼎身突然裂開，露出里面一個更小的玉匣。匣蓋自動彈開，里面是一顆跳動的金色心臟——確切地說，是由液態香料構成的心臟模型！

“原來如此......“皇帝的聲音突然變得虛弱，“她把自己的心藏在了這里......“

洞外突然傳來海潮的轟鳴。朔月時分的大浪沖進洞穴，瞬間淹沒了半個石室。皇帝踉蹌后退，琉璃罐撞在巖壁上裂開一道縫。液體汩汩流出，里面的香料大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

“不！我不能死！我是永生的......“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菊霸已經將那顆金色心臟按在了他的胸口。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心臟化作金色液體滲入皇帝體內，所過之處，腐朽的肉體重新煥發生機。但當新生蔓延到頸部時，突然變成了可怕的腐蝕——皇帝的皮膚像蠟一樣融化，露出下面銀白色的金屬骨骼！

“原來你也是......“菊霸震驚地看著那些精密零件，“機械傀儡？“

“聰明。“只剩半個頭的皇帝發出最后的笑聲，“星際管理局的......執法者......從來都是......機器人......“

當第一縷晨光射入洞穴時，菊霸獨自站在礁石上。青銅鼎已經沉入海底，皇帝的機械殘骸散落滿地。掌心的金紋不再疼痛，但左臂的香料化已經蔓延到了肩膀。

香料精靈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肩頭，翅膀上沾著晶瑩的露珠：“看東方。“

海天相接處，九道彩虹從不同方向升起，最終匯聚在一點。菊霸認出了其中最近的那道——正是火焰城的方向。彩虹光暈中，隱約可見一個白發女子站在千香樹下，正朝這邊揮手。

“芙蓉......“他輕聲呼喚。

香料精靈突然飛到他眼前：“該做決定了。繼續向東，海那邊有新大陸的香料學院。或者回去，把知識傳給那些孩子。“

菊霸望向自己半香料化的手臂，又看看腰間別著的銀色鈴鐺。鈴鐺內側的龍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小小的火焰圖案。

“回家。“他轉身望向西方，“不過這次，我們走水路。“

海浪拍打著礁石，將機械殘骸卷入深海。在陽光照不到的深處，青銅鼎靜靜躺在珊瑚叢中，九條螭龍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